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微博也是有打赏的,只不过远没有住院费高就是了。
大山把每一张单据都收了起来,他拿不出这笔钱,却也舍不得就这样让师父出院。所以只能接受莫长安的好意,等他以后赚了钱,再把这笔钱还给他。
“在路上了,他家离这边挺远的,估摸着马上就到了。”
“我死之后,你就把我和这块刺绣一起火化了吧。墓地也不要买,贵的要死,每年都还要交管理费,到时候就把我的骨灰随便找个清静的地方撒了就行。如果你想我的话,就在家里给我立个牌子,逢年过节的时候拜拜,我也知道的。”
“师父你胡说什么呢!你怎么会死?你看你已经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了,医生说你的情况已经好多了,到时候好好修养就行。”大山低声说道。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听到阿红在叫我了,她一直在我身边等我。”
“你还没看我结婚生子呢,你不是说让我生个胖小子来继承咱的手艺吗?等你好了我就去找个对象,村里的小云挺喜欢我的,我回头赚点钱就上她家提亲去。”
“长安来了吗?”
“王爷爷,我来了。”莫长安从外面推门进来,头上全是汗水,微微喘气。
他来的时候,下面有很多人在挤电梯,莫长安估摸着要等第二趟他才挤得上去,便直接从旁边的楼梯爬上来了。这病房在十一楼,可把他累得不轻。
“怎么这么急?过来坐着休息一下,大山,给长安倒杯水。”
“不用,不用,我就是爬楼梯有点喘,休息一下就好了。”大山这段时间为了照顾王老爷子也已经瘦了好几斤了,他怎么好意思再让他倒水?莫长安抢过大山手里的杯子,自己接了杯水喝起来。
“你先休息一下,我就是想跟你聊聊天。”王老爷子靠在病床上,手脚服顺地放在床上,实际上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只是精神还不错罢了。
“之前我还没见过你的时候,那几个老东西天天来我这嘚瑟,后来我就想着哪天有空了也去跟他们唠唠嗑,看能不能遇见你,谁知道你就主动找上来了。找上来就算了,还给我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
“您可别这么说,如果不是您,我可能都不会接触到打铁花这种东西,甚至也看不到这么震撼人心的东西。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应该让更多的人都知道才是。”
“您看这个,这些人都在夸您表演得好呢!”莫长安打开了电脑,把他微博下的评论调出来给王老爷子看。
他知道王老爷子不认字,但不妨碍他可以念给王老爷子听。至于下边少数说他作秀的人,都被他无视了。夸他的人成百上千,无脑黑就那几条,用屁股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些,都是打听您在哪里表演,然后过来看演出的。”莫长安又点了好几条。
“您看这个数字,一百一十六万,这都是看过视频的人的数量,每个人只算一次点击,已经有这么多人知道咱的打铁花了。”
“好!好!”王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
莫长安没敢跟王老爷子直接说他两个师兄的后人找到的事,身体虚弱的人切忌大喜大悲,他怕说了之后,王老爷子胸中憋的那口气就散了。只是借着上厕所的时候跟大山提了一下这件事,大山也是赞同莫长安的做法的。
如果告诉了王老爷子之后,他等到了人还好,如果等不到人,一直到死,都是不瞑目的。
他继续跟王老爷子聊着如今大家对打铁花的看法,变着法儿让他高兴。
王老爷子回应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莫长安用尽了所有的办法,试图让他精神起来,但还是失败了。
主治医师在旁边默默摇了摇头,示意已经没有办法了。
“师父,你可别睡啊,再坚持一下,一会儿还有人要过来见你。”
“是那群老东西吧?让他们回去吧,别来了,来了我也没力气跟他们讲话了。”
“不是,你再坚持一下,他们很快就要到了。”
此时莫长安偷偷走到了外面,给毛青民打电话。
“你们到了吗?”
“快了,在的士车上了,师傅说还有十多分钟的样子。”
“让师傅快点开吧,老爷子要不行了……”
“好,我们马上到。”
——
“师傅,能开快点吗?”
