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虽然只得一个字,但1" 最高赦免0 ">首页3 页, 闻人诀知道,老者这是应下了,过后就会调整药粉的配置。
该说的话说完,屋内又一次陷入寂静。
只有安老牙口不太好的咀嚼声。
“小子,流动商贩们还没来吗?”安老扔掉吃光的果核,看了看一侧的书堆,有些难耐的出声询问。
“没,路上可能出了事。”
“哎……”安老叹气后又摇头,在这个交通落后的世界,除却大型人类生活区,连接各个聚集地和小型部落的便只有这些流动商贩,大多从一个地方赶往另外一个地方,以物换物。
地球币只有在大型生活区才好使,对这些小村落的人来说,以物换物才实际。
和别人换取生活物品不同,安老经常让闻人诀用些兽皮或者草药换取一些书籍。
虽然主文明离开这个星球已经有一千多年,但生命从不缺少奇迹,暴力和混乱,绝望和窒息之中,还生存着的人类总难免冒出一些文明的星星之火。
虽然这些貌似再生长的文明,在他眼中依旧如此的野蛮和低等。
半年前从外星垃圾中淘出的一本书,让无意间换到手的闻人诀送到了他手中,安老永远无法忘记自己接过那本书时,心灵的震颤。
如这小子所言,哪怕自己擅长医药之术,但最原始的工具和提取条件,他能施展和得到的药物实在低劣不过,不足以让自己再支撑个五年。
快死了吧?
自己……
干枯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桌上剩下的另外一个果实,这样想的时候,他眼中居然没有太多不甘。
“闻小子,你是什么人?”
闻人诀顿了顿,他跟老者说话向来有一搭没一搭,但对方从没有起过这样莫名的话题。
“闻人诀。”想了想,他轻轻念到。
“那是你的名字,可你是谁,生活在哪里?为什么存在?你所在的世界是什么?”
闻人诀和安老对话时常常会睡着,因为两人之间偶尔会突然几个时辰也没有话说。
但今天的异常让他迅速打起了精神,他觉的安老似乎终于松动了什么。
他带着一种不知所因的兴奋,但还是认真思索了对方的问题。
“我生活在十八区的茂林里,要活下去……”似乎是绞尽脑汁的答案,闻人诀难得的有些迟疑,继续道:“我的世界是地球,我是地球人。”
“孩子,为什么不说自己是人类?”
“这有什么不同?”
“咳咳……”低咳了几声,安老拿过水杯,喝了口水润喉,又再开口问了个跳脱的问题:“闻小子,你以后的愿望是什么?”
“离开聚集地。”闻人诀回的果断,但看老者的目光,问的似乎不只是这个。
“到十八区……”想了想,闻人诀斩钉截铁道:“成为王!”
“再然后呢?”本以为老者会嗤笑自己的异想天开,不曾想……
闻人诀真正蹙眉了,看向老者。
又看到了,死灰色的眼瞳中那毫不遮掩的怜悯。
闻人诀隐约的居然起了火气。
发自感情而来的情绪,让他自己都有些不知所措。
“再然后呢?”
没有等来闻人诀的答案,老人并不奇怪,接着替少年假设道:“去征服其他的区,发动战争?抢夺利益,肆意妄为?过上这个聚集地里人人羡慕的生活,然后在五十岁前死去吗?”
“孩子,你会怎样看待一只,只能存活五天的蝶?”
少有的一丝愤怒快速消失,闻人诀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即将预知到什么的恐惧。
没有缘由却又发自内心。
“地球在公元3011年前,曾算是一个高等文明,后引起的异常事件之一地球磁极翻转,使得人类的一些低轨道卫星和空间站完全暴露在了太阳电磁风暴中而被摧毁。”
“人类所信仰的高科技遭到毁灭性的打击,许多动植物因为无法适应而快速灭绝。”
“而对于人类来说,最大的灾难莫过于辐射,平时,这些宇宙射线全在太空中就被地球磁场给吞没了,然而,地球两极翻转过程中磁场的短暂消失和后期的变异,空气开始逐步减少。”
“再然后是全球地震,火山喷发和海啸,炎热到无法生存的温度,冰冷到凝结海面的寒冷……人类就像打开了恶魔的盒子,地球最后进入毁灭期。”
“人类所吹嘘的文明被这颗星球轻易抹杀。”
似乎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安老停顿了会,又轻轻道:“这些我都跟你说过。”
和其他地球人不同,闻人诀跟随安老的这五年,除了解决温饱,便是跟着看书。
一千多年前的一切并不是都消失了,总还有遗留下来的记载,和来自垃圾人们的口述,虽然这些叙述如今已很少引起地球人的关注。
“最后,百年地表动荡后,这个人类的起源地总算恢复了些平静,它并没有舍弃还存在的生命,对吗?”说到这,安老语气十足嘲讽。
“在星坠事件后,只有一小部分的人类离开了地球,逃往星际。”
“剩下的人类弃儿在哭喊声中大多死去,百年动荡后,百亿人口的星球只存活下来不到一亿人,再然后,我们去往星际的伟大开拓者们又回来了。”
“对比起外星系举步维艰又茫然无知的境地,显然,我们可爱的地球又重新得到了他们的青睐不是吗?”
