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冬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一点执拗的温柔,说:“不是。我想回国找一个人。”
说来奇怪,池微语走后,他只梦见过池微语寥寥几次。蔺冬每次都醒来怅然若失,遗憾为什么美梦不能做得更久一点。
哪怕现在的一切只是梦,蔺冬也想去见池微语。
他饮鸩止渴,甘之如饴。
严睿瞪了他三秒,咕哝说:
“你不会有个青梅竹马吧。你出国把她抛弃了,现在她和别的狗男人跑了,你回国去追她。我想说、这情节真他么狗血、老套、俗气!”
蔺冬竟无言以对。
严睿回国之后投身互联网行业,站在风口上赚得盆满钵盈。三十五岁、他就已经是亿万富豪了。后来不知道发什么疯跑去娱乐圈浪,做过编剧、也做过导演,还在电影里客串过角色,拍出的电视剧以狗血精彩著称。他导演的片子里,每个女神都嫁给了路人甲、每个英俊多金的男配注定被绿、每个男主注定会死,这样的剧情理所当然的被网友骂得狗血淋头。但是严睿压根不在乎,还跟他吐槽,那群沙雕网友们一边骂一边看得津津有味,可以说是大型真香现场。
蔺冬是少数知道一点内情的人,严睿真有个青梅竹马的女神,他出国之后女神无怨无悔等他三年。严睿没开窍,也不珍惜,在国外该找女友找女友,该约炮约炮,后来女神听说他在国外风流快活,黯然神伤,另嫁他人。严睿这才后悔,颓废了很久,然而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蔺冬纠正他:“不是我青梅竹马,是我上辈子的爱人。”
严睿:“哈哈哈哈哈,你还会讲冷笑话。”
蔺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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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微语是个明星。
百度词条上都能查到池微语的出生年月日体重星座身高血型家乡和……高中学校。
槟城三中。
十七岁的池微语就读于槟城三中,高一三班。
第二天,蔺冬飞回国内,辗转风尘来到池微语的学校。
夏日炎炎。
学校很有些年头,刷着白漆的木板上“槟城三中”四个墨字都有点掉色了。
马路牙子边上趴着土黄色老狗没精打采的,呼哧呼哧吐着舌头。看门的老大爷从窗口探出脑袋,不耐烦地问:“你找谁啊?”
池微语三个字在蔺冬的舌尖滚了滚,他没察觉自己的眼神都变得温柔起来:“我找高一三班池微语。”
看门老大爷瞅了他一眼,心里嘀咕这男娃娃长得可真是够俊的,态度变得和颜悦色了不少:“那你是他什么人啊?”
蔺冬眨了下眼,编瞎话不打草稿:“我是他哥哥。他今天忘带作业本了,打电话让我给他送过来。”
看门老大爷:“行吧,你过来登记一下。”
蔺冬在纸上龙飞凤舞签上自己名字,看门老大爷夸了一句,“你练过书法吧。”
蔺冬笑了笑,说是。
上辈子池微语自嘲自己是一手.狗爬字,红了之后还被黑子拿来做文章。蔺冬曾握着池微语的手,教他怎么写自己名字。他记得当时池微语羞红了耳朵,像是被他欺负狠了,可怜可爱的样子。蔺冬当时以令人称道的自制力勉强教完了,就把池微语扔到了床上。
“池微语?”戴着厚瓶子眼镜的中年女人狐疑地打量着他,她是高一三班的班主任。
“他都一个周没来上学了。”
蔺冬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问:“他逃课了吗?”
班主任很漠然地说:“他有病,被他父母带回家休养了。”
蔺冬想起上辈子池微语的死因,问:“是抑郁症吗?”
班主任却啐了一口唾沫,激动地说:“什么抑郁症。我看他是有暴力倾向。上个周他把班里同学的脑袋砸破了,去医院缝了八针呢!他还试图把同学从楼梯上推下去。这种坏孩子以后肯定得进监狱!”
暴力倾向?
那个清清秀秀、温柔好脾气、总是替别人考虑的池微语有暴力倾向?还把别人脑袋砸破了?
蔺冬有些迷惑。
可能是叛逆期……?
蔺冬不确定地想,他虽然养过孩子,但是养子非常乖巧懂事,也没让他操心多少。
他冷静地问:“池微语为什么把那个同学的脑袋砸破了?打闹、还是吵架?”
“还有,试图把同学从楼梯上这句话是主观判断吗,有人能作证吗?”
