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景雨柔不可置信地反问道,“我哪一样要求不是为了他好!你说这是绑架?”
“那只是您以为的好而已!不过是您的一厢情愿!您凭什么认为那是程钺想要的!”
“呵……”景雨柔冷笑起来:“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怎么会不知道什么是他想要的?我那么爱他……”
“您爱的只是您自己。”白潇说道,“真正的‘爱’是不应该造成痛苦的。您所谓的爱,不过是自私而已。”
“你……!”
“我还记得在机场见面的时候,您对我说过您和您先生最初的故事。您那时候那么的幸福,现在,这样的幸福还在吗?程钺想要的,其实很简单——也不过就是那样的一点幸福感而已。那时候的幸福感变成了不幸之后,为什么还要在他身上继续延续下去呢?”
景雨柔忽然就想到了程钺曾经对她说过的:为什么我们都要竭尽全力讨好一个人渣?!
听着白潇的话,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可是不敢细想。
“这个话题没有什么好谈的,”景雨柔别开了目光,强行结束了话题,“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们准备怎么做?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你来抚养吗?这样也好,就当程钺在国外养伤,秘密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谁也不知道,这样最好,以后对程钺而言,这个孩子就当不存在……”
“不可能。”白潇看着她的眼睛,平静而坚定地说道:“我们会一起抚养它长大的。”
白潇顿了顿,道:“我爱他。”
“你爱他?”景雨柔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爱情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只有你们这些被洗脑了的年轻人才会这么笃定地相信它。”
白潇这一次没有反驳她,只是静静地看了她许久,然后说道:“我知道自己现在无法说服您……可能以后也不能,但是现在,我只希望您能顾忌一下程钺的心情,他现在怀着的毕竟是您的孙子,或者是孙女。”
景雨柔毫无所动,只是听到“怀着”这两个字就觉得厌恶:“一个大男人……竟然怀孕了……真是……”
最后,她还是把“恶心”这两个字憋在了喉间。
白潇却明白了她未尽的话,手背青筋暴起,又不动声色地放松了。
他拿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道:
“无论如何,您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在孩子还没有出生的这段时间,程钺需要静养,也需要给孩子一个好的生长环境,之后的事情,我们再议,今天,如果您没有什么想说想问的,还请您早点离开。”
景雨柔的脾气霎时间又上来了,大声质问道:“这是我儿子的家!你凭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只听“啪!”地一声巨响,白潇把手中的杯子重重地砸在了茶几上,里面的水四溅出来,玻璃杯的底部裂开了一道道纹路,没有溅出来的水从杯子的底部缓缓流了一桌子。
景雨柔一阵心惊胆战,瞬间收声。
“我希望您能理智一点,”白潇说道,“因为您是程钺的母亲,我已经给了您足够的尊重,也希望你在‘我们’的家里的时候,能够有一个客人应该有的样子。”
“你……!”景雨柔气地站起身来。
梅姨听到了声响,在二楼的楼梯口向下看过来,担心地问道:“没事吧?”
白潇安抚的朝着梅姨笑了一下:“没事的梅姨,您上去吧。”
梅姨在二人之间扫了一眼,这才不放心地回去。
“这么快就反客为主了,脸皮可真厚!”
白潇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玻璃杯拿起来,放在垃圾桶的上方,手指轻轻一捏,杯子的下部就碎成了一片一片掉进垃圾桶里,上面原本没有碎掉的部分也被他捏成了两段,丢了进去。
“如果您能理智一点,也许以后你来看程钺的时候我和梅姨还会开门,如果不能,那么非常抱歉,我们只能叫保安了。”
景雨柔气的浑身发抖:“你算什么东西!我只是来看我儿子!”