“不是我不开快啊,这在市区已经是最快了。”
“我三爹要不行了,就想见我们最后一面……”
“这也没办法,我带你们走小路吧,那边没车,能快一些,不过会绕远。”
“您就放心开吧,我们按计价器给钱。”
“行。”
——
“医生,还有办法让老爷子撑一会儿吗?”病房外,莫长安隔着病房的玻璃看里边精神萎靡的老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人已经找到了,但就差这最后几分钟,如果老爷子没见到人就离开了,该多难过啊?
“现在老人身体机能已经到了极致了,就像是枯死的植物,怎么也没办法复原的。”
“听说人濒死的时候能够通过注入肾上腺素抢救过来,这个可行吗?”
医生还是摇头:“老人的身体没办法支撑肾上腺素的后劲,贸然注入肾上腺素只能加速他的死亡。”
“控制计量呢?这是老人最后的心愿了,就二十分钟,最后留他二十分钟。不用让他康复,多留二十分钟还不行吗?”说到后面莫长安的语气已经带上了哀求,但他心里也清楚,如果有办法,医生何必在边上跟他们一起等这么久?
“我……试试吧。”医生最后还是答应了。
“王爷爷,你坚持一下。”
医生去配药了,莫长安回到了病房。
王老爷子已经没办法注射进药物了,他的身体根本就不会吸收,所以只能够通过口服摄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医生不见踪影,而毛青民他们也没有消息。莫长安和大山则是一声又一声地叫着王老爷子,生怕他一睡不醒了。
医院病房打开,医生拿了一小瓶药过来,让王老爷子服下之后,王老爷子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而莫长安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我去接人!给我三分钟。”莫长安头也不回地扔下这句话就冲了出去。
“师父,您两个师兄的后人找到了,就在医院门口了,您要坚持住啊!”最后时刻,为了让王老爷子坚持下去,大山终于告诉了王老爷子来看他的人的身份。
“在哪!”王老爷子睁大了眼,语调都扬了起来,却依旧那么小声。
“就在楼下,师父,你再撑一会,马上就到了。”
“好。”心中有了念想,王老爷子便有了活下去的斗志。
“这边。”莫长安已经找到了人,好在晚上使用电梯的人少,直接就上了十一楼。“快一点,老人家快不行了。”
推开门,双方的目光撞上,莫长安将位置让了出来。
“三……爹,我是毛敬元的儿子,毛青民,这是我儿子,毛俊凯。”
听到这个称呼,王老爷子陷入了回忆,那会儿他们师兄弟三人还跟在师父身边的时候,就经常畅想着未来的日子。他们情同兄弟,按照习俗,孩子应该按照排名来称呼他们叫“爹”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10点才下课,所以晚了点。
感谢流浪不止的人啊、倾苒投的地雷,30271024投的手榴弹,么么哒!
第109章
“三爷爷。”
在来的过程中, 毛青民就交代好了毛俊凯现在的表现,如果他表现不好的话, 以后就再也不带他出来玩了。对于这点要求, 毛俊凯是不会不答应的,他还想毕业之后让他老爸带他出去旅游呢。
毛俊凯站在他父亲的身后,好奇地看着这个他从来都只在爷爷的嘴里出现过的三爷爷,还有那个他一直当做偶像的人——莫长安。
“你……你父亲呢?”
“我爸几年前就走了……但是二爹还在, 这是他的大儿子, 金源瑞。”
莫长安在旁边打开了电脑,上来的时候, 毛青民就把视频的事跟他说了。现在的手机还没后世那么方便,只能用电脑来视频。
毛俊凯主动接过了登QQ连视频的工作, 视频那边其实也不是他叔操作, 而是他大伯的闺女儿。每遇到这种事情,需要他们年轻人的时候就到了。
视频对面的老人躺靠在椅子上,口眼歪斜, 是面瘫的症状。旁边还站着一名中年男子,是他的二儿子。
“二……师兄……呜呜呜呜。”王老爷子看到对面的老人头上熟悉的疤, 眼泪都下来了, 泣不成声。
小时候他的两个师兄非常照顾他,他第一次尝试打铁花的时候, 尽管已经用替代品练习了很多遍,但还是失误了。他的二师兄,就是眼前的老人, 一下子把他抱在了怀里,他永远都能记住他头上的那块疤。
“……成……成子。”视频那边的老人也激动起来,但因为面瘫的原因口齿不清晰。而且似乎还有其它的疾病,手只是抬了抬就放了下去。
“关,关了。”王老爷子突然喊道。
一行人都没反应过来。
“把视频关了。”
王老爷子爆发出的吼声把大家吓了一跳,毛俊凯急忙跟视频里的二爷爷打了个招呼就把视频关掉了。
再回头一看王老爷子,他脸颊通红,已经闭上了双眼,静悄悄地躺在了那里。
大山不敢相信地用手碰了碰王老爷子,颤声道:“师父?”
