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看着钢琴出神,黄丽华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拿着清洗海绵擦拭钢琴凳。
周思思盯着她,目光带着尖刀般的蔑视,冷冷地讽道:“你不觉得累吗?”
黄丽华抬起头来,有些吃惊,她的目光很快温顺下来:“不累,我干习惯了。”
“呵……”周思思轻笑:“周家不缺供人使唤的庸人,你既然嫁进来,就好好做你的少奶奶,何必到处给人添堵?”
“我……”黄丽华紧张道:“我没有啊。”
“你没有好衣服吗?”周思思一声声逼问:“不见得吧,我哥把他的钱全都交给你看着,你会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非要在今天穿的破破烂烂,好像勤俭持家的样子,你能省出个什么来?”
黄丽华低头摸着自己的衣服,解释道:“不是的,我有衣服,只是现在做事,怕弄脏了,等到晚宴开始,我会换的。”
“别装模作样的。”周思思冷笑:“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讨厌我们这一家人,所以你用家务活儿来逃避我们,你觉得勤勤恳恳做这些事,就可以不用面对我们,你也自以为是地觉得我们喜欢看着你这副鬼样子,你觉得我们要一个洗衣做饭的女佣,因为你觉得我们就是把你当做这种人……”
“我……我没有。”黄丽华委屈地含泪。
她知道周思思不喜欢她,但周思思和她母亲姜美夕不一样,不会天天追着骂,她和她父亲周天望一样,时常给以冷漠和无视,有时,冷冰冰地掷一两个字“滚”或“走开”
像这样长篇大骂,还是头一次,黄丽华知道她总会像她母亲那样,爆发一次,却没想到是今天。
“你不是真心的……”周思思倪着她道:“无论你对我哥,还是我们这一家,都不是真心的……黄丽华,你心里住着一个魔鬼,折磨你自己,也折磨我哥。”
黄丽华低着头,眼里闪过分秒的惊愕,很快沉寂,任凭谩骂,仿佛那些谩骂能让她有所安然一般,只是委屈地流下了眼泪。
“跟我哥离婚,你会得到不小的财富。你也不想待在这个家里,为什么不滚呢?”
“不是的……如果你看不惯我做事,我不做就是了,我这就回去换衣服。”黄丽华难受得令人心疼,放下手里的清洁工具,准备上楼。
“站住!”周思思大喊道,声音将安静的大厅打乱。
黄丽华驻足原地,不敢动弹,她很害怕,浑身都在颤抖。
“我叫你滚离周家,你听不懂吗?”
黄丽华维诺道:“今天是奶奶的大寿,你别这样……我不想她在今天还不开心。”
仿佛被侵犯到了什么,周思思的语气低沉了许多:“那是我奶奶,你最好不要当着我的面叫,别以为你救了奶奶一次,她护着你,你就觉得自己可以拿她来压我,你若不是这般作态,我还觉得你有点骨气……”
“我不是要拿奶奶来压你……”黄丽华哭了声:“我做错了什么呢?求你不要这样,好吗?”
“你们在闹什么?”姜美夕在泳池那边过来,看见这一幕,马上压低声音质问,她回头瞪着黄丽华,不分青红皂白就一通指责:“你惹我女儿做什么?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我没有惹她……”黄丽华委屈得不能自已,捂着脸,眼泪像雨水般滑落。
“难道我女儿还会欺负你不成?”姜美夕狠狠道:“还不快道歉,该干嘛干嘛去。”
周思思冷哼一声:“我才不要她道歉,恶心死了。”
这种人,这个家,这种日子,比起地狱又好多少。
黄丽华绝望极了,眼泪伴随着那种挤压已久的痛苦,哗然而下,她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不准哭,赶紧上楼去,太晦气了,今天老太太的生日呀!你要气死我才甘心吗?”
