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口肉和菜在嘴巴里极富有层次感,先是酸菜的刺激,然后是蘸料的香味,最后是五花肉本来的味道,吃完以后,俞白奇异地获得了一种满足感。
“你快尝尝这个五花肉和酸菜,绝了!”俞白虽然不待见血肠,但对酸菜和五花肉是实在喜爱,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份美味分享给陈非誉。
陈非誉也卷着五花肉和酸菜,微微蘸了点蘸料,一口送入嘴里,满足地吞了下去:“爽啊。”
俞白在那一瞬间觉得,如果要给幸福的味道下一个定义,他要提名酸菜和五花肉一起吃。东北这个酸菜真是一绝,和他在南方吃到过的所有腌制酸菜味道全部一样,特别爽快。
陈非誉拿勺子舀了些小鸡炖蘑菇的汤泡到饭里,告诉俞白:“你拿这个汤泡饭,也特别好吃!”
俞白点头,大口大口的吃着,眉和眼都舒展开了:“太幸福了。”
貌不惊人的东北菜,吃起来有一种满满当当的幸福感。分量实在,做法简单,味道保留住食材原本的鲜美,每一口塞到嘴里,都特别满足。
俞白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的一句心灵鸡汤,原文大概是,美食和风景可以抵御全世界所有的悲伤,他觉得这句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至少,在塞满肚子以后,俞白已经把因为初到陌生环境里的茫然无措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和俞白在吃饱喝足以后,离开了陈阿姨东北家常菜馆,陈非誉笑眯眯地在收银台结账后与阿姨告别:“今天的饭菜都非常好吃,谢谢阿姨。”
阿姨喜欢陈非誉喜欢的不得了,直接把他们俩这顿饭的零头抹了,还一个劲儿地说:“下次再来啊。”
俞白和陈非誉决定,等到从长春回岳市的时候,一定要再来吃一次陈阿姨东北家常菜,下一次,要尝一尝没有吃过的其他菜。
回到酒店,俞白让陈非誉先去洗澡,他则从行李箱里拿出速写本,盘腿坐到床上开始画画。
陈非誉洗完澡出来,直接爬到了俞白的那张床上,把脑袋凑到俞白肩上,看着俞白的画:“在画什么?”
刚从浴室出来的陈非誉身上还带着热乎乎的水汽,忽然靠过来,好像要把俞白给烫着了。
俞白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直接仰倒在了床上,倒下去的时候俞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紧紧抓住速写本。
陈非誉顺势俯身,整个人覆在了俞白身前。他低下头,和俞白鼻子对着鼻子,眼睛对着眼睛,嘴唇好像就要挨上嘴唇。
陈非誉的头发还没有吹,湿漉漉地滴下水滴,滑过俞白的脸颊,落到俞白的脖颈里。
俞白在陈非誉靠过来的那一刻,就屏住了呼吸。他想避开陈非誉的目光,但那是他的心上人,又哪里避得开。
陈非誉伸手,拇指从俞白的脸颊上摩挲过去,沿着他头发上落下来的那滴水痕,缓缓落到俞白白皙的脖颈处,水滴已经没了痕迹,陈非誉的手却舍不得离开。
俞白想起了陈非誉捂住他眼睛的那个夜晚,他们也同样睡在一张床上,他的手指也摸索着拂去了陈非誉脸颊上的眼泪。
又一滴水珠子落到了俞白的鼻尖上。
陈非誉头又低了些,两个人直接鼻尖挨上了鼻尖,陈非誉的鼻子轻轻蹭了蹭,小小的一滴水,就这样消失在了两人的温度里。
俞白被撩得要了命,心里头就算有道马奇诺防线,这会儿也塌得连灰都不剩了。
“擦一擦水。”
陈非誉的声音低沉,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很轻,像低声呢喃,又像是想要把每一个字都刻到俞白的魂灵深处。
说话的时候,陈非誉的鼻子还对着俞白的鼻子,嘴唇还挨着俞白的嘴唇,他每说一个字,就像一个吻落在俞白的唇上。
俞白快要把硬纸板的速写本抓住五道深深的指痕来。
俞白觉得自己溺水了。
陈非誉也靠在了床头,他伸手握住俞白的手腕,探进俞白的掌心,温柔地将俞白的手指一根一根地从速写本上拿开。
他自己扣住了俞白的手,另一只手则拿起速写本,放到自己和俞白眼前:“俞哥画了什么?”
