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时,男生们一起跑去猫咖里做兼职。猫咖算是开在居住区的,工作日时,周边的潜在客户群们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他们得等到放学、下班以后才有空消遣,所以猫咖生意最好的时段是傍晚到晚上。到了节假日,当然是整天的生意都不错了。这就和男生们的日常作息对上了。不忙的时候,他们正好要上学;忙的时候,他们正好有空来店里做兼职。
喻临换了个新发型。他自己很不习惯,毕竟这半年他一直很注重发型,真舍不得自己的头发啊!但其实这样没有发型的发型让他的五官更加突出。越维新说他现在瞧上去超有型的,这话绝对不是在无脑吹。有那种在附近另一所高中念书的女生,不知道是不是学校管得不严,脸上化着妆。她们用眉笔或口红在餐巾纸上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然后送给喻临。
对于这世上的大多数男性来说,如果他知道自己在异性中很受欢迎,他心里多少会有些自得。但喻临不是这样的,他只觉得女生好麻烦。他颇为无语地找上了邵星辰,说:“老板,我建议你去印一些新的菜单,上面一定要加上一句,猫咪和侍应生全都卖萌不卖身。”
邵星辰偷偷拉了一个微信群,里面有熊文彬、管明哲、越维新和他自己,就是没有喻临。他在群里吐槽说:“喻哥是真情实感觉得那些女生烦哎,他不会是至今都没有开窍吧?”
熊文彬说:“可能是喻哥眼光高吧!”
管明哲说:“这是你拉的第几个微信群了?我们一共就五个人,你想弄几个群?”
邵星辰无视了管明哲的话,痛心疾首地说:“我发现,喻哥平时好像就对我们几个兄弟比较有耐心。他对女生要有对我们一半好,早就脱单了!呜呜呜,太感动了。这样吧,干脆我们中谁性转一下嫁给喻哥得了!”说着他还把微信群名改了,改成“为造福喻哥而性转”。
管明哲说:“小星星,你提议你性转。加油!”说着他就退群保平安了。
熊文彬赶紧+1,然后也退群保平安了。
群里只剩下邵星辰和越维新。邵星辰连忙说:“越越啊,喻哥平时对你最好了,你们俩形影不离,简直天生一对。你们连儿子孙子都有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越维新在厨房帮忙,手机没带在身上,没能在第一时间拒绝。
又过了几天,学校里的流言并没有如喻临所想得那样散了,反而还愈演愈烈,直接锁定人选童思萱,传起了喻临和童思萱的绯闻,恨不得能给他们编出二十万字的爱恨情仇来。
课间操结束时,童思萱拦住了喻临,有些尴尬地说:“那个……我们聊一聊吧?”
她瞧着不太像是要作妖的样子。喻临对她没什么不好的印象,不想让她下不来台,就点了点头:“五分钟够了吧?下了主席台,你先去小操场那边等一下我。我等会儿再过去。”
童思萱以为喻临是要避嫌。他们一个先过去,一个后过去,这样好避开别人的视线,省的绯闻越传越烈。却没想到,她在小操场那边等了等,竟然等来了喻临和越维新两个人。
越维新是被喻临硬拉过来的,顶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童思萱主要是想要和喻临道歉。最近她和喻临的绯闻之所以传了起来,是她那边出了问题。她暗恋高三的一个学长,还偷偷给那个学长递过情书。那个学长虽然没有女朋友,却有个占有欲极强的青梅。青梅无意间知道了这件事,就在暗中编造了很多绯闻,往童思萱的头上扣了不少帽子。青梅利用喻临断发剔情思的流言,一会儿说童思萱太清高,才会拒绝喻临的告白,一会儿又说童思萱是欲拒还迎在拿捏喻临,把童思萱和喻临死死地绑在了一起。
“抱歉,是我连累了你。”童思萱既内疚又尴尬。青梅先下手为强,把不靠谱的流言传得到处都是,偏偏都没摆到明面上来说,她要是坚决否认,就有点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我觉得你这样逃避更不是办法。”越维新认真地说,“你不如把那人找出来对质,反正你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也能帮你作证。要不然还以为你怕了她,她到时候就更嚣张了。”
童思萱更加内疚了。越维新知道女孩子在这种事上会觉得进退两难,他能够理解童思萱的诸多顾虑,但这件事情涉及到了喻临,越维新就希望那些没根据的流言能够尽快澄清。
待童思萱离开后,越维新小声地抱怨说:“吓死我了……人家女孩子要找你聊天,你干嘛非拉上我?万一人家女孩子是想要告白的怎么办?我站在旁边多尴尬啊!幸好没告白。”
“如果是告白,那更要拉上你了!”喻临理直气壮地说,“拉上你,你能给我作证。”
“作什么证?”
