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季明染不敢乱猜了,她心绪不宁,想什么都是往坏处想。她自己冷静了一下,又悄悄打量了下饶慎的附近,见他正跟什么人说着什么,她往后一仰,饶慎旁边的人露出半边脸,她突然就明白过来。
“我之前拍的那部戏你还记得吧?”季明染收回视线,跟郁文说:“那部戏是饶慎帮我推荐的。”
郁文不解,季明染就催促郁文看饶慎那边,郁文突然百般推诿,脑袋越垂越低。季明染只好道:“我一直想不通饶慎为什么要帮我,我和他又不熟。刚刚我突然明白了,因为你。”
“我?”郁文略一仰脸,大眼睛忽闪忽闪,显得整个人特别有灵气。然而只是一瞬间,她又低垂着眼,叹道:“怎么会呢。”
季明染也只是猜测,可她巴不得这猜测坐实,“饶慎和黎钎是好友,也许他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帮我呢?”
“怎么可能。”郁文不禁坐直了腰板,嘴却硬得要命,“她又不认得我,怎么会因为我,托人帮你。”她微微一笑,“你想多了。”
虽然早就料到就这样的对话,可季明染还是想继续问一问,“万一,她也对你有意思呢?”她见郁文又要贬低自己,连忙抢言道:“好了好了!就当我没说好了。”她默默叹气,目光再次扫过饶慎和黎钎,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郁文,你该不会是为了黎钎,所以才想答应饶慎吧?”季明染说完,自己又否定了,“不对,你压根没想答应,你就是想找机会见……”她振振有词地推理着,眼睛和嘴巴上突然多出两只手,郁文满脸慌乱地摇了摇头,随即放开。
季明染回头,发现黎钎突然离座。
郁文留恋地看了眼黎钎离开的身影,突然眼圈发红,轻声说:“你以后别说了,我们俩不可能的。”
季明染忍不住劝郁文,“其实,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事情她肯定遇到不少。你问一问,行不行一句话的事嘛!你要是不敢,我帮你去问。”
季明染分明一动不动,可郁文却死死地拉住她,几乎是在央求,“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咬着嘴唇,狠狠地摇了摇脑袋,“我不想打扰她。”
郁文坐的端正,攥着季明染的手却紧张的颤抖,季明染轻轻地拍了拍,叹道:“你啊你,黎钎有什么好,你这么死心塌地的。”
郁文:“那何总有什么好?你不是也喜欢她那么多年。”季明染只是以成功者的姿态,来取笑她而已。郁文这么想着,更加憋闷。
“可我喜欢上她的时候,是我最讨厌她的时候。”季明染的话重新吸引了郁文的注意力,只听她继续说:“你以为我们在一起,是因为我那些年的等待?不是的。”
郁文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怎么辩驳。她从未跟人说过自己的心思,包括她觉得——只要她长久的暗恋下去,有朝一日黎钎发现了,一定会深受感动,给予她同样的爱。可季明染刚刚说,不是的?这是不可能的?
“一个人站在高台往下看,底下的人乌泱泱一大片,她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也很难看得到你的特别;如果有一天,下面的人也爬到高台,就会发现,原本不敢直视的人,其实不过是仰仗着天光,脚踩着高台,甚至还不如自己。我于何解忧,就是底下攒动的人头;何解忧于我,就是仰望不及的天光。”
“那你为什么还喜欢她?”郁文脱口而出。
“这句话该问你自己。如果她失去一切,你是不是还会喜欢她?”季明染正色道:“这么多年,你对她到底是求而不得的不甘,还是真心喜欢?”她叹了一口气,不上去看看,怎么知道对不对呢?这么多年的守护,错了怎么办?
对啊,错了怎么办?
郁文沉默。
此时,何解忧站在路边,停靠在旁的车窗缓缓下降,露出时非半张脸。
“刚刚,多谢你的帮忙。”如果不是时非找人假扮保安,把纪云旗弄出去,被记者拍到场面肯定异常难看,她随口问道:“你怎么在这?”
时非手肘撑在车窗,手指挑着一副墨镜,笑道:“姜导新戏开机,我来凑个热闹。怎么?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碰到。”时非挑了挑眉,笑的十分优雅,“上车聊?”
“我还有事。”何解忧看了眼时间,打算道了谢就走。
“纪云旗说的那些话,你可别放在心里。”
时非声音不高不低,却含着某种嘲弄的意味,“听说季明染就是因为他,才被寰宇不待见的。你以后见了他小心点。”
说真的,何解忧有点后悔见时非这一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对时非的印象越来越差,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是以前看她太好,还是现在对她有偏见。
何解忧忽然一笑,有些许苦涩。
时非目送何解忧离开,悠悠地按下车窗,旁边的助理说,“何总脸色不太好。纪云旗的那些话,她会信吗?”
