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同桌相看两厌[现代耽美]——BY:曲风荷

作者:曲风荷  录入:07-06

  所以他只能不断地坐公交车。
  坐到什么时候呢?
  陈非誉不知道,俞白自己也不知道。
  在俞白坐上第五辆公交车的时候,终于被俞总给逮住了。
  这一趟公交的终点站在清水河,这是一辆城际公交,直接把俞白带到了岳市的郊区。
  这一站只剩下了俞白一个乘客。
  雨还在下,俞白下车后先看到了公交站牌后面开得热热闹闹的木槿花。
  清水河没有公交站台,只有一块绿色的公交站牌,孤零零地伫立在雨中,一枝斜出的木槿花探了出来,正把公交站牌上那个河字给遮挡住。
  俞白觉得这个画面很美,雨水落到木槿花上,又从公交站牌上滴下来,连站牌上的铁锈都变得充满了味道,如果用镜头定格下来,加个滤镜,就像是王家卫电影里的场景。
  公交车开走,俞白回头看向马路,一辆黑色的奔驰紧跟着公交车,这会儿停在他的面前。
  是俞总的车。
  俞白认得。
  他后退了一步,伸手抓住了站牌。
  俞总没等小李给他撑伞,就从副驾驶上打开车门走了下来,他有些上火:“俞白!你究竟在折腾些什么?”
  俞白没说话,只是紧紧抓着公交站牌。
  雨越下越大,雨滴顺着额头流到俞白的眼睛里,俞白眨了眨眼睛,雨滴又从眼角流出。
  俞总伸手就扒住俞白的肩膀,他在雨里大吼:“跟我回去!”
  俞白借着公交站牌的力,挣脱了俞总的手,他抬头,看着俞总:“呵。”
  小李手忙脚乱地一边给俞总撑伞,一边试图拉住俞总:“俞白,这么大的雨,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俞白不说话,只是拉着公交站牌。
  俞总在小李的暗示下,先跟俞白服软:“今天家长会的事情,是我的不对,爸爸跟你道歉。你已经是个大男孩了,不要这么任性,现在雨下这么大,我们先到车里去。”
  俞白不动,他站在雨里,和那个破旧的公交站牌一样伶仃。
  一直站在小李身后的陈非誉站了出来,他手里撑着一把伞,这是他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从梁浮月那里拿来的,梁浮月的伞画风独特,从外头看不过是一把普普通通、半点花纹都没有的伞,撑开了才发现,图案在伞里面,伞面上绘了一树粉色的桃花,还飘着花瓣,像是在伞里面藏了个春天。
  陈非誉走到俞总和俞白的中间,他把那柄藏着春天的伞,一大半撑到了俞白身上。
  俞白眼睫动了动,他抬头,看向头顶的伞。
  伞面上的桃花,是明丽的粉色。
  陈非誉没有看俞白,而是冲着俞总说:“俞叔叔,俞白已经找到了,您暂时可以放心。他现在情绪不太好,不愿意跟您走,不如我先在这里陪着他。我跟您保证,明天会让俞白按时去学校上课。”
  陈非誉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俞总:“等我们回到市区了,我会跟您打电话的。”
  俞总又叫了一声俞白,俞白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小李看了看陈非誉,他送俞白上学的那天见过陈非誉,知道这是474班的班长,便劝俞总:“俞总,人都找到了,您也别太着急,这孩子是俞白他们班的班长,在光荣榜的头一位,是个靠谱的孩子,先把俞白交给他吧。”
  或许是拿俞白实在没办法,俞总最后只能放弃,同意了小李和陈非誉的提议,小李把他的名片给了陈非誉:“要是打不到车,就给我打电话。”
  “谢谢您,麻烦您跟梁老师说一声,俞白找到了。”陈非誉朝小李道谢,然后目送着小李开车把俞总送走。
  直到俞总那辆黑色的奔驰看不见踪影了,陈非誉才回头看向俞白,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没撑伞的那只手,把俞白紧紧拥到了怀里。
  

  ☆、酒吧街

  对俞白来说,陈非誉这个拥抱来得太突然了,意味不明,让他有点心慌。
  俞白用了一点力气,试着想要把陈非誉推开一点,陈非誉却把他抱得更紧了,大雨落到伞面上,哗啦哗啦的声音,让人觉得天和地之间都寂静了。
  拥抱这个动作,和牵手、亲吻这样的亲密行为不太一样,少了几分暧昧,多了几分温暖踏实。两个人胸膛贴着胸膛,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好像成为了对方唯一的倚仗。
  俞白的手垂在身侧,他不再试图推开陈非誉,任陈非誉抱着他。
  在雨声里,陈非誉轻轻叫了俞白的名字:“俞白。”
  俞白没有应答,好像身体和灵魂被切割开来,陈非誉怀里的只是个躯壳,里头什么都没有。
  陈非誉又叫了一声:“俞白。”
  “俞白。”
  “俞白。”
  俞白不说话,陈非誉就一直叫。
  “嗯。”
  “别难过。”
  陈非誉终于等到了俞白的回应,他对俞白说,别难过。
  俞白微微抬头,鼻子不知怎么的有些酸,眼泪不知不觉就从眼眶里滑出来。
  他没有抬手擦,相反的,俞白张开双手,用力地回抱住了陈非誉——陈非誉是温暖的,他迫切得需要从陈非誉身上,获得一点儿暖意。
  似乎是察觉到俞白在哭,陈非誉轻轻抚摸着俞白的后背:“没事的,没事的。”
  陈非誉不断地给俞白重复没事的,直到俞白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主动松开了陈非誉,陈非誉才稍稍后退了些,他把手放在俞白的肩膀上,看着俞白的眼睛:“我们回去,好吗?”
