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当天晚上,就有新闻报道了发生在中心医院里的事。
德高望重的外科医生林政在中心医院病故,之后不久就有林政的儿子林泉,被人发现在医院的停车场被袭击重伤,身上有一百多条刀划出来的伤口。
据调查,划伤林泉的人是林政医生曾经的一位病人,患有精神疾病,在一次意外受伤被林政救回来之后,就一直把林医生当成神一样的存在,所以得知了林医生患病,儿子却不肯救治的消息,就愤怒的对林泉实施了报复。
目前病人已经被送回了精神病院。
而林泉被留院观察,因为医德不佳,被取消了医师职称。
张鹏作为事件的被波及者,医院对其进行了赔偿,并且已经转院修养。
同样作为被波及者的两人,却要在办公室里受训。
“你们还是学生,这种事是你们该掺和的吗?现在没事是你们走运,要是你们也被划上几刀……你们才多大啊?”
周琴一脸疲惫的扶住额头,叹了口气道:“知道人不见了,你们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报警?”
辰方刚要开口,易勋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忙打断道:“是我不让报警的,我……我和张鹏关系不好您也知道,我就怕他是故意恶作剧,躲起来想报复我,所以我才拉着辰方帮我一起找人的。”
周琴抬眼看了看,斥道:“那你也该向学校请个假!你知道你们失踪一下午学校找不着人急坏了多少人吗?”
易勋下意识问:“多少人?”
“你……”
周琴顿时哑口,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看,突然又叹了一声。
在联系不到这两人的时候,学校立即联系了他们的家里人,可直到现在人回来了,双方父母却连个电话都没有。
没有得到回复,但易勋从她眼里看到了同情,心下了然。
他依旧若无其事的站着,周琴也不忍心再说他们什么,晚自习过去了一节课了,才把他们赶回了教室。
“记得给家里人报个平安。”周琴最后嘱咐了一句。
从办公室里出来,易勋欲言又止的朝身边的人瞄了几眼,忍不住问:“你不给他们打个电话?”
辰方脚步微缓:“给谁?”
“你家里人。”
“他们已经知道了。”
易勋一愣,片刻后笑了笑道:“那就好,今天谢谢你了。”
他自顾的往前走,辰方半步走在他后面,“你呢?”
“我?”易勋侧头望向校门的方向,说:“他们应该也已经知道了。”
只是知道了也无动于衷。
看着学校远处照来的霓虹灯,他讽刺的勾了勾唇,加快了脚步。
经过楼梯间的时候,他往楼道里看了一眼,虽然还是有点接受不了,但恐惧已经少了很多了。
走进教室,班上同学看他们两个的目光多少有些疑惑,但也只是疑惑了。
张鹏的事医院是严格保密的,报道上根本没有提到,他们两个旷课一下午也是班主任单独处理的,不存在被同学们“另眼相看”的状况。
回到座位上,郭甜例行问了一句:“你们两个下午去哪儿了?”
易勋很自然道:“我低血糖,去医院输了点儿葡萄糖。”
“……那辰方呢?”
都不用他张口,易勋又接道:“他送我去医院,顺便逃课。”
郭甜:“……”
怔了半晌,郭甜露出一脸恍然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就说你们肯定是有事,开学几天就旷课一下午,都有人猜测你们是不是会直接退学了,还说你们俩要是退学了,咱们班上男生的颜值评论值都要掉一个档次,幸好没退。”
说着还给了易勋一个“我懂的”眼神,体贴的转过去自习了。
“……”
打发了郭甜,易勋迅速从屉子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刷刷的写了一行字,递到辰方面前:抱歉,没经你同意撒了个谎,那些事不适合在学校里说。
辰方在笔记上盯了片刻,拿过来写了几个字:没关系,都随你。
又推回易勋面前。
看到笔记本上多出来的几个字,易勋感到一阵羞愧。
他写的快,一行字基本是狂草勉强看得清,辰方也写的快,递过来却是硬笔行书,一手字漂亮的很。
易勋又在上面写:说你逃课,不怕损了你在同学心里的形象?