“如果您真的是来看您的儿子而不是来发泄自己的脾气,我会放您进来的。”白潇站起身来,对着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景雨柔不甘心地看着他,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她看向楼梯口,就见程钺静静地立在楼梯转角处,不发一言。
“程钺!他不过是一个外人!他凭什么……”
“你走吧,”程钺说道。
“程钺!”景雨柔不可置信地喊道。
程钺低头,闭了闭眼,神色在楼梯的阴影里看不清楚。
他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转身又消失在了二楼转角处。
“请吧。”白潇再次说道。
景雨柔终于放弃,气急败坏地拎起放在一旁的包离开了,出门的时候本欲狠狠地摔门,然而门却在关上之前被白潇拦住了。
她剧烈地喘息着,狠狠地瞪了白潇一眼,终于转身离开。
第53章 安慰
将程钺的母亲送出家门之后, 白潇上了楼, 梅姨就守在楼梯口, 见他上来,指了指书房的方向。
白潇走到书房门口, 见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关上, 但还是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似乎叹了口气, 然后才低声说道:“……进来吧。”
白潇推门进去,就见程钺坐在书桌之后, 两手撑着额头,一副疲惫的样子。
白潇看着他,皱起了眉头, 他反手将书房的门关上,靠在门上,轻声问道:“你怎么样?”
程钺将手放下, 看向白潇, 眼眶有些微红。他摇了摇头, 道:“还好。”
白潇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过了一会儿, 程钺忽然说道:“对不起。”
白潇心猛地疼了一下,走到桌子前面, 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还是有点担心:“说什么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程钺摇了摇头。
白潇绕过桌子, 从椅子后面温柔地抱住了他。
“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程钺听了这句话,并没有回答,但却捉住了他环在自己身前的一只手。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程钺忽然说道:“如果没有和我在一起,你就不用经历这些……”
“然后一起都让你独自承受吗?”
程钺愣住。
“我爱上你,哪里还有回头的路,我没有觉得麻烦,只是觉得心疼,也觉得庆幸——幸好这时候我在你身边。”
程钺鼻头酸了酸。
其实这么多年来,他和母亲时常争吵,母亲也常会说一些伤人的话,他都已经习惯了。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当母亲在白潇眼前说出那些话来的时候,他第一次觉得如此不堪。
比起母亲对自己的伤害,他发现自己更加在意白潇的反应。
还有……他是如何看自己的?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自嘲地笑了:“我是不是太软弱了?”
白潇静静地看着他,摇摇头:“怎么会?如果是我,不见得做的比你好……如果真的软弱,怎么会有小树苗?”
程钺笑了笑,摸了摸手上的戒指,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来,闭上了眼睛。
“我只是觉得心疼,”白潇说道,“想到你这些年的辛苦,我真的……几乎无法对她保持尊重。”
程钺想到他最后看似有礼实则无情的送客,低笑起来。
“你已经很尊重她了……谢谢。”
“跟我说什么谢谢,这么爱我的话,不如给我一个吻?”
程钺转头,就见白潇把脑袋贴在他的肩膀上,温柔地看着他,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一看到他温柔的眼神,就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艰难的。
仿佛一切难题都在这一个眼神之中化解了。
程钺忽然就对未来有了信心。
他看着白潇形状好看的双唇,喉结微动,他抬眼,就见白潇的眼神之中带了一些期待。
他垂眸,微微勾起嘴角,然后就凑过去,吻上了他的唇。
那是短暂的一吻,却带着无法言说的温情。
一吻过后,白潇看着他,笑道:“心情不好的话,要不要跟我去吃一个煎蛋?”
程钺想到之前那颗隆重的煎蛋,不由低笑起来,心情瞬间明媚了许多。
景雨柔一大清早就过来大闹一番,几人连早饭都还没有吃,两人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梅姨已经将早饭做好了,于是煎蛋的计划就暂时作罢,三人还是一起吃了早饭。
梅姨看到神色平和的两人,心中不由大为感慨:白潇真是神奇,有他在,哪里还需要什么抗抑郁的药物啊?
*
饭后,两人就一起窝在阳台那张宽大的躺椅上,抱着一包青柠味的薯片一人一片咔嚓咔嚓地吃的不亦乐乎。
梅姨无奈地给两人一人端了一杯鲜榨的苹果汁,道:“刚吃完饭就吃零食……这个太干了,小心上火!”
白潇笑嘻嘻地:“知道啦梅姨,就吃一小会儿~”
梅姨摇摇头,吃东西还有按照一会儿来算的?