  俞白摇头。
  陈非誉问他:“不想回家?”
  俞白的声音有些嘶哑:“不,是没有家。”
  附中门口的出租屋不是家,丽景苑的那套小复式也不是家,俞白在岳市没有家。
  家这个概念,对俞白来说,太奢侈了。
  陈非誉明白俞白的意思:“那跟我走,去我那里。以后,你要是想找个地方一个人安静地待着,就去我那里吧。”
  陈非誉那里也不是家,但可以做俞白的避难所,让俞白不至于在大雨天里,只能在不同的公交车上辗转。
  陈非誉一边帮俞白撑伞,一边拿手机滴滴打车。
  俞白瞥了一眼陈非誉,从陈非誉手里接过伞,他把伞柄朝陈非誉那边倾斜了些。
  清水河在郊区,陈非誉等了半小时才有人接单,幸好司机就在附近,很快就到了。
  陈非誉和俞白上车,回到陈非誉在附中的出租屋。
  刚进门俞白就连着打了两个喷嚏,陈非誉把伞搁在门口,推着俞白就往屋里走:“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俞白站在客厅里,抖了一下自己湿淋淋的外套,吸了吸鼻子:“好的。”
  陈非誉先给俞白开了热水器和浴霸,又给他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和干净毛巾,催促着他进了浴室。
  俞白洗了半个多小时热乎乎的热水澡,终于满意地出来了,他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说:“我洗好了,你去洗吧。”
  陈非誉早就脱掉了湿衣服,打着赤膊在厨房里忙碌,俞白每次看着陈非誉,总觉得自己和他隔了一个季节。
  沙发上放着陈非誉的冬季校服,陈非誉让俞白穿上:“过来喝汤。”
  俞白虽然暖和了,但神情依然恹恹,他裹着陈非誉的冬季校服,慢吞吞地走到厨房,然后啧了一声。
  陈非誉的贤惠真是超越了他的想象。
  他原本以为陈非誉会煮个姜汤,俞白没喝过姜汤,但吃过姜糖,以他浅薄的感知力,实在不能理解这样的食物是如何成为远近闻名的特产。
  陈非誉做了个青菜肉丸汤,用汤盅装好,这会儿正放在温水里热着,等到俞白出来了,他才把汤盅拿出来:“我去洗个澡,你先喝点汤暖暖胃,待会带你出去。”
  俞白木愣愣地点头,陈非誉这会儿说什么他都答应,
  他坐在小厨房里,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喝汤。汤有些烫,但正是喝下去暖胃的温度,新鲜的青菜带着甘甜,肉丸里头裹了鸡蛋,口感嫩滑。为了祛寒,汤里放了大量的姜,但全部切成细丝,姜的辛辣味在汤里几乎尝不出来。
  俞白决定,陈非誉以后就是他心里的中华小当家。
  陈非誉洗澡很快,他换了一套干净衣裳,还用吹风机吹了个发型,抹了面霜。他没有穿校服,里头穿了件白色短袖T恤,外头搭了件翻领的藏青色牛仔外套。换了个打扮,轻而易举地就褪掉了身上的学生气,变成了一个挺拔的少年人。
  而俞白还裹着附中又长又笨重的冬季校服,黑底红条纹,经脏又保暖,与陈非誉这样骚且鲜活的衣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俞白皱了皱眉,放下汤盅。
  陈非誉把手机放进兜里,朝俞白勾了勾手:“走。”
  俞白看了一眼陈非誉,又看了一眼自己,在胜负欲和惰性之间只摇摆了一瞬,俞白就放弃了换衣服的打算,低下头跟着陈非誉出门了。
  出门吃个饭而已,打扮的花枝招展做什么呢。
  然后俞白就后悔了。
  陈非誉直接打车,去了个酒吧。
  岳市有那么几条酒吧街,最出名的在解放西路,这是岳市最早兴起的酒吧聚集地,里头没几家清吧,吵闹是真的吵闹,疯狂是真的疯狂。
  俞白下出租车的时候还有点不可置信,他扯了扯自己的校服,看向陈非誉:“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俞白不是没有去过酒吧,他初中的时候就跟着一党狐朋狗友,早早完成了欲望探索与天性解放。不过到底是初中生,多借了两个胆子也不过是虚有其表,他们没敢来解放西路,去的是太平街,那边的清吧更多,来打卡的游客远远多于真正想去酒吧喝酒的人。
