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明之罪——它似蜜

作者:它似蜜  录入:05-22

呼吸均匀,平缓,这就像是入睡之后无意识的一种靠近。

  是因为本能吗?陆汀想,我的信息素让你觉得很舒服,就像你的对我的作用一样。

  反正你一定是真的很困了。

他又想,心里也又软了一下,把那只受伤的手轻轻向上抬,自己左臂垫在下面,免得把它夹在中间被压出毛病。

随后他亲了一口邓莫迟的发旋,那些发梢方才弄得他下巴痒痒的,现在又来挠他的嘴唇。

  陆汀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满屋子照得都是阳光,墙上显示上午九点三十二分。

陆汀果然无法一夜维持相同睡姿,他平躺着,感觉到肩上的重量,慢慢地、有些诧异地意识到——邓莫迟没有醒,也没有远离他,反而更进一步,直接枕上了他的肩膀。

  是拿脸蛋枕的,所以更像是趴。

陆汀能从视线底部看到,自己从肩头到胸口的那块布料仍然十分干燥,他悻悻想,果然这人睡得再沉也不流口水。

  睡了一夜,陆汀精神很饱,肚子很饿,但他一点也不想起来,不想叫醒邓莫迟,不想打破当前任何。

他就仿佛置身一块巨幅拼图之中,每一块在拼的时候都耗了他不小的力气,现在完整了,拿在手中了,他想到的词当然是永远。

  刺眼的阳光是胶水,衣料褶皱间的影子也是,把他和邓莫迟永远地黏在一起。

  九点四十五分,永远被打断了。

是有敲门声响起,隔了一扇门板和一个客厅,十分规律地持之以恒。

陆汀见怀里这人还是没动静,开始琢磨自己是否要尽可能轻地把他放下,然后下床开门,看看有什么急事。

  正当他犹豫,却见邓莫迟突然坐起,直立腰杆,闭眼往床头柜上摸,在触屏上按了几下。

  “仁波切,今早过得还愉快吗?打扰到您非常抱歉,”女声像广播似的响了起来,陆汀认出是幸子,“是先知想要见见您带来的贵客。

”  “不见。

”邓莫迟还是那样长睫低垂,合着眼皮。

  “先知已经准备好了……”幸子似有苦恼,“可否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见面?”  “我通知她的时候。

”邓莫迟关掉通讯,又躺回床上。

  陆汀见这人始终坚持闭眼,怀疑他是信了“只要不睁开就能迅速回归睡眠”的传说,或许是做了美梦,想无缝对接回去。

但两人的距离又拉开了,中间的被子塌下去一块,于是陆汀拱回邓莫迟身侧,静悄悄地没发出声音,准备跟着他赖床。

  “你想去超市吗?”邓莫迟突然问。

  “不睡了?”陆汀撑起上身,“去超市干嘛?”  邓莫迟眼中已然不见丝毫惺忪,清清明明地瞧着他,直接拆了夹板,又把他按回床面。

那种半搂半抱的姿势仿佛习惯使然,“这栋房子里没有适合下咽的东西,除了水。

”  陆汀问:“你的手好了?”  邓莫迟把右手从他腰上挪开,举出被窝,五指微张着,一副不信你就来掰手腕的架势。

  陆汀没忍住笑了,“真可惜,舒锐说至少要一星期,我还想多喂你几天饭呢,”他试着去咬那指尖,邓莫迟没有躲闪,竟然就那么任他含了一下,“这样……算接吻吗?”陆汀闪了闪眼睫,又道。

  “算吧。

”邓莫迟眯了下眼。

  “最多算一半!只能算一百分,我现在只有二十,”陆汀用力握他的手腕,“老大,以我们的关系是可以赊账的吧?欠你八十。

”  “嗯,没有利息。

”邓莫迟配合他说。

  陆汀自觉幼稚,也不好意思了,转而道:“其实我没想到这儿还有超市。

”  他说这话时,邓莫迟专心看着他的眼睛,拇指还搭在他的下唇上,沾上一点湿润,等他说完,邓莫迟就捏捏他的嘴角,随后翻身下床,“还有电影院。

”  他背对着陆汀,开始换衣裳。

  陆汀还在因为嘴唇上的触碰发呆,直到看见那把细腰和那条光洁的脊线。

邓莫迟白得瘦得都像冰雕,阳光照照就融化了,好像多看也会融化,把那恰到好处的线条破坏。

  不对,说融化也太夸张了,陆汀自问,你是做贼心虚吗?可是不该啊,我凭什么不能看?他又开始跟自己讲道理,但终究是不能再看下去了,在心里挑起发痒的芽儿,受苦忍着的也是他自己。

