乔海楼逼近过去:“我有让你放弃学业吗?你就知道假如你告诉我,我肯定会让你放弃了?我说我不能保证不是我现在怀疑自己不喜欢你,毋庸置疑,毫无疑问,我现在喜欢你!我只是不想做这种虚无缥缈、毫无意义的骗人的承诺……”
乔海楼的话还没说完,沈垣眼睛都红了,梗着脖子打断他:“这并不是毫无意义!你觉得毫无意义你就连说都不说了吗?我知道不切实际,但不切实际归不切实际,人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应当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冲动,有那么一瞬间会想和某人天长地久地在一起,你对我没有,那你谈什么喜欢我?你不过是一时对我感兴趣,而我同你以前那些情人不一样,是,我是喜欢你,可我没那么喜欢你,没有喜欢你喜欢到要放弃自我,事事依从于你,所以你的狂妄骄傲不满意,你不服气。”
乔海楼真的快被沈垣给气疯了:“我要是没有一瞬间想要和你天长地久,那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我才来这里接你!我说我不想要做这种虚无缥缈的承诺,我用我的行动要表示,好吗?我说漂亮话你会信我吗?这些日子我说得好听话还不够多吗?结果你还不是把留学的事瞒着我,防备我?”
沈垣:“你骗人跟喝水一样,鬼才信你呢。”
乔海楼:“好,我说的话你不信是吧?没事,那白纸黑字、有法律效力的协议你信吗?我现在给你写一份婚前协议,要是我变心、抛弃你,你就分走我一半家产,这样你能信我了吗?”
沈垣犹豫都不带犹豫:“律师又不在,你写了也没有法律效力!”
乔海楼斩钉截铁:“行!我现在就把律师叫过来做见证!”
说着,乔海楼就掏出手机直接拨了通电话:“老叶,我现在需要一个律师,让你们律所最好的婚姻律师现在过来……干什么?还能干什么?我要结婚!对,现在,马上。”
乔海楼好像居然真的两三句话约好律师。
沈垣都来不及反应,他脸都憋红了,回过神,立即改口,胡言乱语地叫嚣说:“一半太少了,这还是你能负担得起的代价,你有本事的话就写离婚给我全部啊!”
乔海楼二话没说:“行!全部!”
沈垣愣了愣:“你怎么可能给我全部?你肯定是骗人的!”
乔海楼举手:“我不和你在这骗不骗人上面车轱辘吵架了。等会儿律师过来写好协议,你签好,去认证法律效力,你就不用担心我是骗人的了。”
沈垣运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攻击乔海楼好,他一边脸红心跳,一边充满质疑地说:“我都说了我没那么喜欢你,你还非要和我结婚干嘛?你别找律师来,我不想和你结婚。正常人结婚那是因为相爱才结婚的,你结婚只是想套牢我绑住我而已!你拿你平时对付你仇家的卑鄙手段来对付我吗?”
“是!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仇家。”乔海楼凶巴巴地看着他,“我神经病,我失心疯,我神志不清,偏偏喜欢上你这白眼狼!我喂你多少爱,你都不相信我爱你。你告诉我,我还能用什么办法?正常人?反正我不是正常人,你觉得你是吗?”
沈垣……沈垣还真不敢说自己是个正常人,他停顿了下,斟酌着怎么继续和乔海楼吵。
乔海楼掏出一支随身携带的钢笔,正好本来他拿来放置结婚申请的文件夹里还夹着几张白纸,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拿出白纸就开始“唰唰唰”地写婚前协议。
沈垣见他貌似是动真格了,终于知道要慌了:“你写什么啊?你别写!”
乔海楼非要写:“写离了婚我就把所有财产都给你的婚前协议啊,不写你就不相信我喜欢你!我只怕我写了你不敢写。”
沈垣力气没他大,拦不住他,实在没办法阻止,气喘吁吁地说:“好,写,我让你写。我不敢签?看看到时候谁怕?那我可美得很,我签完我立马就离,我看你敢不敢把你所有的钱都给我。”
乔海楼冷笑一声:“只要你敢签,这辈子我就不会让你有离婚的机会。”
被这两人吵架吵得太投入而忘记的黎宸这时开口了:“都闭嘴!”
在推推搡搡的沈垣和乔海楼停下来,望向他。
黎宸对乔海楼说:“你真把我家当成你的地盘了啊?这是我家,就算你叫了律师来,我也不会放他进门的。”
黎宸心情太复杂了,不可置信地问:“乔海楼,你当着我的面诱拐我家孩子???”