安老笑了,自顾自的发笑,话到刚才,他似乎已经不在意唯一的听众闻人诀的反应,而更像是一场自顾自的演讲,话语抑扬顿挫,偶尔激昂万分。
“可他们怎么知道‘星坠事件’后引起的奇怪辐射和空气中飘荡的各种未知物质,地球早已不再是那个适宜居住的人类起源星球,凭借着他们自以为是的高科技,他们试图再一次征服这儿,可是他们失败了。”
“于是,星际文明史上一次感人肺腑的事情‘二次迁移’发生了,他们接走了当时幸存下来的人类中的一半。”
“当然,这是地球的记载,在星际史书中,只有不放弃同类而进行二次迁移的艰苦卓绝。”
“谁会去在意那些剩下的,被再次舍弃的人类?噢,他们只是壮举中无足轻重的一笔。”
安老以为自己会一直自言自语到结束,可是一个莫名有些发抖的声音制止了他的再次开口。
“星际文明?”
短短四个字,因为语声的震颤,足以证明声音主人被搅动的情绪。
房内烛火马上燃烧殆尽,安老却没有再点上一根的意思,任由仅剩的一小截蜡烛摇曳着最后的光亮。
他的声音没了刚才的隐约愤恨,掺杂上一丝黯淡,“知道垃圾人们……哦,呵呵,我讨厌这个称呼,但我现在有些习惯了。”
闻人诀没吱声。
“垃圾人们虽然来自星际文明,但大多数都不愿意提及星际文明,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这会让我们产生被遗弃的感觉,对!像无用有毒的垃圾被处理掉一样,像你们平常把无用的骨头扔进山涧那样……”
安老的思绪似乎有些乱,他静了会才重新开口:“你们没有这种感觉,这真让人难过!也许是千年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当我来这儿后,我才明白你们居然没有这种情绪……这比什么都让人难过。”
“星际文明中的人类,我是说我以前的同胞们,聪明的放任这个星球的王权和厮杀,这真是一种最好的麻药,既有的利益获得者,那可怜的一小点儿的利益获得者们满足于短暂的生命,然后他们试图遮住这个世界的眼睛和耳朵,在可悲中和高等文明合而不宣的达成了共识……”
“该死的流放之地,这个永远无法逃离的魔窟,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我们被扔到这儿,那些混蛋就认为我们完了,我们也确实是完了。”
“如果不是愚蠢的人权联盟再次占据话语权,他们也许更愿意给我们一颗光弹,了结我们!但现在只是多倒了一些垃圾,对他们而言也没什么影响,这能让那些虚伪的星际人类吹嘘仁慈……这帮狗娘养的垃圾!”
五年的压抑一次倾泻,安老的情绪失控了。
闻人诀仔细看他的眉眼,这个老头以前从不愿提及地球之外的事情。
烛火完全燃尽,封闭的屋内除了零星日光,再无光亮。
对面人的喘息声加大,闻人诀只能猜,对方正在调整自己的情绪。
“有的人在生活,而有的人只配说在生存。”
“孩子,同为人类,你不该这样继续下去,你们没有任何过错,我不明白,你们为何非要如此,但在来这该死的地方之前,我也并不关心这些,甚至一年中听闻不到一次有关地球的讯息。”
安老低头,语声低沉起来:“或许是有的,但是有谁会去注意?因为总有十恶不赦的人出现,然后就会有人歇斯底里的唾骂:那个该死的混球!就该把他丢到地球去!”
“可原本就在地球的你们,又有什么过错?”
