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摆出一副颓废青少年样子:“我空虚。”
“我看你还肾虚,一脸萎靡不振样。”杨丛对他上下打量,“你是不是半夜不睡觉,纯看片儿?”
宋然惊讶道:“大仙莫不是窥探了天机?”
杨丛嘴抽抽。
宋然把眼镜戴回去,惆怅地叹口气:“中午我吃桃,吃到条虫,只剩一半了,害得我吐掉了午饭,现在还有阴影,辣条都不能抚慰我受伤的心灵。”
杨丛十分不善良地来一句:“但辣条能给你带来一脑门的痘。”
宋然翻白眼:“你在游戏里没这么贱。”
杨丛吊儿郎当:“彼此彼此。”
——
上课的点,走廊上就杨丛跟宋然,他俩没有难兄难弟的沉痛,聊得挺欢。
宋然很温和地提了一句:“宴好的卷子做得怎么样?”
杨丛斜眼:“干嘛?”
宋然压低声音:“不少人想看他出丑。”
杨丛青着脸爆粗口:“狗比玩意儿,真他妈闲的蛋疼!”
“正常啦,我是过来人。”宋然躲开杨丛踹过来的脚,“我是说作为受害者。”
杨丛脾气火爆:“你丫的不能一次说完?”
“行行行,我的错。”宋然接着之前的说,“我担心什么你知道不,我是怕宴好高三的第一张卷子就做得不好,心里会产生落差。”
“再加上别人的眼光跟言论,他会去自我否定,那就起不来了。”
杨丛抹把脸:“我被老师请出来乘凉的时候,他就已经写完了,挺悠闲。”
宋然背靠墙壁:“那应该不错。”
“本来理综里面,他的化学就最好,现在还有三点水补课,很稳。”杨丛嗤笑,“想看他笑话的人,怕是要成笑话。”
宋然反应迟钝:“三点水谁?”
杨丛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智障:“你觉得呢?”
宋然对上号时,镜片后的眼睛有点抽筋,老江知道自己是三点水吗?
杨丛烟瘾犯了,他用舌尖低了抵牙齿:“看在咱俩在游戏里笑傲江湖的份上,如果你发现三点水欺负我家小好,劳烦告诉我一声。”
宋然满脸黑线:“欺负什么,你家小好在我家老江那里可是个特别的存在,待遇好的不得了,连我这个老同桌都靠边站。”
杨丛搔搔硬邦邦的板寸,正想说话,化学老师出来了,碎花裙摆很优雅地晃在小腿边,低跟皮鞋哒哒哒地停在他们面前。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让我也听听。”
杨丛:“……”
宋然:“……”
——
1班的值日表是从最后一组最后一排开始往前排,开学第一天就是宴好跟杨丛。
杨丛以往都是负责一大半教室,以及前后两块黑板,他虽然懒,在家里属于油盐瓶子倒了都不会扶起来的人,值日这块还是很讲义气的。
谁让值日的搭档是他发小呢。
杨丛万万没想到,这回值日,哥们竟然让他先回去。
“你一个人能行?”
宴好把三角板收进笔袋里:“今天刚开学,没什么垃圾。”
杨丛捞起书包:“那我真撤了?”
话这么说,他还在座位上站着,跟个老妈子似的追问:“你确定能搞定?”
不是他婆婆妈妈,是这小公子精贵得很,这么大教室,又是死热的天,一个人打扫怕是要哭。
宴好喊夏水,让她把杨丛带走。
夏水喊宋然。
杨丛气的头顶冒烟,操,老子是皮球吗?被你们踢来踢去的!
宋然从前面绕过来,对宴好跟夏水打了个招呼,就勾着杨丛脖子走人。
杨丛比他高很多,被勾的人都站不直,一路骂骂咧咧。
夏水目送两人离开,八卦地跟宴好说道:“我感觉程玲玲想跟洋葱复合。”
宴好眼皮一跳:“不是吧?”
“洋葱给她买的那挂坠,她分手后就没再挂过,现在开学又挂上了。”夏水趴在他桌上,“而且今天一天经过咱们班的次数尤其多。”
宴好撑头:“那也不能说明什么。”
夏水眨眼睛:“偷看洋葱呢?”