乔海楼:“……”
沈垣:“……”
黎宸严肃地下逐客令:“我不想使用暴力,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给你留最后一分客气,你给我走。”
乔海楼定海神针一样坐着,挪都没挪一下,脸皮厚得惊人地说:“那我今天对不住你了,我不能走。”
这是沈垣认识黎叔叔的六七年来,第一次见到黎宸出手打人。
当时场面一度非常混乱,起初沈垣还为叔叔担心,叔叔这么斯斯文文的,而乔海楼本来就跟个黑-社-会的一样,一看就很会打架,他怕叔叔受伤。
结果乔海楼被揪起来挨了几拳以后却愣是完全不回手,沈垣便又倒戈担心乔海楼了,方才和乔海楼吵架都没怎样,他看到乔海楼嘴角都流血了,突然眼泪差点没掉出来。
沈垣着急不已,身体先思维一步地行动起来,劝阻黎宸说:“叔叔,叔叔,你别打他了,他的伤才好呢……”
然后又去骂乔海楼:“在这挨打很有趣吗?你受虐狂吗?你为什么不还手啊?”
乔海楼:“还手了你不还得和我生气?”
沈垣焦躁地说:“那你走啊!”
乔海楼:“不走,我现在走了,我老婆就没了。”
沈垣被他逼急了,眼睛一眨,一直在眼眶里徘徊的泪珠掉下来,他咬牙切齿地说:“乔海楼,你就非要这么逼我吗?你这不还是在逼我吗?”
沈垣这金豆子一掉。
乔海楼和黎宸都住手了。
乔海楼感觉他这眼泪仿佛掉在自己的心尖上,他瞬间什么气都发不出来了:“哭,每次都哭,你明明知道你一哭一耍赖,我就拿你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沈垣仰头,泪眼朦胧地瞪他:“我也不想这么丢人现眼啊,还不都是你逼的!”
乔海楼脸上好几块淤青,无比狼狈,手足无措:“别哭了,行行好,我的小祖宗啊。你想我怎么样?”
沈垣颐指气使:“你别和我叔叔打架了,你现在给我走。”
乔海楼忍下一口气,犹在徘徊:“你跟我说你相信我喜欢你,我就走。不然我还不走。”
沈垣实在没办法:“我相信你喜欢我,我相信了,行了吧?”
乔海楼这人就是出尔反尔,沈垣说完了,他还不走,拿手帕想给沈垣擦眼泪,还想去摸小手。
没摸到。
黎宸把他们俩隔开:“你想干什么呢?”
乔海楼踟蹰着说:“我不能把人惹哭了转身就走啊。”
隔着黎宸,他只能望着沈垣无计可施,在原地急躁地踱步:“哎呀,我的小少爷,我的小祖宗,我要走了,我真的走了,我不逼你了,好吧?不哭了。你不哭了,我就走。”
沈垣知道自己不该哭了,却莫名地一下子泪意更汹涌了。
黎宸真的搞不懂这两个人。
说他们是在谈恋爱吧,吵得跟有八辈子仇一样,说不是吧,又黏黏糊糊的。
当着他的面还敢这样。
不管,先把乔海楼打出去再说。
都是这家伙害的。
乔海楼被赶出去以后,还在黎家门口蹲了好久,抽了半包烟。
过了一个小时,婚姻律师终于姗姗来迟地赶到了:“乔总,我文件都准备好了,只有您在吗?我们为什么在这里等?您……您的未婚妻呢?”
乔海楼把半支没抽完的烟给扔了,脚踩碾熄,说:“我老婆不放我进去。”
“你先把婚前协议拟好,我现在签。”
“就写假如我离婚,身家财产都赔给对方。”
律师怔了下,手都抖了:“啊?您确定吗?”
乔海楼毫不犹豫:“我确定。写吧。”
律师赶紧草拟了一份协议,乔海楼签好,叠了一折,塞进乔家门口的邮箱里,臭流氓一样地对着楼上喊:“沈垣,协议我签好了,就放在邮箱里,你记得拿。”
“你签了以后拿来找我,我们去公证。”
他在这儿喊,并没有人回应他。
律师比他忐忑不安多了,委婉地问:“乔先生……虽然我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我想您是不是有点冲动了啊?您确定要结婚吗?这样结婚?”