于是他坐上床沿,也背着身子脱下自己的睡衣。

昨天的衬衫阵亡了,今天他就换了件新的,明艳的鹅黄,异形珍珠缀成的扣子,宽肩阔袖的设计,是以前在都城碍于身份不敢轻易上身的一件。

  这种无论是颜色还是款式都和“优雅”搭不上边的衣服,如今看来,倒是挺适合在草场苔原上晒着太阳游荡,拍几张照片。

  邓莫迟也没有继续黑白灰,直筒牛仔裤上面是件海军蓝的夹克衫,尖尖的立领有种硬朗的潇洒。

白天低温不低,他带着陆汀轻装上阵,骑摩托爬上山坡,在山顶,陆汀看到远处的温室大棚,横在山隘间,在平坦的空隙里填上大片的白。

  “都是食用蔬果,”邓莫迟解释道,“适合耕种的土地都用上了,其次才是放牧。

”  陆汀心说周围都是无人区,最近的城市离这儿两千公里,确实只能自给自足。

  却听邓莫迟又道:“农业是这里主要的经济来源。

”  陆汀愣了愣:“主打天然有机作物,然后运出去卖?放射物质含量肯定比外面产的低,”他又笑了,想到毕宿五里那些尽心呵护还有枯黄的植物们,“那确实比采金矿还赚钱啊。

”  他觉得有必要抽空盘问一下Lucy,看看那些老伙计都怎么样了。

  邓莫迟对种菜和金矿兴趣都不大,也不了解他的想念,没再接着介绍,让他扶稳,接着俯冲下坡。

尘土草叶一同飞扬,两人很快来到那片小小的村镇。

  事实上,小只是从边缘远看留下的印象,这镇里街道繁杂,建筑密集,越靠近山脚,那些小小的紧挨的房子就越堆出都城迷你的影子。

超市开了许多家,最大的那个位于镇子西南,邓莫迟把陆汀领进去,直奔生鲜区域。

  光是蔬菜就摆了四排比人高的货架,水果有三排,都是琳琅满目的,甚至有陆汀在特区的超市和购物网站见到的品种。

他不清楚这地方的支付方式,自己那点联邦纸币在此是否会是废纸一沓,但他好歹跟着“村长”——邓莫迟似乎胸有成竹,因此陆汀也放开胆子,拿了两盒草莓,摆进购物车一角。

  印象中,这水果他只吃过两次,草莓味的东西倒是尝过不少。

  邓莫迟主要拿是是蔬菜,连彩椒和苦瓜都拿了,还真是注重营养均衡。

在水果区,他只拿了两颗桃子,放在陆汀的草莓旁边。



“你喜欢吃桃子吗?”陆汀推起小车,问。

  “嗯。

”邓莫迟走在旁边,插起口袋。

  “我也喜欢。

”陆汀偏过头,蹭他的肩膀,“桃核长得端正,就能做挂坠,长得丑,好好育苗的话,也能种出树。

在这儿肯定能种活,说不定还能结果。

”  “你很了解。

”  “我种过,在我的飞船里,走之前木质树干都有小臂粗了,”陆汀看着地砖间的黑缝,推车的滚轮正一道道轧过,“其实我算是个业余植物学家,从土壤到扦插我都研究了很多年,虽然别人不认,但你以前认了,所以以后要记住哦。

”  “你可以在家门口种。

”邓莫迟在肉柜跟前驻足,认真地扫视几块保鲜膜包裹下的牛腩。

  家门口?陆汀回过味来——说的是他们刚离开的那栋小房子。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成,邓莫迟已经在把他当家人了?那也是他的家。