“我的清白啊!”喻临非常理直气壮地说,“我现在绯闻缠身,你作为我的好兄弟,难道不该帮我作证吗?”他是故意拉上越维新的。也没什么理由,直觉系生物就是想要怎么干!
说着说着,喻临又有些苦恼:“我和童思萱的流言怎么办?那人太恶心了,但我总不能跑去打女生吧?要不然我去找童思萱暗恋的那个学长聊聊,让他好好管一管自己的青梅?”
“额……”
“你觉得这个想法不行?”
“如果你去找了那个学长,会不会把童思萱暗恋他的事捅出来?那会让童思萱的处境变得更尴尬,对童思萱不好。”越维新还是很细心的,“咱们想办法把流言盖过去呗,可以制造一个非常不靠谱的流言,让人一听就知道很假,然后意识到你和童思萱的流言也是假的。”
“嗯,你这个想法不错……”喻临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绝妙的点子。
喻临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设计剧本,临睡前给邵星辰打电话说:“……这事就交给你了,一定要让越维新的票数反超,变成第一名,让全校师生都知道,我对越维新告白失败了。对,一定要把细节传得人尽皆知,最好能说清楚我是怎么告白的……这里我们再设计下。”
喻柏凯路过喻临的房间时,听见喻临在那里激动地说:“……我买了很多鲜花,围着越维新摆了一圈,对越维新告白说,你就是我的唯一。不对不对,这种台词太土了,我们得想个更有创意的……越维新的名字谐音是卫星,要不然我就说,我想成为他的卫星,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创意?什么,这样还不够浪漫?难道你能拿出更好的告白用的台词吗?”
喻柏凯:“!!!”
老父亲明显受到了惊吓!
第五十六章
少年的声音中充满了欢乐。
就算看不到喻临脸上的表情, 喻柏凯也能想象得出来,他此时一定笑得非常开心。喻柏凯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等他反应过来时, 他已经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并锁好门了。
“怎么会这样……”喻柏凯喃喃自语。
身为一个每天都能或主动或被动接收到无数讯息的现代人,生活在一个崇尚自由和平等的大环境中,即便喻柏凯本身是个钢铁直男, 但他对同性恋这个概念并不陌生。他知道同性恋并不是一种精神疾病,他知道已经有很多国家和地区承认了同性婚姻的合法性。如果他知道身边有人是同性恋,他不会歧视他们。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儿子会是一个同性恋。
喻柏凯自己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他和前妻杨女士是经由双方家人撮合在一起的。那会儿,他还在部队服役, 休探亲假时,家里人安排他和杨女士相亲。实话实说, 在婚前相处的那些日子里, 他和杨女士之间从来没有过某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只是觉得对方不坏,彼此间没有什么厌恶感。现在回头想想,其实当时的他们都还没做好结婚的准备, 只是家里人催得急,他们就懵懵懂懂地结了婚。婚后, 喻柏凯依然常驻部队, 一年都休不了一次探亲假。
这样一段婚姻会走到尽头,好像一点都不难理解。
虽然军婚不好离,但喻柏凯从来没有想过要为难杨女士, 两个人就顺利离了婚。他们俩并没有过情浓的时候,就不存在“感情破裂”一说,因此离婚后还能当个不远不近的朋友。
喻临的爷爷奶奶去世后,正好喻柏凯因为特殊原因离开了特种部队,他把喻临接到了身边。为了喻临,他和杨女士的交流渐渐多了起来。杨女士曾有一次感慨说:“……直到现在,我都不后悔离婚。我们这样的人可能就不适合拥有家庭。但是,我常常心存内疚,会在夜半突然惊醒。我对不起喻临。作为母亲,我没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家庭和无微不至的爱。”
杨女士的这段话叫喻柏凯沉默了很久。杨女士的内疚也正是他的内疚。
杨女士又说:“不知道喻临长大以后会怎样。如果他继承了我们的事业心,一心扑在事业上,不想找人组建家庭,我不会逼他。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一条法律强调了必须要在多少岁多少岁结婚。他是独身主义也好,是丁克主义也好,我绝对不把我的想法强加到他身上。”
他们从自己那段失败的婚姻中吸取到了足够的教训。哪怕喻柏凯骨子里是一个相当传统的人,但他不得不承认,杨女士的想法是对的。他们不能让儿子在同一个坑里跌倒。喻柏凯一直提醒自己要成为一位开明的父亲。尤其在喻临的婚姻上,他一定要尊重喻临的选择。
但即便喻柏凯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依然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是个同性恋!