“无所谓。”时非舒展腰身,往后靠了靠,“吕柔说得对,我只要时不时往她们中间扔点刺,就够了。”
助理接着说:“吕柔不是何总的姐姐吗?她怎么好像也不太喜欢季明染?”
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时非对自己的表妹很有耐心,“吕柔不喜欢郁文,当然也不会喜欢郁文的朋友。”车辆走动,她拿起手机,看了眼助理,说:“周三下午空出时间,有点私事。”
这私事只针对四个人,是吕柔摆的一道小家宴。
季明染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陪郁文回家的路上。
何解忧说:“不想去,我们就不去。”
“去啊,不就是见姐姐吗?不带怕的。”季明染话说的漂亮,心里却在打鼓。
要同时跟情敌和对头吃团圆饭了!好紧张。季明染偷瞄了眼郁文,如果她知道何解忧和吕柔是姐妹,大概会吓哭吧?
季明染有点心慌,郁文好看的眉毛拧了拧,道:“见家长又不是要你去打仗。你怎么这么慌?”
何解忧又来了一次电话。
“家宴的话,不如邀请你姑姑和薛音一起吧?”季明染竭力稳住表情,艰难吐字,“好。”
很好。
有得热闹了。
神奇的家长会。
第115章 蓝莓味狗粮吃不吃?
黎钎视线所及, 正好是饶慎和郁文的座位。当然,现在座位已经空了。
“刚才, 怎么不过来?”饶慎问黎钎,语气冷淡,感觉很客气。但熟悉他的人, 却能从他眼底觅到一丝丝困惑的味道。他倚在栏杆, 双手交叉,虽然没有看身边的女人, 每句话都都能戳到对方心底, “郁文脆弱隐忍, 不适合你。”
黎钎轻笑,扭头看向饶慎, 漂亮的手指在栏杆的边缘轻轻划过,“你没见过她唱歌时候的样子。”
郁文对于音乐有自己的洁癖和执着, 这是黎钎对于郁文的第一印象。
这份特别的印象,让黎钎从一个新人的时候,就坚定了自己的底线, 有时候路再难, 诱惑再多,哪怕有人把捷径推到她的眼前,她也能因为那一面之缘带来的震撼, 而清醒拒绝。
很多年后, 她们的名字前面被冠以“知名”“当红”的字眼, 明明是在同一个高度, 可她们却像是两条平行线,近在咫尺却又无法触碰。
黎钎很讨厌这种感觉。于是,她忍不住故意让人爆了一点料。
然而不到一个星期,郁文就被拍到有男朋友。
那时候,黎钎是真的觉得,如果郁文有自己的幸福,那她绝不打扰她。可是一年前的六月,郁文被私生饭入室侵犯,黎钎却发现她和所谓的圈外男友并没有想象中的亲密和恩爱。
那个男人对郁文尽心尽力,但是言行举止却十分的有分寸,哪怕是夜半送她到家,也坚决不多待一分钟。
那个时候,黎钎才开始期待。也是那个时候,黎钎开始怀疑,也许郁文对她,也是有类似情感的。所以,她才会一而再而在三地躲着自己。要不然,娱乐圈就这么大,怎么可能两个人一次接触的机会都没有,不可能的。
“我不想再试探了。”黎钎的手指轻轻地搭在栏杆上,敲得梆梆作响。
今晚禹金的饭局,是个机会。她得想办法让郁文过去。
饶慎:“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他说完,生怕黎钎揪住他似的,匆匆下楼。
黎钎拖着下巴看他走远,翻开手机通讯录最上方的那个名字,原本稍显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郁文打死都没想到,饶慎留给她的所谓制片人是黎钎的私人电话。
所以当她收到节目制作人的邀请,并且对方有意无意地透露,此次邀请的嘉宾里有黎钎的时候,整个人都热血沸腾起来,当即请求季明染陪她去禹金会所。
“你去那干嘛?”季明染惊得眼珠子都快弹出来了,那可是娱乐圈的销金窟,虽然名流众多但是难免鱼龙混杂,不太干净。何解忧才提醒说Pansy里那些人对郁文虎视眈眈,郁文这就送上门去,太危险了。
如果换做别人,季明染绝对不问,可是郁文,她放不下心。
郁文支支吾吾,好半天不肯吐露真话,段邕提醒季明染:“下午约了京剧老师,别忘了。”
季明染只好打电话找薛音帮忙。薛音也是吓了一跳,但是她说正好今天有空,就让答应了陪郁文过去。
季明染把郁文送到薛音家才原路返回,段邕这才跟季明染说:“最近没听说有什么综艺又请演员又请歌手的啊?郁文不会是遇到……”她看到后视镜里季明染的表情,立刻闭了嘴。
“就是有问题,所以才让薛音陪着。”郁文最近有些古怪,她说不上为什么,但是感觉和顾匀巍分手有关。季明染看了眼时间,顾匀巍现在还没下班,就暂时按捺下了询问的想法。
段邕:“今天纪云旗嚷嚷那件事,是什么情况?”
