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羡翻了下日历,趁着他还犯困,让他坐在床头继续闭着眼睛休息,自己拿出抑制剂来给他打了一管。
他好奇:“你昨晚干吗去了!”
“我兴奋过头,好晚才睡着,梦里都在考试。”江行雪的左手被拉住,只好拿右手揉了揉眼睛,再哼哼了两声。
杜羡送他到学校门口:“要是你们晚上去外面搞什么破冰联谊,记得把地点发到我手机里。”
江行雪不停点头,领了书和资料以后,先听一上午校长讲话,听得江行雪频频眼皮打架。
中午跑去帮宋教授做了学生手册的文档,他起初的打字速度和老教授的不相上下,认键盘上的字母要认个半天,幸好他学东西比较快,在做完之际,已经可以盲打,被宋教授奖励了一颗苹果。
住宿的学生普遍较多,在班里商量着待会去哪里聚餐,江行雪找了个座位,远远就认出来杜羡的相亲对象。
不再是粉色头发,染了个绿的,他站在那里不动,便是一道发光体。
不仅在一个院,还在一个班。江行雪看他主页上不经意间的流露,不管现在怎么样,他曾经该十分喜欢杜羡。
左思右想,江行雪认为别让他发现自己和杜羡的关系比较好,省得牵扯出一些不必要麻烦来。
班里的活跃分子们讨论半天,定下来在学校附近的某家小炒店,那个男生对这附近的餐馆很熟悉,数了下班里一共多少人,马上打电话给老板订好包厢,钱从班费里面出。
辅导员来了,扎堆在一起的同学们立马回到座位,江行雪身边的位子之前空着,他沉默地看着绿发男生走近自己,再在自己身边落座。
“我是萧俞,你叫什么名字?”绿发男生主动打招呼。
江行雪说了一下,萧俞拍拍他的肩膀:“你读书是不是很好?以后请带我飞。”
“并不好。”江行雪不是和人谦虚。
萧俞趴在桌子上,看着他的笔记本:“可是你的字写得特别好看,一瞧就像是状元签名。”
笔记本是前几天逛商场时买的,他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被杜羡签了个他的名字。
江行雪道:“是朋友的字。”
他自己的字迹远没杜羡的笔锋有力,他翻了几页,露出自己在校长讲话时,太过无聊记的发言稿,不好意思地说:“我自己的字不怎么样。”
“没有啊,和你的人一样,很漂亮。”萧俞很认真地瞧着,再嘻嘻一笑,“写你名字上去的,是你男朋友吗?在哪儿读书?”
江行雪摇摇头,没回答。
“其实瞧着这字有点眼熟。”萧俞回忆着,“虽然好看,但让我想起一个很可恶的人……”
江行雪祈祷,千万别是杜羡这个到处欠桃花债的。
萧俞语气不明:“他是我上一个相亲对象,签单时写的字也是这么潇洒。”
“他可恶吗?”江行雪强颜欢笑。
“没错,我没见过比他还要不会说话、不解风情以及不懂体贴的人。”萧俞道,“跟我从电影院里出来后,没话找话,问我晚饭吃的什么。”
江行雪听描述,认为这和自己眼中的杜羡不太像是同一个人,难道萧俞在此之后和别人相亲过。
他捧场般地请教:“这个问题有哪里不对?”
“在他问出这句话的两个小时前,我刚和他一起吃过烛光晚餐。”萧俞不满地道,“姓杜的真是够了。”
第二十五章
江行雪听到萧俞生气地说到“姓杜的”,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才不至于笑出声来。他道:“他好马虎。”
“尤其在我非常投入的情况下, 他居然那么不走心!”
萧俞一脸由爱生恨的愤怒:“亏得我本来对他的照片心动了好久, 都开始幻想两人恋爱时,我和他甜甜蜜蜜地共同度过他的生日了, 为此预支了两个月生活费, 提早订做了送他的礼物。相亲完,我看着礼物越看越难过, 那玩意刻了他的名字又不能转手,于是一怒之下,跑去终结了他的相亲生涯。”
“啊?”
“在此之前,他还相亲过五次, 我猜他对我们无一例外的, 绅士地陪人吃完饭买好东西,再开车把人送回家,叫对方把这事在家长那里推辞掉,他自己落得个轻松。”萧俞道, “他没料到的是,我只是当时同意, 嘴长在我脸上,我可以时刻反悔。”
萧俞得意地说:“我找了个机会, 我和他妈妈偷偷告状, 一边假哭,一边添油加醋。”
江行雪好奇:“那阿姨说了什么?”