“妈,你就让她哭吧,她就是要这样,刚刚还叫我不要闹得奶奶不开心,现在她自己倒哭起来了,你说恶不恶心?。”
“快上去!”姜美夕推了黄丽华一把。
黄丽华倒在地上,后背撞到了凳角,疼得浑身曲卷:“啊……”
大门正走进来两个身影,一高一矮,衣香鬓影,绝好的姿态,因为眼前的一幕呆住。
“你们在干什么?”周天望的声音有着长年累月的威慑感。
董海知道这家人对黄丽华不友好,却没想到是这样不友好,像部狗血家庭伦理剧,黄丽华就是那个悲剧女主角,但他懒得去打理,只是默不作声,走过去将黄丽华拉起来。
不是怕周天望不高兴,而是怕董海有情绪,姜美夕上前解释道:“我只是不想她哭起来没完,就推了她一下,小海,妈不是故意的。”
董海不问原因,也懒得问,他这个妈,一贯势力,到是敢作敢当,什么恩怨情仇都摆在脸上。
而周思思走到周天望身边,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丝毫未减,冷冷地盯着董海身后的黄丽华,笑道:“我就看她不惯,就是要欺负她,哥,你要追究什么,我都担着。”
董海看着那台漆黑的钢琴,目光从未动过,对周思思的话,更是充耳不闻,这几年他都很少跟周思思见面,也几乎不交谈。
但他清楚,这是周思思的激将法,她知道他今天一定会回来,就拿黄丽华做文章,无论是惹怒,还是和解,哪怕是吵架,周思思都想以此找一个什么契机,例如谈一谈之类的。
当初说过,不想有她这么个妹妹,董海从没有忘。
他不会原谅她的,无论她做什么。欺负黄丽华更是种拙劣的手段。
看着兄妹二人的冷战,周天望微微沉下那双锋利的眸子,转身走到黄丽华面前,从头到尾,对这个样貌温顺的女子,扫看了眼,冷淡地说了问一句:“今天是什么日子?”
黄丽华颤抖着,眼泪挂在脸上,抽泣着,恭敬回道:“奶奶的八十大寿。”
“对。”周天望整理着自己的袖口,不再看她:“我很感激你救过我妈一命,但也请你珍惜她……没有必要在今天做这些琐碎的家务,惹得思思不高兴,她不会无缘无故不高兴,黄丽华……”
这个名字是第一次从周天望的嘴里叫出来,黄丽华感觉有种沁骨的凉意刮着浑身的筋脉,像被一把锋利的冰刀刮了一层,她霎时停了哭泣,身体条件反射地僵住,连颤抖的机能都失去了。
“我认为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周天望继续道:“比很多一般的女人都聪明,但我今天稍微对你有点失望,这样的日子,你明知董海要回来,我以及周家的各门亲戚,还有我们生意场上的名望人士,都会来,而你……做为董海的妻子,周家名分上的少奶奶,你却还跟着下人在忙活,你置我和董海的脸面于何地?置周家的声望于何地?”
“我周天望请不起几个保姆吗?你饭做得好,闲得无聊,给老太太做做饭,我很赞同,但我们周家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过,周家少奶奶必须跪在地上擦地,美夕也没逼你这样做过,你平日自愿勤劳,那是你的事,我们也当那是你的爱好……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非得这样吗?”
黄丽华无法动弹,更不能反驳,她感觉自己像被点了穴一样,那双温顺的眼眸,闪过一丝后悔。
“还是你想以此惹些什么事来?”周天望问得阴冷。
黄丽华机械般摇头。
“那就请你做出周家少奶奶该做的事。”说完,周天望不置一眼地朝对面落地窗走去。
外面花园的亲戚,多多少少,攀附在窗门前,看着里面的情景,像看一场滑稽的闹剧。
其实以周天望的身份和忙碌,完全无暇顾及这种家庭纷争,但董海总觉得他和周思思一样,盯着黄丽华没有一分友好,如果是周思思是因为要找回以前的关系,以此威胁,找麻烦,那周天望是为了什么……
董海并不下过于探究,也从不跟周天望谈论家务事,不想谈,也许是因为他不想面对,更不想周天望以父亲的姿态跟他说话。
人尽走后,黄丽华松了口气对董海道歉:“对不起,董海,我给你惹麻烦了。”
并不看她,董海淡道:“不要总跟我道歉,我不需要,也不想维护你什么,这是一家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即使无礼反抗那也是你的权利,也有资格,我也不会维护他们什么。”
他在表明他的中立态度,也在鼓励黄丽华可以撒泼耍混,但这并不是黄丽华想要的,她也不想去斗,只是温婉地回了句:“没什么。”
“去换身衣服。”留下这句话,董海也去接待朋友了。
有些东西事在人为,有些人怎么努力,他都不是你的……
望着那道高挑的身影走得干干净净,黄丽华总算明白了一些事,她眼里的温顺,也撇去了那些至死不渝的卑微念头,重生了一些坚硬的韬光养晦。
第34章 034 为情自杀