“瞧……我现在多像一个良善的人,我居然会在思考这些问题。”
安老的语气充满了严重的自嘲。
闻人诀难得的接话,语气平淡:“我从未听闻过这些,安老,你说的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
“是啊……”有些唏嘘的话语中带着潜伏的怀念,“在新人类中,你这个年龄的孩子还在上学,有温暖的家庭,窗明几净的教室,最好的导师,有能耐的往上爬,没能耐的,倒也能富足自在,拥有自己的爱好,选择自己的未来。”
“而比起你们短暂的寿命,星际人类早就达到了一百到一百五十岁。”
“一百五十?”闻人诀眼目终于微沉。
迄今为止,地球人中长寿不过五十,同为人类……却有些不像一个物种。
他总算能够明白,安老当日那种居高临下的目光。
安老刚才问他怎样看待一只只能活五日的蝶,答案就是,哪怕那只蝶扑扇的再厉害也很难吸引目光,因为寿命决定了根本的问题。
旧世纪人类所书写的那些能活万年的仙,自然而然的就视凡人为蝼蚁,这是生命体之间最大的差别。
如星际人类和地球人类之间,这种差异其实一直存在,却有意无意的被忽视。
地球旧人类人被隔绝的太久,自我镇痛后繁殖出的体系居然认同了这种差别。
虽然闻人诀并不喜欢旧人类这个称呼,但如同安老不喜欢垃圾人这个称呼一样,事实如此,没什么可争辩的。
“孩子,我不知道告诉你这些是不是一种残忍,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你眼中的世界能够大……再大一些。”
“你是人类!是骄傲的人类!你和星际中的新人类没有差别,哪怕你到不了那么远的地方,哪怕你永远无法触及外面的天地,哪怕你终此一生了了如此,但在你死前,我希望你知道……”
“人类的世界,到底有多广大……”
有的话随风而去毫无痕迹,但有的话却能深深扎根在人的心底。
怕是老者自己都不明白,今天这番话带给面前的少年一个怎样的全新感触,这些话的重量连现在唯一的听众闻人诀自己都不太在意。
“天外”终归太远,这些话听着貌似震撼,但实际不如一顿晚餐。
看看窗外的天色,闻人诀心里开始思考晚餐的着落。
这个被各种变异射线所笼罩的星球,早期人类所食用的蔬果大多不能再吃,但早期人类养着观赏的各种多肉植物现在却成了素食主餐……林子后头山坡上的熊童子应该可以吃了。
要早些去采摘回来,闻人诀盘算着抬头看光影朦胧中的安老,老者现在的状态是越来越差,一个月前,身上死气还不至于如此深重,本来那齿兔肉……
被打时都不曾有的阴暗光芒从眼中一闪而逝。
并不是说安老今天说的话不重要,闻人诀知道,安老今天所说的话对自己而言非常重要。
这让他在预感到对方准备开口说什么时,内心都跟着少有的颤动。
只是,自己还太渺小了。
他爬过山,知道一个人站立的高度决定了他所能眺望到的世界。
安老告诉他的天地太过广大,与自己的愿望比起来,自己的愿望自然渺小到让人发笑。
但闻人诀从不觉的自己可笑,他是一个实际的人,太过遥远的未来虚幻而不真实。
脑中所幻想的世界,终归是假的,别人那儿听闻的,也终究是难以触碰的,与其去幻想这个世界的广大,还不如脚踏实地的一步步去走,哪怕双足能涉及的最终不如别人所描绘的十分之一。
但那个就是他的世界,一个真实的,可以丈量的世界。
他想,或许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他所想要的不会自动拥有,他应该走出去,用自己的双脚去丈量这个世界,用自己的双手去触摸这个世界,用自己的双眼,去观察这个世界。
而后……
心中刚才所起的那个问题,才可有个答案。
第7章 未知威胁
把头顶用来遮雨的绿叶丢弃,闻人诀静立原地听周遭动静,现如今的地球早没了所谓的四季,气候也是阴晴不定。
他早晨从山洞出来时还晴空万里,转瞬却又狂风四作,阴云密布。
风从林中吹来,发出凄厉的嘶嚎,阴沉的林中遮天树木晃动,恍惚间灌木丛中像总有虚影潜伏,让人毛骨悚然。
蹲下身子,闻人诀动作轻盈的采摘一枝福娘,这种多肉植物叶子饱满,叶片尖端有些深紫,生吃着味道有些奇怪,但好在不涩口。
这次的情况有些糟糕,虽然努力辨识了方向,却依旧难以确认自己现今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