辰方回:不怕。
易勋:不怕老师以为你是个坏学生?
辰方:不怕。
他言语简骇,总不肯多写几个字,易勋看的不过瘾,想了想,回:那你有什么怕的东西?
辰方看了笔记本,忽然愣了一瞬,侧头看过来。
易勋不明所以。
只见辰方又低头,郑重其事的在上面写:怕你不理我。
易勋:“……”
盯着几个字看了半天,他噗一声笑了出来。
声音很轻,没引起别人注意,辰方被他笑的一愣,看起来有些紧张。
易勋把笔记本拿回来,直接压低了声音问:“你送我那东西,也是因为我不理你?”
他记得辰方送他那戒指的前一天中午,自己就还躲着他。
在收到戒指的时候,还狠狠的吓了一跳。
本来还觉得是这人对他好有什么不好的目的,可他却能不计前嫌的去医院救自己。
而从他在医院里直接把一个内脏举出来毫不自知的模样,这人显然是对人情世故有什么认知上的错误。
或许那枚戒指,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辰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
易勋犹豫着问:“那些东西,是谁给你准备的?”
辰方道:“家……家里人。”
“他们让你送你就送了?”
“……嗯。”
“……”果然。
易勋心道:他这个同桌果然不正常。
……
医院里的一场风波在班里没有掀起半点风浪,复读生们该上课上课,该吃饭吃饭,仿佛除了学习成绩,什么都影响不了他们。
唯有从开学起就备受关注的两人,班级同学们发现,他们似乎比旷课之前,关系更加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Emmm……耿直boy,就是这么实在!
☆、壮胆
因为突发事件太多,加上又是同桌,易勋和辰方的同学关系,可谓是突飞猛进,男孩子之间,简单的一场球赛都能建立起深刻的革命友谊,更何况是一场攸关生死的经历。
所以易勋和辰方走得近,完全合乎常理。
但也不仅仅是因为常理。
在知道辰方送他戒指真的只是为了“交个朋友”之后,易勋决定将戒指和巧克力还回去,结果看到的是某人一脸大受打击的表情。
“你不喜欢吗?”
“……”
易勋第一次觉得“喜不喜欢”这个问题是一个千古难题。
他苦口婆心的解释:“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是这个东西,不能随便送人的。”
辰方迷茫:“为什么?”
“……”这样常识的问题还需要问为什么吗?
可仔细想想,辰方这个人本身就不能以常理来判断。
常人会去给女鬼送伞吗?
常人看到满走廊的血和血淋淋的怨鬼会那么淡定吗?
都不会。
可是辰方会。
他不明白送戒指意味着什么,可话说的太明白让他明白了,岂不是会很尴尬?
易勋斟酌着说:“戒指……是要送给你珍视的人的,就是那种,对你很重要的人。”
辰方坚定道:“送你的。”
易勋:“……”
同学……也很重要,可是程度不太够啊!
他又挠了挠鼻尖:“我的意思是说,那种会一直陪着你的人,就是上大学,到以后工作了都会在一起的人。”
辰方愣了愣:“以后不会在一起了?”
“这种事谁说得准啊。”易勋道:“考大学总有差异,以后分道扬镳说不定几年都见不着面。”
想到以前的同学,他也万分感慨。
他连自己初中班长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人这种生物,忘性很大,感情也很多变。
他顾自陷入沉思,辰方突然道:“我可以……”
话刚出口,又沉默了。
易勋道:“什么?”
辰方摇了摇头。
要是别人不想同他一起,他跟上去又有什么用?
神情突然落寞。
不知道为什么,易勋觉得他现在这样子看起来比他还戒盒时受到的打击还要大。
“这样吧。”易勋想了想,精神一振:“巧克力我收下,这个你收回去。”
“……”继续沉默。
“你要是觉得不够的话,你再请我吃顿饭吧。”
辰方终于有了反应,抬头看他。
请吃一顿饭的话,就能一起多待一会儿了。
知道以后可能不会一起之后,就觉得时间格外的紧,分秒必争。
犹豫的时间都没有,辰方点了点头。
易勋松了口气,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明明是他欠了别人人情,到头来怎么成了别人请他吃饭?