他震惊于这个发现,却一点都不愤怒。
哦,他没有立场去愤怒。
喻柏凯的第一反应是自责。即便他和喻临之间的父子关系已经大有改善了,但喻柏凯从来不曾忘记,他曾经是一名多么糟糕的父亲。在无数次孩子需要他的时候,他都被迫缺席了。他想,是不是因为他没能给孩子提供一个健全的家庭,所以才诱使喻临变成了同性恋。
喻柏凯快要被自责的情绪淹没了。
喻临还不知道自己把老爸刺激大发了,继续兴致勃勃地设计着告白的桥段。
电话那头,邵星辰克制不住自己的疲惫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说:“老大,虽然我是一个母胎solo,但我还是想说,你这个告白有点土……”说着说着,他脑海中灵光一现,整个人顿时就清醒了,问:“不对啊,老大!你不就是想要弄个不靠谱的流言把你和童思萱的流言盖过去吗?那我们直接强调你对越维新告白失败就行了,何必要把细节抠得这么清楚?”
喻临愣了一下。是哦,他们只要传个最终结果就行了,抠什么细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细节抠多了,这天晚上,喻临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站在学校的大操场上,四周摆满了鲜花。越维新就站在他的面前。一切都恰到好处,花是恰到好处,阳光也是恰到好处,风是恰到好处,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是恰到好处。喻临什么都没有说,睡觉前设计的那么多告白的台词一句都没有用上。越维新忽然就凑了过去,主动亲了下喻临。
……
第二天早上,喻家的气氛怪怪的。
越维新拿起一枚水煮蛋时,察觉到喻临的视线飘了过来,他微笑着朝喻临看过去,喻临却迅速转开了视线。越维新愣了一下,问:“你也要吃煮鸡蛋吗?要不然我给你剥一个?”
越维新知道喻临吃东西时最怕麻烦了,吃葡萄都懒得吐皮的人肯定懒得剥蛋壳吧?却不想,喻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忽然伸手从越维新手里抢过了蛋,嘟囔着说:“我帮你剥!”
喻柏凯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心头涌上了万般滋味。
老父亲转开视线盯着几米外的一盆绿萝看了一会儿,深呼吸两次,才又把视线转了回来,故作平静地说:“小越,我已经替你请好假了,这两天暂时不用去学校了。”他倒不是故意出手隔开越维新和喻临,确实是特安办那边有了安排,越维新要参与祝祷歌的相关实验。
喻临立刻叫了起来:“又请假?请几天?是病假吗,越维新你身体哪里不舒服?”他把已经剥好的鸡蛋放进越维新的碗里,白白嫩嫩的鸡蛋在白瓷碗里滚了滚,看上去漂亮极了。
“是事假。你不是知道了吗,箫意要找小越合作唱歌,今天先去录一段。”喻柏凯说。他想,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啊,喻临真的很在意越维新。这到底是一时情热,还是情根深种?
“那越维新要出道了吗?”喻临紧张地问。
“不会出道的,我没打算要进娱乐圈发展,应该只用做一些幕后的工作……”越维新笑着说。他确实是要去录歌,但不是和箫意合作出专辑,而是要参与到抑郁症患者的治疗中。
吃过饭,喻临一个人去了学校。这段上学的路,最近一直是和越维新一起走的,现在变成他一个人了,他竟然有些不习惯了。奇怪啊,明明高一时独自走了一整年,那时怎么不觉得寂寞呢?喻临又忍不住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梦了,在梦里,越维新主动亲了他一口……
喻临红着脸奔跑了起来,从校门口一直跑到了教室里。
邵星辰的书包已经在课桌里摆着了,人却不在教室里。等到早读快开始时,邵星辰才从外头回来,对着喻临比了个OK的手势:“喻哥,搞定了。你瞧着吧,很快就没有人说你和童思萱怎么样怎么样了。”他没有严格按照喻临的计策行事,却坑了那个传喻临和童思萱瞎话的女生一把。邵星辰对外是这么说的:“喻哥和童思萱?怎么可能!喻哥就算对越维新告白,也不可能对童思萱告白啊。你们不觉得喻哥和越维新最般配吗?为什么有人传童思萱和喻临的绯闻?啊,我听到消息说,某人嫉妒童思萱长得漂亮,就想要败坏童思萱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