他无法想象乔海楼这样一个精明的商人居然会做出这么一个愚蠢至极的决定,他写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
乔海楼坚定地说:“我没有冲动。有时候就得有这样孤注一掷的勇气。”
他all in了。
要么大获全胜,要么满盘皆输。
他觉得他不会输的。
第七十章
乔海楼放在他们家邮箱的结婚协议被叔叔给没收了。
黎宸既不能把这玩意儿真给沈垣, 也不能直接扔了, 毕竟撕了扔了也没用, 乔海楼大可以再写一份。
他心情极其复杂地盯着这份协议反复看了好几遍, 乔海楼这写得实在是太狠了, 他这是下了重注要引沈垣上钩啊!他清楚乔海楼大致的身家,那可是一个庞大的天文数字,就算是自己跟他比起来, 也有所不及,而且乔海楼还在上升期,而他只是个守成之人。估计沈垣并不知晓乔海楼到底有多少钱,要是知道了……未必不会动心。
可沈垣居然值得他这么做吗?黎宸忽然想起以前曾听闻过的轶事,大概是五年前,经济大动荡的那时候,许多人都因为经营不善破产了, 能保住自身都算不错了, 但是乔海楼当时掏出全部身家下了一注, 搞了一笔生意,他们都不看好,觉得乔海楼疯了,结果出来, 乔海楼大赚一笔, 让大家都艳羡不已。可不是谁都有这种豁出全部的勇气的, 越是有钱,就越是小心谨慎, 怕一朝失手,万劫不复。
黎宸无论看即便协议上那句……如果乔海楼做出出轨等有违婚姻道德的事即净身出户的条款,都觉得胆战心惊。
这真是一个疯子。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乔海楼的事业做得是他们同辈人里最成功的原因吧。
黎宸最后只好把这份协议锁在了他书房的抽屉里,还套上了塑料膜。
沈垣到他们家以后一直那么乖,从没闯过一次祸,让他操过一次心,倒是小麟大大小小地时不时要闯点祸,没想到沈垣一捅娄子就捅个这么大的娄子。
等乔海楼走后,他也还在想乔海楼的那番话,反思自己这个父亲是不是做的还不到位。
沈垣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先去和叔叔道歉,方才歇斯底里、尖锐刻薄的模样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又成了那个乖巧柔顺的孩子。
沈垣眼角还泛红着,对黎宸说:“叔叔,对不起。你别听乔海楼说的那些话,我从没有对你有过半分怨怼,您对我有再造之恩,没有您就没有现在的我,您对我的恩情,我没齿难忘,一辈子都会记着的。”
黎宸摇了摇头:“没事,我没有误会你,他不是也说了好几句你很尊重我妈吗?叔叔只是在想……或许我确实对你不够关心,不然我早该发现你们的事了,要是我早点发现……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个难以收拾的地步。怪我。”
还有乔海楼说的其中一句,他说林之卉和黎麟都知道,就他不知道,让他挺郁闷的。
沈垣愧疚地说:“怎么能怪您呢?不怪您。怪我。”
他垂头丧气地说:“乔海楼有几句话说得也没错,其实我不是个好孩子。叔叔你不用那么内疚,我和他不是因为你介绍才认识的,我们之前就认识了,我和他会勾搭起来,没有您的责任。全都怪我自己,我其实内里可坏了,贪图一时快活,去找乔海楼玩。”
黎宸想到乔海楼说的那些话,这时真想问一句——你和他在一起是真的很快活吗?阿笨。
可似乎不用问了。
乔海楼虽然说话很不中听,但他说的一些话似乎并没有错,看沈垣跟他吵架就能知道。黎宸想,他认识沈垣那么多年,自认为了解这个孩子,而他从没有见过沈垣那副毫无顾忌的模样,沈垣在他眼里一直是安静的、顺从的,他没有想过这其实是沈垣装出来的。
该怪谁呢?
大概谁都没有错。
他作为继父,沈垣的生母又去世了,他隔着几层,觉得孩子脆弱敏感,从不和沈垣说重话。沈垣小时候跟着外公住,外公去世后,一直住校,他不敢放肆。
是他这个父亲做的还不够好。
黎宸很认真地对沈垣说:“以后你心里有什么意见,直接和我说就是了,不要忍着,好吗?说出来,我们好好沟通。”
还有一件更郁闷的事,黎宸去问了林之卉:“……原来你早就知道沈垣和乔海楼的事了吗?”
林之卉过了片刻才回答:“是的,我之前就知道了。”
黎宸憋着气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了?”
林之卉迟疑着说:“之前去乔家的订婚宴时,我就有些看出来了,但不敢确定,怎么好告诉你?一个月前他们俩闹分手,我才终于确定的。有阵子沈垣不是情绪特别低落吗?我一问就问出来了,他谁都不敢说,只跟我说了。”
黎宸愣了愣,前阵子沈垣曾经情绪低落过吗?他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想想便更郁闷了,他这个爸爸当的也太不称职了吧?他问:“那这时候你为什么也不告诉我?”
林之卉头疼地说:“沈垣不想被你知道,我怎么好越俎代庖把事情告诉你,总得考虑一下孩子的自尊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