发抖的手缓缓放放到了王老爷子的鼻子下,俨然没有了气息。
“师父!”大山扑在王老爷子盖的被子上失声痛哭。
“去给你三爷爷磕个头。”毛青民拍了拍儿子的后脑勺,示意他过去行礼。
莫长安只感觉眼睛酸酸的,鼻子有些堵塞,走到了医院的过道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好半天,才把那股酸意忍了回去。
眼前的光线似乎被谁挡住了,莫长安聚焦了瞳孔,看清了眼前的人,是之前来采访过的《华美日报》的记者。
“老爷子……”
“走了。”
“人见到了吗?”
“见到了,没留下遗憾。”
“这些是我们同事的一点心意。”记者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里边估计是钱。
她之前采访的时候,就跟大山了解了他们师徒二人的生活情况,艰苦的日子令人动容,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采访老爷子。不想自那次从ICU出来之后,竟是老爷子离世前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你直接拿给大山吧,他们都在里面。”
记者并没有多说,进去把信封交给大山之后便告辞了。她本想着在老爷子最后的时间里对他进行一个采访,却没有赶上。
他们《华美日报》不像那些小报一样需要唬人的噱头,虽然打铁花的传人们现在都在这里,但她要采访的话完全可以另寻时间。实在不行留下联系方式,等他们回家之后再去采访也行。
《华美日报》的工作人员给大山凑了五千块钱,解决了大山的燃眉之急。
而莫长安则是去把老爷子在医院剩下的费用结了,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多大的一笔数字,甚至他支付了这笔医疗费用之后,还剩好些零花钱。
但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和他妈一起过的苦日子他一直记得,举手之劳,能帮则帮了。
虽说改革开放到现在,已经很少有人饿死,但也只是在一帆风顺的情况下能解决自己的温饱罢了。一旦家里有人得重病病,那等待着他们的就是倾家荡产。
莫长安没有那么大的心,但他能帮助眼前的人。
大山处理老爷子的后事只花了两天的时间,第一天把老爷子送到殡仪馆,第二天就把老爷子火化了,谁也没联系。
莫长安本想和老城区那帮老人一起过去探望的,但老人们都拒绝了。
一是大山并没有给老爷子举办葬礼,二是他们这群老人早就约好,如果谁死了,别人都不要去参加,避免和下面沾上关系,把他们一起带走。
虽说是迷信,但上了年纪的老人不适合在这种悲伤的场景待太久没错,老人死亡的诱因有许多,而情绪就是最常见的一种。
大山和莫长安说,他准备跟着毛青民和金源瑞去H省发展了。打铁花并不是他一个人能撑起来的表演,以前还有他师父,现在只剩他一个,就算能打,也没有那种感觉了。
H省是打铁花的发源地之一,记者建议他们可以和县政府沟通,打造一个以打铁花表演为核心的文化村出来。这样一来,他们既带动了村子的经济,还有了收入来源,更将打铁花的名声传了出去。
金源瑞两兄弟本就以打铁花为生,后来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去工地干活。如果打铁花也能给他们带来不菲的收入的话,他们也愿意继续回去打铁花,毕竟这是他们父亲这辈子的期望。
对于这个想法莫长安是支持的,如果这个文化村能够搞起来,他也不介意在微博上推荐一下。
莫长安删掉了寻人启事的微博,没有回复在下边问他是不是找到人的消息。
在一个普通的晚上,打铁花的视频悄无声息地登上了新闻联播,大山也出现在了上面。光着上半身,亲自给记者演示了之前练功的模样。
央视的记者在不久前的某一天,找到了大山,对他进行了一个专访,并且拍了好些视频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