班主任:“……”
中年女人再也不肯搭理他了。
蔺冬知道自己从她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信息了。他从办公室出来,在教室门口等着,下课铃一响,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教室里走出来,门口的蔺冬吸引了少男少女们的注意力。
无他,蔺冬是真的帅,穿着打扮也像电视里的明星一样。蔺冬观察了一会儿,朝着一个偷偷瞟了他很多眼,脸红得不要不要的小姑娘走过去。
“你好。”蔺冬不要脸地跟小姑娘搭讪。
“你、你好。”小姑娘结结巴巴的。
“你是池微语的同伴同学吗?”蔺冬单刀直入。
小姑娘点了点头。
蔺冬先问:“他平时在班里怎么样啊?”
“他很酷,我们都不敢跟他说话的。”小姑娘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们班有几个男生一直欺负他,还威胁我们不许跟他说话。”
小姑娘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上个周有个男生还想把池微语从楼梯上推下去,结果被池微语砸破了脑袋。那个男生家里有钱,灭绝师太、哦我们班主任就偏向他们,骂池微语,还把他家长喊来学校。那之后,池微语就没来上学了。”
蔺冬:“……”
破熊孩子!
蔺冬跟小姑娘说了谢谢。
小姑娘问他:“你是池微语的哥哥吗?你和池微语长得一样好看。”
蔺冬喜欢别人把他和池微语放在一起,就笑了下:“嗯,我是他哥哥。”
小姑娘差点被他的笑容迷晕了。天哪真是太帅了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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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微语偶然提过他一次他家住哪儿。池微语说,他家附近有家卖蜂蜜糖糕的,那香喷喷的味道,隔着三条街都能闻见味儿,他小时候特别馋,可惜他父母从没给他买过。他妈妈总是说没钱给他买,他弟弟出生之后就说要省着钱给弟弟花。
池微语说,其实他知道他父母为什么不喜欢他。因为他妈妈在和他爸爸结婚之后出轨了,他爸爸就总是疑神疑鬼他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对他妈妈拳打脚踢的,后来他爸爸去做了亲子鉴定,池微语真的不是他爸爸的亲生孩子。池微语就过得更惨了,他爸爸对他非常恶劣,非打即骂,他妈妈怨恨池微语让自己挨了许多打,也不喜欢他,对他不闻不问。
他没有爷爷奶奶——他爸爸那边不承认他这个野种。他外公外婆很疼爱他,但是两位老人去世得很早,这是池微语心中永远的遗憾。
蔺冬敲开了池微语的家门。
池母给蔺冬开了门,蔺冬注视着她,女人长得和池微语很像,相貌秀丽,是个被生活的风霜折磨却依旧风姿犹存的美人,只是眼神畏畏缩缩的,令人有些不愉。
池母疑惑:“你是……”
蔺冬说:“您好,我是槟城三中的老师,池微语填了一张申请助学金的表格。我来家访。看看情况是否属实。”
池母愣了一下,赶紧让蔺冬进了门。落座之后,池母殷勤地招待蔺冬,给他端水果。看着就像一个普通的学生家长。
“老师怎么称呼啊?”
“我姓蔺。”
池母问:“蔺老师,助学金有多少啊?”
蔺冬说:“一千左右吧。”
池母惊讶:“这么多?!”
对他更热情了。
蔺冬跟她聊了一会儿,假装不经意地问:“我怎么没看见池微语啊?他在哪儿呢?”
池母愣了一下,视线在某个房间的门上停了一秒钟:“他啊,去他爷爷奶奶那儿了。”
她在说谎。
微语从小到大就没去过他爷爷奶奶家。
蔺冬顺着池母的视线看过去,那大概是家里杂物间一类的地方,狭窄、背光,阴暗,他的心一沉。
一个糟糕的可能让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蔺冬猛地站起来,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这件屋子的门上挂着一把铁锁,他毫不犹豫,一脚踢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使我日更,留评使我爆字数。
下章带池池回家
☆、相逢(修)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好烂,重写了,今天应该还有一更。
啾咪~
这件屋子比厕所大不了多少,墙角堆着一些破烂的纸箱子、还放着乱七八糟的工具包括拖把扫帚之类,灰尘弥散在沉闷的空气中,基本是杂物间无疑。
屋子里关着一个人。
那人头抵着膝盖紧紧蜷缩在阴影里,被踹门的响声惊动之后,他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犹带稚气的漂亮面孔……少年昂着头警惕地望向蔺冬,明明看起来身处弱势,少年神态却丝毫不卑微,反而流露出一股冷漠桀骜的气质。
这就是十七岁的池微语。在蔺冬心里有个声音这么告诉他,他眼睛滚烫,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即使池微语看他的眼神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也无法浇灭蔺冬眼睛里跃动的光亮。
池微语盯着大步流星走过来的男人,仿佛被侵.犯领地的野兽般露出凶恶的眼神,接着他看着男人毫无迟疑地在他面前半跪下来。
那姿态虔诚得令人动容,如信徒注视着神祇降临,亲眼目睹奇迹发生。
池微语被自己想象起了一身起皮疙瘩,下一刻,他落入了一个灼热的怀抱里。被突然紧紧抱住的池微语差点炸毛。
草!这个人有什么毛病?