宴好:“……”
“我是真不懂程玲玲,就那挂坠,国外的奢侈品牌子,咱还都是高中生,能认得的没几个,别人还以为就是几十块钱的。”
夏水摇摇头:“她还不如让洋葱给买个大众点的牌子,一个挂坠几百,那也能装逼了不是。”
她扫教室后门,哟嚯了声:“说曹操,曹操到。”
宴好用眼角瞥过去,程玲玲站在后门口,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看什么东西,一直站那,精致的小挂坠轻轻晃动。
一中对学生的发型没有严格的要求,只要不染颜色就行。
程玲玲在学校里颇有名气,除了是理科班女生里面最拔尖的成绩,还是个美女,有一头漂亮的长发。
用三字概括,就是黑长直,快到腰了。
宴好没见过学校有哪个女生的头发长过她,关键看着还很柔顺,有才有貌,可惜人品不好。
两个人在一起,一方对另一方的感情淡了,要分手,这没什么。
劈腿就不对了。
——
程玲玲站了会,似是不经意地往1班看了眼。
宴好跟她四目相视,眼神阴冷。
程玲玲的脸色微变,下一秒就转身走了。
宴好收回视线的中途瞥到江暮行,发现他已经写完了当天的作业,正在整理书本。
夏水没注意到宴好在看什么,她还望着程玲玲原来站的方位,费解道:“头发那么长,洗头的时候多累啊。”
宴好见江暮行起身,他下意识跟着站起来,催促夏水:“司机还没来接你?”
夏水耸肩:“早到了。”
就她家离得远,爸妈不准她住校,也不让她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早中晚都接,被嘲了很久。
江暮行过来了,宴好舌头都变得有点不灵活,仓促跟夏水说了句:“明天见。”
夏水要是还没注意到往这边来的江暮行,那就是眼瞎,她坐不住地起来,小声问宴好:“你跟三点水要回去了?”
宴好边用余光偷看江暮行,边从座位上出来,把椅子往里面推推:“教室还没打扫。”
夏水给他使眼色:“那你让三点水帮你。”
宴好心说,我也是那么想的,所以姑奶奶,还请你留我个二人世界。
夏水不知道宴好的心思,只是觉得她的偶像一如既往冷冰冰的,好难聊,又不露声色,看不透,都没办法根据他的表情来调解气氛,这会她就不凑热闹了,改天拉上洋葱,还有宋然,人多好聊点,于是她嬉笑着摆了摆手,匆匆拿着书包溜了。
教室里安静下来。
江暮行拿了板擦,把后面那块黑板上的鬼画符擦掉。
宴好看他挥动板擦时拉长的臂膀线条,嗓子有点干:“班长,我地还没扫呢,要不你先回去吧?”
江暮行擦完黑板转身:“你一个人能弄?”
宴好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全然不是在杨丛面前信誓旦旦的样子。
江暮行撩起眼皮看他,又问一次:“能不能弄?”
宴好对上江暮行的目光,像是受到引诱般回答:“完全不能。”
第47章
高三第一天, 宴好就实现了跟江暮行一起打扫教室的愿望, 回去的路上他太飘,差点把车骑到沟里。
江暮行单脚撑地,眉骨耸起:“骑车也开小差?”
宴好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我没有。”
江暮行厉声道:“那你刚才是在干嘛?漂移?”
宴好把脑袋耷拉了下去。
江暮行的神色冷冽:“你骑车的时候在想什么?”
宴好没忍住地咕哝:“想你。”
完了就慌得握紧车龙头, 一边忐忑不安,一边安慰自己路上车多, 声音杂乱,江暮行应该没听见。
宴好等了又等, 都没等到江暮行的反应,他垂头顺着刘海,眼睛小心翼翼偷瞄。
江暮行微阖了下眼眸, 半晌开口, 语气没那么锋利逼人:“马路上不是家里的客厅,车来车往的,你就不能等回家了再想心思?差这么点时间?”
宴好委屈地抿着嘴巴。
江暮行棱角分明的脸庞侧向他:“我说错了?”
“没错没错, ”宴好脱口而出, “班长你说的是,你说的都对。”
江暮行:“……”
“那能不能好好骑车?”