“阿姨说她早就从前几次里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只是一直没敢确定。听我哭诉完以后,她先安慰我,再说杜羡太过分了,她替他道歉。估计我的眼泪对阿姨的冲击力挺大,她后来蹙眉沉思了好久。”
“十有八九,在替杜……”江行雪顿了下,道,“替姓杜的着急。”
“着急完以后就是绝望了,唉,连相亲都解决不了她儿子的恋爱问题,那除了让自己看开看淡以外,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江行雪心说,杜母转头就找了一桩办法,让算命先生掐指一算,隔着遥遥几百里,把自己从深山里算出来了。
“最近我没再听说他和谁约会,这事四舍五入,还算我做了好人好事呢,救他于不断相亲的水火之中。”萧俞倍感光荣,“这世上,暂时不会再有下一位受害者。”
虽然自认算不上受害者,但下一位真的无言以对。江行雪忍了好久,才忍住真相:托萧俞这么一揭穿,杜羡最近确实没再相亲,结婚了而已。
他深吸一口气,附和着:“唔,这样啊。”
看杜羡对待那枚胸针的态度,肯定还不知道自己因为萧俞才彻底翻船。
直到现在,他依旧认为是自己常常敷衍了事,终是被他母亲发现端倪,怒而找人算他姻缘,其中过程全然没相亲对象的掺和。
江行雪扶着额头,开心地听八卦,即便他并不赞成萧俞的做法。
“之前五个Omega居然全替他瞒得严严实实,可见这人魅力之大。”萧俞啧了声,摇摇头,“他肯定猜不到,其中出现了一位不买账的。”
江行雪再也受不了了,低着头笑了起来:“只因为生日礼物买得太浪费?”
萧俞爽快地说出另一个原因:“还有那几天里,我正好移情别恋,果然比起那种谁也看不上的,我更喜欢中央空调,对他没热情了。”
“中央空调是你的现任男友吗?”江行雪不知道中央空调是什么含义。
“当然不,他独自温暖一间房,房里包括我,当然还有别的人,都说中央空调了,哪会只对着我一个人吹。”
江行雪:“……”
怎么听起来,还是杜羡比较好?
“高中同学?”
“网络主播啦,打赏到一万就可以加好友。”萧俞羞涩地说,给江行雪看那人的视频。
屏幕上,有个男生正在疯狂地摇头弹吉他,与此同时,唱着些江行雪听不懂的词语。
他努力辨别着,一个字都听不懂,甚至无法区分是哪国语言。
“他让我记起我辉煌的高中三年,差点出道去当摇滚主唱。”萧俞道,“可惜被我爸给骂了一通以后,我伤心地离家出走,人家乐队和我说不收国歌都唱跑调的,然后我只好含泪回家读书。”
“那边的同学,不要在讲话了。”辅导员望着他们讲。
萧俞随即收了声,不再继续讨论下去。
辅导员详细地讲了需要注意的校纪校规,给他们灌了心灵鸡汤。新生开学,大家都在兴头上,聚精会神地听了一下午,再闹哄哄去饭馆。
江行雪记得杜羡在车上跟他讲的话,把自己的地点分享给了杜羡,再说:待会我可能要和他们去唱歌。
杜羡过了一会回复:到时候把包厢号给我,别在那里喝酒。
此时此刻,江行雪对杜羡抱有极大的同情,为此非常听杜羡的话,把回复里提到的两点要求全部照做不误。
他不爱唱歌,也不爱出风头,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有几个人找他聊了一会天,他们正要起身去买零食,另外一桌的说话声音突然格外得吵。
这使得江行雪止步在原地,他看到萧俞坐在人群中,用罐头倒扣在桌面摇骰子,在某一瞬间,忽的一抖手腕,骰子和罐头同时飞出桌面腾空了几秒钟,再稳稳落回去。
边上围着的同学和萧俞勾肩搭背,为萧俞这手操作欢呼着。
萧俞喝得有点多了,迷迷糊糊地晃着身子,把罐头一开,眼睛看向江行雪,笃定道:“全是一。”
和他讲的一样,六个骰子全是一的那面朝上。
表演再次大获成功,萧俞在人群中央撇过头勾了下嘴角,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这抹表情有些痞气。
拿起一杯酒仰头灌了几口,他抬眼邀请江行雪:“来不来玩?喝一杯。”
江行雪道:“你有点醉了,别继续喝了吧?”
“小意思。”萧俞说。
这俨然有副不醉不归的架势,在喧哗里,江行雪却想象着,杜羡喝醉酒是什么样子?