还未收到警方的消息,那两天,田东常跑到琴行去等。
他是个无神论者,却在那段时间不断祈祷,盼望顾琴还能满脸梨花带雨地出现他面前。
诉苦也好,咒骂也好,嚎啕大哭也好……
只要你能平安回来,以后你的每一次颠沛流离,我陪着你寸步不离。
田东在心里无数次默念,他很怕,怕那可怖的结局出现,怕这种莫名其妙的消失……
整整一个上午,田东都在琴行门口坐着,时而到街道的十字路口寻望。
终于,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是他完全不想见的,几乎忘却的人,他避开目光,忙转头离开,刚迈开一步,就被那个人拉住了手臂。
“真的是你呀,田东,我还以为我花眼了呢。”方泽喜道,将背上的吉他拉了拉。
多少年了……那次从方泽学校离开,田东就再没跟他见过,也从不联系。
田东对这个人毫无余念,也不恨,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再有关联。
但对方泽来说,这五年的分别,却让他对田东有了种怀念,念而不忘。
毕业后,方泽在家里的安排下入赘了一家有钱人,一直处于献媚和低头的生活状态,在得以喘息的空隙里,他变得很想念田东,才发觉田东的那种恬静和大方是那么的难得……他有些后悔了。
在这样人群里相遇,方泽兴奋得不知所以。
“你还好吗?”
田东掰开方泽拉着他的手,客气却生冷道:“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哎……”方泽追着不放:“这么多年不见,咱们去喝一杯吧?坐下来聊聊,我挺想你的……”
田东漠然地看着他,一种冷歇在心里回荡,不管多少年,方泽的话永远都是那么轻松,无论什么词句都能脱口而出。
“你住在附近吗?还是在附近上班?这条街我经常来……这边乐器店多,我常过来修吉他……你呢?”方泽热切地攀谈。
田东一脸冷漠地走着,他停下脚步,侧过脸来,生一种冰凉的拒绝。
“可以请你走开吗?”
方泽愣了愣,脸上的欣喜淡了下去,他亏欠似的叹了口气:“对不起……当年那件事……我也是被周思思利用的,当时我们都年轻,真的不知道会闹成那样……”
这大概是田东见过的方泽最诚实的一张脸了。
“无关那些事,我心情不好,你走吧。”
“哦……”方泽应道,又小心翼翼地再次请求:“你能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吗?等你心情好了,咱们再约。”
“不了。”田东快步走开,搭了一辆不知道去那个方向的公交车。
远远望着那道清谐的身影离开,方泽有些失落,但又有了种不肯罢休的士气。总觉得自己还能追回那个书卷男生,正如当初的复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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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第二小队在市郊区的凤凰山找到了顾琴的车。
车没有藏着,就那么光明正大地停在山顶,等待人去发现。
这座景区山,因为环境原因,很少有人来,道路都长满了茅草,石子滚得到处都是,蚊子也多。
刚到现场,李长安就被叮得满头包。
“李队,车窗全部都用黑布蒙着。”小队组长吴晓报告道,一脸的热汗。
看到这一幕,胡非凡的心凉了半截,心脏像要窒息了似的,他从没这么难受过。
李长安拍着他的肩膀,建议道:“你在一旁休息,别过来。”
胡非凡捂着脸,朝警车走去。
第一线的警务人员打开了车门,李长安走上前,扯下黑布,布从车窗顺势落下,盖在一具娇小的尸体上。
一股浓浓的碳煤味,夹杂着酒气,和淡淡的香水气息,因为封闭的缘故,酒气、香水和碳味混合在一起。当黑布落下,所有味道都一散而开。
“燃碳自杀……”
郑涛得出结论,又有些不敢看,他有点密集恐惧症。
尸体的茭白肌肤,因为蚊虫叮咬,而泛起细小血口,在这高温天气下,已经开始溃烂,和因燃碳窒息而产生的红色斑点混在一起,甚是可怖。
法医也给出同样的结论:因燃碳产生的一氧化碳中毒而死,燃碳前饮了大量酒水,死亡时间很快,1~2个小时。
也就是说,顾琴死于7月6日凌晨三点左右。
费这么大劲,找到的是具尸体,比起胡非凡,李长安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望着周遭的杂乱无章的草丛,更是有些烦躁,烈阳也照得人没有好心情。
“李队,通信队那边的数据过来了。”廖欣打来电话汇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