宴好咕哝:“能。”
江暮行把撑着地面的那只脚抬起来,搭回脚踏板上, 径自骑车下了坡。
宴好搓搓布满细汗的脸,江暮行发脾气的时候真凶。
但江暮行是在关心他的安危。
作为朋友。
宴好开心又失落,还有点神经质的兴奋。
如果江暮行知道这个朋友想跟他接吻,上床,谈恋爱, 结婚,不知道会怎么想……
——
宴好晚上写日记,把打扫教室的事记录下来,撕下爱心的小贴画贴在末尾,按了按边边角角。
“哎。”
宴好叹息,要是明年能收到A大通知书,当天跟江暮行表白成功,然后一起把学校三大约会地点逛一遍,留下潮湿的吻跟紧密的拥抱。
那他的高中就能画上一个色彩缤纷的句号。
这么想着,宴好就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写了下来。
“扣扣”
敲门声打断了宴好的美梦,他把日记本放进抽屉里:“来了。”
“复习,做卷子,男朋友,复习,做卷子,男朋友……”
宴好碎碎念着走到房门口,吸口气面带微笑着打开房门:“班长,今晚我要做几套卷子啊?”
江暮行回客厅:“四套。”
宴好的笑容渐渐消失:“那还行啊,就只是卷子。”
江暮行停住脚步,侧头看他一眼:“嘴硬。”
宴好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趿拉着拖鞋跟在他身后:“我是苦中作乐啊班长。”
江暮行倏然转过身。
宴好及时刹住车,先是疑惑江暮行怎么停下来了,是要说什么吗?之后就为自己没趁机撞进他怀里而郁闷。
反应也太快了吧,平时怎么就没这么灵敏?宴好自我唾弃。
“现在是八月中旬,明年六月才高考,这个阶段你除了复习就是复习,枯燥的生活会把时间拉得比你想象的还要漫长,我问你,”
江暮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做好坚持下去的准备了吗?”
宴好微翘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视线对着江暮行垂在裤缝旁的手:“班长,你怎么问起这个了?”
江暮行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嗓音沉沉道:“在你没做出选择的时候,你多的是选择,但你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就要咬牙走下去,无论多艰难,都要往前走。”
宴好的心情有些复杂,不止是感动跟惊讶这么简单,他垂眼啃了啃指甲。
“班长,你是不是怕我半途而废啊?”
还有就是,我在你心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朋友?是不是我再努力点,就有可能在前面多加个字了?
——
江暮行一语不发地走到沙发那里坐下来。
宴好快速跟过去,往地板上一坐:“我是不会半途而废的。”
他半趴到茶几上,伸手在果盘里扒拉:“班长,你肯定不知道我的决心有多大。”
说着就拿了包仙贝拆开,咬住一块咔滋啦滋,声音模糊:“我没给自己安排第二条路,就冲A大,没别的了。”
江暮行沉默片刻:“宴好,你想没想过,我为什么要帮你?”
宴好怔了会,叼着小半块仙贝仰头:“为什么?”
江暮行身体前倾出一个充满威势的弧度,看着坐在他脚边的少年:“因为你逛A大的时候,看一块石头都是羡慕的眼神。”
宴好脸上火烧火燎,他连忙把小半块仙贝咬进嘴里,眼神左顾右盼着说了句:“……其实也还好啦。”
是喜欢没错,可是我把A大当目标,坚定勇敢地去争取,只是因为你选了那里,我想你的未来有我。
江暮行后仰一些靠进沙发里,半搭着眼帘,目光不知落在哪里,声调平平,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喜欢一样东西,能藏一时,藏不了一世,总会有流露出来的时候,我能看得出来,你很喜欢A大。”
宴好瞬间心跳加速,呼吸乱得不能自已。
那我喜欢你呢?你看出来了吗?
——
有那么短暂的一两秒,宴好想把手放到江暮行腿上,抱着赌一把的心看会不会被挥开。
但那种念头没来得及生根发芽,就退散了。
宴好蜷缩了一下手指,他又想到了自己的两个盘。
要不要丟部片子在文件夹里,逮着一个机会,装作很无意地在江暮行面前打开,看他是什么反应?
这个好像比摸腿还冒险。
万一江暮行是恶心的恐同表情,宴好肯定会哭。
宴好又拆了袋仙贝,心不在焉地抱着啃。
不能断自己后路,要想个可进可退的策略,怎么样好呢?
江暮行瞥向嘴巴吃个不停的人,小算盘都在脸上,自以为藏得很好,他捋两下额前发丝,阖眼叹息。
“七点了。”
宴好“唔”了声:“班长,你说什么?”
江暮行微睁眼,指指挂钟,指指桌上的卷子,又示意他看贴在墙上的学习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