会像萧俞一样,劝人一起喝酒,还是像他爸爸一样,不禁粗着嗓门喊话?
“小江不给你面子。”有人用手肘撞着萧俞开玩笑。
萧俞道:“他站在那儿,像高中生误入娱乐场所。”
江行雪笑了笑,要去超市买零食,而萧俞慢慢吞吞地追上去,自然熟地搂住他的脖子:“走,我要买果冻!”
KTV的超市价格会比外面贵,江行雪看到那袋果冻的标价,一刹那梦回游轮。萧俞拿了好几包,扔在购物篮里要去结账。
江行雪拉住他的手腕:“吃那么多,胃会难受的。”
“吃不下扔呗。”萧俞道,“你浑身上下都名牌,鞋子还是限量,我之前叫上高中全班同学一起抢,都没抢着这双颜色,别告诉你平时省吃俭用。”
江行雪原先认为萧俞大大咧咧,此刻又觉得他瞧得过于仔细了。
“提醒你,不是我爱打量人,好多人都在注意你的着装。”
萧俞结完账,直接撕开一袋,给江行雪抓了一大把,让人放口袋里慢慢吃。他往自己嘴里扔了一颗,坐在墙边嚼着果冻,把购物篮放在脚边上。
“但由于柜台上买不到这些,他们只认识Logo,八成把你身上的当做盗版货了。唉包厢里闷得要死,我在这里喘口气。”
他举着手机开始看那网络主播的直播,时不时点一点屏幕,给人刷打赏。然后头一歪,在这里就地睡着了。
江行雪尝试让他坐到椅子上去,然而自己身形那么纤细,一时半会拖不动对方。他再想干脆把萧俞弄醒,这里走来走去的都是陌生人,在这里睡一晚上多不安全。
萧俞感觉到江行雪在叫他,和他甩甩手:“我自己坐会,你先回去。”
在盘腿坐下前,萧俞能有条理地说几句话,合眼休息了几分钟后,他逐渐神志不清,江行雪怎么放心把他留在这里。
与此同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顾不上马上接听电话,瘦削的Omega架起萧俞的胳膊,用尽力气把人往休息去拉过去。
十分钟以后,萧俞瘫在休息去的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江行雪擦掉额头的薄汗,正要给杜羡回复,他的脑袋被猝不及防地拍了拍。
拍得很轻,说是揉了把也可以,江行雪捂着头,诧异地转过身,只见杜羡冷冰冰地在他面前,问:“怎么体贴照顾着醉鬼,也不搭理一下我。”
“你怎么来这儿了?”
杜羡道:“接你回家啊,你也不看看现在是几点钟。”
“我可以坐出租呀。”
“大晚上的,Omega坐出租多不安全。”杜羡嗤了声。
江行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萧俞。
他眼神飘过去的那瞬间,萧俞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伸展着身子,还砸吧了下嘴,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乎希望以此看清楚江行雪身边人是谁。
紧接着,他直直摔下了沙发。
杜羡眉头一皱,貌似眼熟他,又认不出他具体是谁:“这人叫什么名字?”
“萧俞。”江行雪道。
就算几个月前看了部电影,都不带把情节忘得那么快的,江行雪叹气。
杜羡记得这名字,只是不记得脸了,淡淡说:“哦。”
“我操,是杜羡?”萧俞一手撑着沙发,试图站起来,奈何腿软,他脚底打滑了几次以后,坐在地毯上再睁大眼瞧了瞧,瞬间清醒了。
江行雪上前扶他起来,手刚碰上萧俞的肩膀,便被杜羡拂开。杜羡俯身把这醉鬼轻轻松松拉起,吩咐江行雪:“去路口拦一辆出租,把他送回去。”
江行雪:“……”
他为什么记得几分钟前,杜羡认为Omega晚上坐出租不安全。
萧俞蒙了,或者说不确定自己是出现了幻觉,还是真实地见到了杜羡。他暗自掐了一把自己的腰,很疼,自己还不至于醉到给人换脸。
眼前的杜羡面无表情,吓得萧俞以为他知道了自己的出尔反尔,下意识要夺路而逃,奈何手脚使不上劲。
“我错了!”萧俞说,“杜大少,杜大少别和我一般见识!”
杜羡换了个方式搀扶着他,让两人离得更远了点,侧头和江行雪说:“什么情况。”
江行雪硬着头皮表示不知道,杜羡便以为萧俞在说胡话,没深究下去,哪想他们刚打算拦下一辆出租,萧俞误会了杜羡的动机,主动坦白:“我不是有意向阿姨告发你的!但也算好事一桩,你不要灭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