……算了,人高兴就好。
敲定了共餐时间,还没到饭点儿易勋就觉着饿了,正好课桌上放了盒现成的巧克力,为了以示诚意,他打开了盒子。
巧克力保存的很好,这么热的天,放了几天一点都没有融化的痕迹,他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尝不出与普通的巧克力有什么大的味觉差异,但是饥饿感很好的被覆盖了,于是又往嘴里塞了一颗!
辰方看他吃的开心,心里的小郁闷顿时散了,不自觉的弯了弯唇。
高三的课程很紧张,除了三餐时间,教室里几乎都是满员,学习时间紧迫,氛围就很沉重,这应该是每个高三班级里的普遍现象。
然而易勋却没有这种感觉。
因为他的同桌无时无刻不在做着小动作,而且没有任何防范意识。
老师在讲台上讲课,他听的格外认真,老师刚一停下,他也就跟着停下。
同样的练习题,易勋被一道题困住解不开时,同桌的人已经做完了全部并且开始偷偷玩手机。
以他那做题的速度,易勋完全相信他是为了敷衍随便填上去的答案!
自习课就更不用说了,每逢自习,素描本就是他的唯一,画人画物画风景,就是不划题。
总之就像和学习绝缘了似的。
最重要的是,他完全不顾忌别人的目光,对老师在教室里的巡回观察也无动于衷。
每次老师靠近他们在的位置,易勋都为这位同桌提心吊胆,悄悄的用笔头戳戳他的肩,暗示他要收敛点儿。
辰方当时很乖巧,把小动作都收了起来,等老师绕过那块地方,就又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就没见过这么不省心的同桌!
易勋原本还打算利用同桌给自己的小动作打掩护,现在计划全部泡汤不说,他还为同桌操碎了心,一天过得相当的不容易。
周二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这也是每周唯一的一节体育课,易勋想着总算可以放松一下了,美美的换好了运动服,准备下去教学楼。
操场就在教学楼底下,走楼道是最近的,上课铃响之前,易勋突发奇想,决定挑战一下楼道里的女鬼。
不退学的话,他还有一年的时间要待在这所校园里,总是避开也不是办法。
要是能适应他们的存在,岂不是美事一桩?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有了“大师”壮胆。
“从这边下。”易勋拉了准备从办公楼那边绕道的人,“你不是说带我去看的吗?你走前边儿。”
辰方微怔,意识到他是同意了自己之前提到的建,微笑抿唇道:“嗯。”
他才刚踏下去一个台阶,肩上就有一双手搭了上来。
易勋看着视线所及的那个白影,还是有些怵,警惕的嘱咐道:“走……走慢点儿。”
辰方感受着肩上的温暖,嘴角上扬的弧度大了点,继续往前走。
两人从楼道口下来,走到转角处,女鬼就吊在转角下去二楼的中间,她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了大半张脸,走近了发现,这鬼上吊脖子上没有绳子,连辰方上次送她的那把伞也没在她身边。
易勋瞧着奇怪,微微皱了皱眉。
郭甜和李若兰手挽着手从楼梯间下来,就看到两个人站在楼道转角一起微仰着头,易勋把手撑在辰方的肩上,望着二楼走廊外的天空思考人生。
“你们俩这是干嘛呢?”
一般男生下个楼梯都恨不得跳着走,这两人慢悠悠的,还停在半路上了。
郭甜一边往下走一边笑着说:“易勋你这样撑在人身上,是想让辰方背着你下去吗?”
她话里都是调侃,李若兰没她那么开朗,性格稍微腼腆一些,但也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易勋闻声转头,视线上移看着她俩走下来,忽然觉得身上一凉,大概是女生的问话叫醒了正在“休息”的女鬼,他再转头回去,正好撞上女鬼把头抬了起来,两双眼睛猝不及防的对上。
……
☆、打球
和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不同,这次女鬼的脸上没有血,几根发丝从额头上垂下来,被风一吹,轻轻的晃了晃。
头发后面露出来的两只眼睛,很浑浊,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周围全是眼白,看不见一点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