就知道会有人问,但季明染总想着那个人是何解忧,可惜何解忧就跟没事人似的,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季明染正郁闷呢,于是敷衍了几句揭过去。当年的事情,说到底也是自己太年轻,阴差阳错成了公司的笑话,要不然也不至于在最红的时候被雪藏。
段邕直接把车开到季明染家,换了衣服去衣服换了药,才去约好的教室做练习。因为腿伤还没好,季明染就先从唱腔开始练起,由于角色是男人,所以顺带着还请了专业的配音老师,四堂课结束天已经朦朦黑。
季明染把段邕支走,下楼的时候遇到几个小姑娘,看到她眼睛一亮,忽然窃窃私语起来。不知道谁说了句“那不就是季明染吗?真人看起来可真漂亮,好瘦”,然后就紧接着另一句“还不是整的”!
女孩们走远还回头举起手机晃了晃,季明染走的慢,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看到何解忧的车过来,她正要走过去,忽然头顶砸下来一盆花,有个男人的声音吼骂道:“整容鬼!呸!”
季明染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危险的降临,她突然定在原地有些紧张。何解忧却突然调转了车头,然后打开车灯,朝着四楼的位置,定定地看了一眼,叹道:“从明天开始,让老师上门讲课吧。”
“你总不能藏我一辈子。”季明染恹恹地瘫在座位上,忽然接到郁文的电话。
郁文的声音略带哭腔,在寂静的车内尤其响亮,“明染快啊,快来!薛音受伤了,后背划开好大的口子,好多血……快来……”她泣不成声,但是前因后果却说得简单明了,季明染骂了一声脏话,何解忧立即开车上路。
禹金会所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季明染过去的时候薛音已经被送上了救护车,郁文旁边站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黎钎,黎钎一身酒气,但是眼神明亮,显然刚刚生了大气。
“是何玫,薛音看到何玫和纪云旗……”郁文有些说不下去,沉默了几个音节,又垂下头说:“薛音强拉何玫离开,她不肯,结果就叫人过来。那些人六亲不认,人手一个酒瓶就把她砸倒在地,何玫不但不救她,居然还哭着说,薛音X骚扰她,逼她做那种事情。”
季明染听不下去,直接问:“何玫人呢?”
“和纪云旗走了。”郁文摇了摇头,急忙拉住季明染,“先看顾薛音,我怕她……”
哀莫大于心死,薛音不至于没有反抗的余地,她铁定是当时被伤透了心,一时想一心求死。季明染拉着何解忧上了救护车,嘱咐郁文快点回家,就随着薛音一起去了医院。
缝合处理完伤口,薛音睁着眼趴在病床上。她脸色苍白,眼神空洞,一句话也不说。何解忧找了个借口出了病房,她才稍微动了动眼珠子,问季明染说:“她人呢?”
季明染也不说话,她最初有多反感何玫,现在就有多讨厌薛音,她都做到这种程度了,你还想着她的安危?季明染怕自己再待下去会杀人,于是气呼呼地出了门。
何解忧就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看了她一眼就说:“我白天撞到纪云旗和一个女人接吻。”言下之意就是,何玫和纪云旗并非一朝一夕。何解忧并不认识何玫,可她看到季明染因为薛音受伤而生气着急的时候,就很抱歉自己没有预先告知。
“比赛前,我提醒过她,可她执意不听。后来陈一璟提醒我,说何枚唯利是图,我又赌气没有再劝。”季明染压着嗓门,说:“我当时说,等她自己吃了大亏才能长记性。可我心底,还是希望只是我看错了人,希望她们是幸福的。”
事情闹开了,何玫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可薛音却是个念旧情的人。
“明天这件事肯定会添油加醋地上新闻。”季明染冷笑一声,“攀上纪云旗,何玫也不过如此。脚趾头想也能猜到,他们会怎么颠倒黑白。”
何解忧此时终于张了张嘴,“当年在寰声娱乐,纪云旗欺负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