感受到在脖颈的肌肤感受到滚烫的湿意之后,池微语的怒气仿佛被冻住了,他的眼中划过一丝疑惑,这个人……在为自己而悲伤吗?
这个念头让池微语几乎丧失了挣脱这个温暖怀抱的欲\\望,他呆了呆,重新恢复冷漠的神气:“放开,你抱得我很疼。”
被爱人的冷言冷语刺得心肝颤的蔺冬飞快地放开池微语,还没来得及说话,池微语的视线落在蔺冬身后的同时,开口:“妈,你敢放我出去?就不怕我下次——”
他的语气是讥诮的、嘲讽的,却也藏着淡淡的悲伤和……颓然。
这句话没能说完,池母露出仿佛被戳到痛处的神色,发疯一样尖叫:“给我闭嘴!你这个贱种!”
听到池母这样辱骂池微语,蔺冬怒火中烧,极力克制自己,避免自己冲动之下把池微语的妈妈一脚踹到墙上。
蔺冬低吼:“骂自己的孩子贱种,你配当他的母亲吗?”
池母被蔺冬暴戾的眼神吓得不自觉后退了几步,哑口无言。
蔺冬深吸口气:“不要告诉我,这个破屋子是孩子的卧室?”
池母讪笑着:“我……小孩子不懂事,罚他在屋子里反省一下。”
蔺冬知道此时和池母起冲突没什么好处,他压下心中的火气,淡淡地问:“关了几天?”
池母躲避他的视线,嗫嚅说:“就、就一晚上。他爸爸脾气不好……我劝不了他。”
蔺冬看女人躲闪的神情,知道这句八成是假话,他不欲和池母纠缠,态度强硬地说:“池微语已经旷课一个周了,他要回学校上学。”
池母想到那一千块的助学金,迟疑了一下,对池微语说:“那、那你跟着老师回学校吧。”
池微语嘴唇动了动,眼神带着一丝嘲意:“你们不让我退学了?”
池微语的这句话像锤子一样重重砸在蔺冬心上,蔺冬闭上眼,心想,他怎么不再早一点来呢?
池母尴尬地说:“这孩子说什么呢……爸爸妈妈怎么可能让你退学呢。”
没人理她。
蔺冬望向池微语:“对,你能回去上学了。”
池微语看了一眼蔺冬,知道如果不是这个男人,妈妈不会同意让自己回学校的。
“谁要你……”
池微语还没把想象中讨人嫌弃的白眼狼发言说完,就被蔺冬看自己的眼神弄得心中一跳,那是一种仿佛注视着全世界唯一珍宝的热切目光,某种全然陌生的感觉弥漫上池微语的心头,有点酸、有点软。
最终,池微语只是一言不发地扭过头。
……
初中的时候,失业的池父开始变本加厉地虐待他,教他的一位女老师心肠很软、人也很好。他有意无意让那位女老师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并且表现出一副习以为常、毫不在乎的模样。那位女老师来他家里拜访池父,他爸爸因为喝酒脑子不清楚,把那位女老师打了。
池父被警察带走关进监狱了一段时间,那位女老师也去医院住了好几个月,池微语偷偷跑去医院看那位老师,想要跟她道歉,但是老师的丈夫不让他进病房,还说要不是你我老婆怎么会被打,就把他赶走了。
从此,池微语再没见过那个女老师,他听人议论,那个女老师的老公激烈地反对她继续在学校教书,怕她再被性格糟糕的家长施暴,那个女老师拗不过她丈夫,就辞职了。
池微语想,如果不是我,老师不会被那个男人打,也不会辞职。他卑鄙无耻地利用了老师的善良。他把老师害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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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微语坐蔺冬的车回学校。少年东看看西看看扭头看,就是不看蔺冬,摆出冷冰冰的拒绝姿态。
“饿了吗?”蔺冬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