虽然是在这样一片充满未知的地界。

  陆汀由衷地感觉到开心,这开心大得让他都有点意想不到。

他也在肉柜前插起腰。

邓莫迟拉开柜门,他作为烹饪经验丰富的那位,就摘下那块最好的,放到购物车里,两棵莴苣上。

  之后,不紧不慢地,他们又拿了牛奶、油盐、茶和可可粉……陆汀都产生自己这是在特区的连锁超商闲逛的错觉了。

他也基本可以确定,自己没来的时候,旁边这位从未下厨,可能主要靠找人蹭饭糊口。

谁会不愿意接待仁波切呢?光是逛个超市,一路就被无数个小绿人行过无数个礼,能偶遇上,他们似乎都很兴奋,自觉保持的距离也隔不开嘈嘈的议论。

  又或者,是那个幸子负责买菜做饭,在本该属于自己的厨房里?陆汀又想到这个可能,他记得幸子提过,这段时间由她负责仁波切的饮食起居。

  陆汀莫名来气,还是十分严重的那种,旁边货架上正好摆了染发剂,正是他常用的牌子,他就随便抄起一盒往购物车里丢。

再一看,竟是火红,类似于舒锐天生的发色。

  邓莫迟拿起盒子端详。

  “我不能再这么一截黑一截黄了,”陆汀大声宣布,“就它了,拿上就是缘分!”  邓莫迟却默默把染发剂摆回原位,换了一盒亚麻色的,跟陆汀的发尾比较了一下,确认差别不大,又在那人瞪直的目光中,把纸盒安置进那人推着的购物车里。

  “这样适合你。

”他说。

  “适合是什么意思?”陆汀还在跟自己较劲,“不试试别的,怎么知道哪个最适合。

”  “好看的意思。

”邓莫迟不等他,直接往前走。

  陆汀脸上青红一阵。

你真是个笨蛋,他跟自己说,但心情也确实愉悦舒爽了。

他推着他醒目的小车,尾随在邓莫迟身后,偷偷拿了三盒安全套,藏在蔬菜之间。

当然,待会儿总会被看见,但他就是想藏上这么一会儿。

  总不能被那人盯着挑选!不能被任何人盯着。

在一众花花绿绿的包装里寻找Alpha专用的最大型号,同时思考要用上几盒——这对一个十八岁的Omega来说,的确是件羞耻的事。

  等离开那片区域,他却又开始后悔没拿五盒了。

  逛到最后,陆汀才发觉这超市根本没有收银台,对此邓莫迟的解释是,超市对进店的顾客有扫描,对带出的商品也有扫描,相关费用会直接从他的账户扣除。

  邓莫迟也不清楚自己账户里有多少钱,不过把小车推出安全门的时候,陆汀并没有听到警报声响起,那当然是够了。

  两人在门口卸货,邓莫迟撑开袋子,陆汀负责把东西分类放好。

两人配合十分默契,一直到陆汀拿开一盒番茄,三个紫色的扁形塑料盒露了出来。

  这是最后留在购物车里的东西。

  邓莫迟吸了口气,只是用鼻子,很不明显,但陆汀能听到。

  “我没带抑制剂。

”  “哦。

”  “我四个月没发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

”  “没事。

”  “你愿意和我用吗?”  “放进来吧。

”邓莫迟把日用品的袋口撑得更大了些。

  陆汀郑重地放入三盒套子,忽然有点心花怒放,“我能再去拿两盒吗?我跑过去。

”他眼巴巴地望着邓莫迟。

  “用完再说。

”邓莫迟把透明口袋系紧,却没避开他的眼神,也没避开躲在货架后偷偷围观的几个小绿人,把几个口袋全都拎在左手,坦坦荡荡地朝陆汀伸出右手。

  这下陆汀是完全心花怒放了。

  “那我可要快努力,快攒够分数,不能白瞎这么多套子啊。

”他带着点傻笑,小声地说,把装肉装菜的袋子都抢过来自己拿,紧紧挽上邓莫迟痊愈的右臂,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回街上。

  邓莫迟之前所说的电影院就在对面,但他似乎并不想进去看看,对于陆汀来说,则是只要跟着他去哪儿就好。

两人又骑着摩托回到了山的另一面,储物箱缝隙里夹着一片菠菜叶,一路随风飘摇。

  有了安全套那一出,陆汀的腿缝里又有些不对劲,他到家就跟邓莫迟说自己要染发,顺便想洗个澡。

  邓莫迟却自告奋勇,要帮他染,“没有用过,想试试。

”他从哪看都是那么无辜。

  陆汀当然没了辙,于是事情就演变成,他坐在浴室镜前,老老实实地穿着衣服,衣服上还搭了一层塑料布,邓莫迟就在他身后,同样衣冠楚楚,套头衫的袖子高高地挽起来,对照着步骤说明一步步操作。

  染发膏是白色的,头发被粘成一绺一绺,贴在头皮上,陆汀觉得自己这样很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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