陈非誉猜,他会在俞白的画册里看到高铁上的那场落日,看到熙攘的长春火车站。
但陈非誉先看到的是陈阿姨东北家常菜馆。
笑起来很温柔的阿姨手上端着一盘炒时蔬,桌子上摆了锅包肉、小鸡炖蘑菇、杀猪菜和两碗米饭。
只是简单的线条,很多细节都还没勾勒完整,但陈非誉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吃饭的时候,很温暖的家常菜馆。
“画得真好看。”陈非誉真心实意地赞叹。
陈非誉喜欢看俞白的速写本,那是俞白眼里生活的模样,俞白看到的世界其实特别美好,连附中后面那个小山坡开了几朵花,他都注意得到。
速写本到了跟前,俞白终于回过了神,他像溺水的人抓住稻草一样,从陈非誉手里抢过速写本,收到抽屉里。然后俞白迅速从床上爬起来,穿着一只拖鞋,提着一只拖鞋,踉跄着连跑带跳进了浴室。
“我……我去洗澡。”
“嘭”地一声,俞白重重地关上浴室门。
浴室里有一面特别大的镜子,俞白终于穿好鞋,他两手撑在盥洗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镜子里的人眼角潮红,呼吸急促,透过面皮,都能猜到他胸膛底下的那颗心乱成了什么样子。
俞白没敢再看镜子里面的自己,他扯开浴室的帘子,脱掉了衣服,躲进了浴室里。
淋浴喷头的水冲下来,俞白闭上了眼睛。
他今天重新认识了自己的身体——他会因为一个同性的靠近脸红心跳,他会因为一个同性的撩拨而产生欲望。
那是他喜欢的人。
从前俞白只感觉到喜欢,感觉到心动,今天他感觉到了性,感觉到了欲望。
他伸手抚摸到身体里发硬的地方,羞耻地用手纾解这份欲望。只要想到陈非誉就在一墙之隔的外面,俞白就刺激的不行。
俞白把水声开到最大,压低的□□声被水声吞没。他不敢睁开眼睛,害怕看到自己,害怕看到光,害怕看到陈非誉。
傅医生说谈论性不羞耻,可傅医生没告诉过俞白,想着喜欢的对象自丨慰,羞不羞耻。
俞白在浴室里发了好久的呆,直到陈非誉叩响浴室的门。
“俞哥。”
“俞哥。”
俞白关掉了水,扯了块浴巾披到身上:“怎么了?”
陈非誉问:“你是不是因为没有带睡衣进来,所以不愿意出来了?”
俞白刚想说不是,是因为想你想到不敢出来,但随后立刻反应过来,他确实没带换洗衣服进来。
俞白陷入了半分钟的沉默。
还是陈非誉先开口:“你的睡衣在哪里,我帮你拿吧?”
“谢谢。”俞白摸了摸鼻子,有些气闷,“就在箱子里面,有拉链的那一层。”
陈非誉应了声好,就去帮俞白拿干净的睡衣和内裤。这次递衣服,仿佛是察觉到了俞白的不自在,陈非誉连脸都没在俞白跟前露一下,特别规矩的把衣服递进去就转身走了。
“记得出来吹干头发。”陈非誉最后叮嘱了一句。
俞白没有答话,他想,那刚刚你怎么不记得吹干头发。
俞白换好衣服,一边吹头发一边想,陈非誉是不是也喜欢他呢?
不是喜欢好朋友的那种喜欢,是想谈恋爱的那种喜欢,带着欲望的喜欢。
俞白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陈非誉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他只留着一盏床头灯,闭着眼睛的模样安静又温柔。
“晚安。”俞白轻轻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快!夸我!这是!二更!
☆、一张床
第二天早上,陈非誉和俞白找了一间早餐店吃了早饭,慢悠悠地在长春这座城市里转了转,就坐上去松江河的火车。
北方的早餐和南方的差别特别大,这里的豆浆不放糖,粥要配咸菜,豆腐脑是咸的,一个包子有南方的两个大。
俞白和陈非誉吃得非常艰难。
从火车站里出来的时候,正赶上一场夏季的瓢泼大雨。
这会儿不过傍晚五点,天却阴沉得过分,一道闪电劈过,在天际留下一道紫色的闪光。
老旧的火车站点亮了白色的照明灯,映出斑驳脱落的墙皮。雨水一串又一串地从雨棚上掉下来,像断线的珠帘,全数落到铁轨里。
“好大的雨!”
大风把雨吹进人行道里,拂了陈非誉和俞白满面。
风声、雨声、轰隆的铁轨声,倘若说话的声音小了些,就要被吞没了。人群在雨中格外熙攘,俞白担心和陈非誉走散,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带伞了吗?”