  俞白没来过解放西路酒吧街。
  他再一次认识到,和陈非誉比起来,他在叛逆和非主流这条路上,是个货真价实的低级玩家。
  酒吧街沸反盈天,俞白说话的声音不大,淹没在各色的音乐声里,一点踪迹都寻不到。陈非誉只看见俞白一脸迷茫的张了张嘴巴,他没听见,但猜得到俞白说什么。
  陈非誉把俞白朝自己身边拉了拉,附在他耳边,说:“来这里发泄,放松,隐藏……你想干什么都行,反正都比你一言不发,大雨天里坐公交车好玩。”
  俞白一言难尽地看着陈非誉。
  陈非誉说话的声音就在他耳边,低沉的,很轻,像老旧的八音盒在耳边响起来,他心颤了颤,没说话,跟着陈非誉走进了一家叫HE的酒吧。
  这酒吧的名字太有意思了。
  俞白进来的时候就在想,是读“和”,还是读“he(他)”,或者是“happy ending”?
  陈非誉进酒吧轻车熟路,他连会员卡都有,大抵是为了照顾俞白,陈非誉要了个位置靠里的卡座。
  “哟,这是哪个学校的校服?”侍应生是个眉眼秾丽的美人,男生女相,很是勾人,他跟陈非誉十分熟稔,“小哥哥,好久不见,你这是从哪里拐来的人?”
  陈非誉笑了一下:“小王,这是附中的好学生,你可别招人家,人家将来是要上重点大学的,和我们这样的人不一样。”
  名叫小王的侍应生骂了一句操,然后把酒水单子拍到了陈非誉跟前:“讲了多少遍我叫Dana,你能不能叫对一次我的名字?”
  俞白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叫人家将来是要上重点大学的?什么叫和我们这样的人不一样?
  陈非誉有没有一点身为光荣榜榜草的自觉?
  那位叫小王还是戴纳的,竟然还真信了陈非誉的鬼话,看俞白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哎呀你是个好学生哦,好学生干嘛要跟陶姜这样的人玩在一起。好学生哦,就应该好好读书,考个大学,将来才会有出息,别跟我们这样穷打工的一样啦。”
  “陶姜?”俞白看着陈非誉。
  陈非誉在酒水单子上勾了一通,然后把侍应生推走了,他才笑眯眯地解释:“骗人的名字,我总不能说自己叫陈非誉吧,附中的光荣榜也不是白贴的。我可不想昨天光荣榜,今天通报墙。”
  陶姜这个名字,就是百家姓里随便连着的两个字,“孔曹严华、金魏陶姜”,普通得很,没有一丁点多余的意思。
  陈非誉这个名字,出自庄子的《逍遥游》,“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寄托了太多美好的希冀。
  俞白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透过陈非誉。
  侍应生小王很快就把酒给上过来了,陈非誉点的不少,小王说:“小唐哥听到你来了,让你上去唱个歌呢。”
  这会儿是晚上七点过一点儿,酒吧还没到真正热闹的时候,舞池里没什么人,乐队也没来。
  陈非誉丝毫不给小王面子:“不唱,今儿陪朋友来的,有事情。”
  小王嘁了一声:“小唐哥待会就得过来找你的。”
  小王酒摆完,转过身就看到了人,他笑眯眯地打招呼:“小唐哥!”
  小唐哥叫唐孟秋,是酒吧的二老板,与陈非誉熟得很,人来了放着那么多空位置不坐,就要挤着陈非誉:“陶小姜你很不够意思,人来了都不见我一面。”
  看着热情的小唐哥,俞白忽然觉得他有点惨,他亲昵叫着陶小姜的人,其实真名里头不带陶也不带姜字。
  不过俞白转念又想,酒吧是个什么地方,小王还要叫Dana,名字在这里就是称呼的符号罢了。
  陈非誉把地方给唐孟秋让了点,他又把刚刚对小王说的理由笑着重复了一遍:“今儿陪朋友来的,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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