梅姨把果汁放下之后,也不再打扰他们,知道这两人一定有许多话要说。
程钺谢了梅姨,端起果汁喝了一口,见梅姨到后院去了,才开口道:“你知道吗,从小……我不知道有多少次都在想,如果梅姨是我的母亲,那该多好。”
他与白潇对视一眼,呼了一口气,又拿了一片薯片出来,让自己放松下来,继续说道:
“从小就是梅姨照顾我,我的母亲一直非常注重我的教育,但是……却几乎没有给过我什么温情。小时候我非常怨愤,但是后来,我渐渐理解了她……她不能给我温情,大概是因为她的生命中也没有什么温情了吧。”
白潇嚼薯片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安静地听他说。
“在我小的时候,我的父亲和母亲关系还很好……或者说,还维持着那个虚假的表象。我还记得她抱着我带我去商场,买很多玩具给我,在我生日的时候带我去游乐园……不过那时候太小了,记忆也只是一些小小的片段。直到后来,我母亲发现父亲出轨。”
“那是她第一次割腕,可能是受的刺激太大了,那一天的每一个场景我都记的很清楚,当时我到了她的房间,听到浴室里传来巨大的声响,还有流水的声音。我去敲门,她也没有开门,我那时也不知怎么了,本能地害怕,在门外等了很久……直到有水从门缝中流出来……是红色的。”
白潇皱紧了眉头,腾出一只手来,从程钺的脖子和躺椅之间挤过去。
“你干嘛?”程钺嫌弃的瞪了他一眼,“硌得慌。”
白潇挪了挪身子,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这样就不硌了吧?就是想抱你一会儿。”
程钺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又往他的肩窝处挪了挪。
他清晰地感觉到心中流淌的温暖,他甚至觉得,自己要说的这些都变得不再沉重。
“唉……你一个连鬼片都不敢看的人,我就不跟你描述当时的场景有多么血腥了……小时候我很久都因为这个睡不着,但是长大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竟然演变出了免疫力来,看鬼片的时候,很多常人觉得恐怖的场景,我竟然都没有什么感觉。”
“嘶……”白潇咂舌,“那是因为你没有跟我一起看,你要跟我一起看,说不定……你会被我吓到的。”
“哈哈哈……”程钺在他怀里笑得直颤,“这可是你说的,真是迫不及待想要体验一下。”
白潇想到他影音室里那一排的恐怖片的封面,觉得全身发冷:“……当我没说?”
程钺微笑:“我会记得的。”
白潇:TAT香菇。
程钺心中暗笑,又把话题扯了回来:“我小时候一直很怨恨她,长大之后出国读书,整整五年都没有回家,但是后来却渐渐明白,她也有她的苦。”
“说起来,她嫁给我父亲之前,也是娇生惯养的公主。外公对她特别宠爱,自然对我也非常好,小时候父母忙的时候,我就住在外公家里,甚至在我的记忆中,对于外公的美好记忆比对她的还多……但外公去世的早,只留下了这个长命锁和很多老照片,还能让我不时缅怀。”
他从衣服里面扯出那块长命锁,轻轻抚摸。
白潇目光柔和地看着那块长命锁:“幸好被我捡到了。”
程钺斜斜看了他一眼:“竟然用这个来接近我。”
“说不定外公有灵,第一次见到我就知道我是个好孩子,故意让你把它掉在那里,成就一段姻缘啊~”
程钺瞬间脑补了一番外公的灵魂站在床边上看着他们两个人在床上搏斗的场景……
“……”
他从一旁的小圆桌上抄起一本书来,“啪”的一声,狠狠地拍在了白潇的脑门上。
“嗷呜!”白潇捂头:“我错了我错了……外公肯定对这件事没有兴趣……那都是缘分啊!缘分!”
程钺这才把书放了回去,倒也不再介意,又躺了回去,继续说道:“外公去世之后,母亲精神一直不太好,后来母亲发现父亲出轨之后,整个人几乎崩溃了,才成了现在这样。”
他叹了口气:“与她相比,父亲对我反而很好。所以小的时候我恨她,反而不怎么恨父亲,长大之后,后来才明白,原来父亲才是悲剧的根源。我也劝过母亲离开他,但是她始终不甘心。”
“其实我觉得,比起程家的家产,她更多的是在缅怀她失去的过去。那一年她应该是三十五岁。三十五岁之前,她一直都生活在天堂,而三十五岁之后,大概每一天对她而言都是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