俞白扯着嗓子,特别大声地问陈非誉。
陈非誉也在雨中回应他:“带了,但是在行李箱里,这会儿也拿不出来,先出站吧。”
“嗯。”俞白一手拉着陈非誉,一手拖着行李箱,顺着人流,一步一步挪出了火车站。他们撞上了不少来长白山的旅游团,出了站才发现,外头有好几个旅行社的导游举着牌子大声招徕。
“环球旅行的朋友看这里,绿色的旗子是我们,别走错啦!”
“九江的朋友!九江的朋友!”
“蓝色的旗子是中青,中青啊!这边上大巴,进大巴我们再清点人。”
雨很大,导游们站在大巴前,都没有撑伞,一个人罩了件雨衣,大嗓门中气十足地喊着,游客以家庭出游为多,有的还带着老人,这会儿都在雨里狼狈地到处找人。
俞白紧紧抓着陈非誉的手腕,一点都不敢松,生怕一松开他们就要被人群挤散。
陈非誉大声地喊:“那边有卖雨衣的,先去买两件雨衣。”
雨太大,火车站太吵,陈非誉喊了两遍,俞白才听到。
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逆着人流,在车站的东北口买了两件雨衣。
“十块一件十块一件啊,帅哥买吗?”
俞白点头:“拿两件。”
买雨衣的商贩递过两件塑料雨衣,然后熟练地把支付码递到俞白跟前:“来,帅哥,这里扫码。”
俞白先把雨衣递给陈非誉,然后才拿出手机支付:“谢谢。”
陈非誉自己迅速把雨衣罩好,然后把俞白的也抻开了,等俞白付完钱,直接给他披上:“你在这里看着行李,我去看看外面有没有车。”
陈非誉把行李箱交给俞白,立刻就跑进雨中。
火车站附近有不少揽客的出租车,陈非誉很快就找到了一辆,司机师傅很热情,也撑着雨伞下来帮俞白和陈非誉拉行李箱。
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脱下雨衣坐进出租车里,陈非誉和俞白总算在兵荒马乱里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彼此看着,都笑了。
出租车司机在前头也笑着:“你们一来就赶上下雨了,还真不凑巧。”
陈非誉问司机:“我们正赶上大雨了,下这么大的雨,明天会封山吗?”
司机努努嘴:“那不至于,这夏季的雨都是对流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个把小时就要停了,不影响上山的。现在这个季节好啊,山顶上凉快。你们去山上看天池的时候可记得多穿点衣服,千万别穿着短袖上去,得冻坏了。”
俞白听到这话就抖了一下,他怕冷,非常怕,怕到只敢夏季来东北旅游,还在行李箱里带了秋裤保暖内衣和毛衣。
陈非誉和司机师傅天南海北的聊天,外头天也渐渐黑了,窗外什么都看不清,就看见雨水打在车窗上。
“你们俩是大学生吧,暑假出来旅游啊?”
陈非誉扯谎的本事登峰造极,毫不脸红地应了:“是啊,我们都是南方人,没看过雪,想来北方见识一下。”
司机师傅说:“这会儿没得雪了,要想看雪,得在四月份之前来。你们是在哪儿上大学呀?”
陈非誉编起故事来都不需要思考太多:“岳市师范大学。”
“哎呦,学师范的,出来以后是要当老师啊,好得很,好得很。”
陈非誉笑着说:“我们现在才大一呢,还没怎么想毕业以后的事情。”
“年轻真好啊。”司机师傅开始侃侃而谈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陈非誉听得很认真,不时附和两句,一个小时的车程结束,好像他们俩快要成了忘年交。
陈非誉订的假日酒店由国内著名地产集团注资修建,度假村修建成了个长白山脚的小镇,里头有数家星级酒店,购物街,饭店,温泉酒店,雪道,水乐园……应有尽有。
司机师傅直接将车开到了酒店大堂外,门口有服务生帮忙提行李,酒店房间已经提前订好,陈非誉和俞白拿着身份证办理入住后,没再淋着雨,直接从内部电梯进到房间。
星级酒店的房间比长春的快捷酒店设施要很好多,有个小客厅,还有厨房和小吧台。卧室在另一边,门关着。
陈非誉留在后头插房卡,俞白先进去放行李。推开卧室门的时候,俞白愣了一下,他半晌没敢进去,直到陈非誉走过来,问他:“怎么了?”
俞白回头看向陈非誉:“一张床?”
“一张床?”
陈非誉做出一副诧异的模样——俞白其实不大知道陈非誉这诧异是真是假,毕竟陈非誉说自己是岳市师范大学大一学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真心实意。
其实都是两个男生,这张床又那么大,一起睡完全没问题,两个人也不是没有一起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