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哇呀呀呀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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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chapter7
半夜的时候小贺情况不太对,睡在隔壁的凌爷爷是第一个发现的。
“小贺,小贺?”凌爷爷伸手扯了扯两个人中间的帘子。
老人家觉浅,隔壁小年轻粗重的呼吸和难忍的痛苦呻、吟让他梦都没做完,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凌粟小时候。
当时凌粟刚从国外回来,没爹没妈的,一个人住在寄宿学校,半夜发高烧烧到从上铺把自己给滚了下来。
他匆匆赶过去的时候,小孩儿就是这样一个状态。
凌爷爷从梦中惊醒,看了一眼小贺的情况之后赶忙按下了护士铃,一边小声叫着:“小贺,小贺?”
接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凌爷爷看见对面的小年轻蜷缩在床上,分明是高高大大的人,捂着自己腹部的时候看起来却脆弱得像是刚从襁褓中挣脱出的婴儿。
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下来,衬着他的肤色愈发的苍白和虚弱。
贺先生勉强睁开眼,对着凌爷爷扯出一个很轻的笑容:“爷爷我”
“怎么了。”护士小声地推门进来,走到凌爷爷床边。
爷爷伸手:“小贺不舒服。”
黑暗里护士的面容看不太真切,但凌爷爷只觉得小姑娘在听说隔壁床不舒服之后宛如一阵风就刮走了。
还是龙卷风那挂的。
刮得贼快。
没消一分钟,病房里就又进来几个护士,还没等他描述下情况,小贺就飞快地被轮椅给推走了。
等到了第二天,他给过来送饭的凌粟描述昨天那场景的时候,说起来还啧啧称叹:“我都不知道,那姑娘看着腿跟竹竿儿似的,竟然还能跑那么快。”
正在收拾饭盒的凌粟闻言转头,看了看旁边空着的床位:“就一直没回来?”
“好像是。”凌爷爷点了点头,瞟了一眼凌粟今天拎着的另一个饭盒,深表遗憾地发出了嘲笑,“看不见人家了,不开心了?”
凌粟倒是没有特别失望的样子,只是耸耸肩,和往常的中午一样坐下和老头儿说说话解闷。
只不过今天总觉得背后空空的。
少了一个会低头坐在帘子后面安静地等你的;会在你掀开帘子的一刹那,抬起头惊喜地扬起嘴角说“是你来了”的;少了一个明明才遇见几天,却总觉得已经非常熟稔的人。
凌粟开始反思,是不是最近自己的日子过得太无趣,以至于竟然把老头儿的病友都当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
听起来都太卑微了。
凌粟趴在老头儿的床上,享受着难得没有了帘子也没有了人挡着的阳光沐浴,竟然有些昏昏欲睡。
可就在老头儿的斗地主陷入尾声,周围一切都慢慢安静下来的时候,凌粟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凌粟?”
恍然中,凌粟听见了轮椅划过病房里拖得过于干净的地砖的声音。
很轻,但你能明确感觉到。
他正向你而来。
凌粟趴在床上,缓缓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就看见坐在轮椅上的人正朝着他微微笑着。
凌粟下意识地伸手,在眼睛都还没有睁开的时候就精准地在旁边的床头柜上摸到了新的保温盒。
他含含糊糊地开口:“你吃饭吗汤还热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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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贺先生可能真的很喜欢喝番茄蛋花汤。
换了床头柜趴着的凌粟这么想。
推贺先生进来护士小声叮嘱:“贺先生你要记得”
“谢谢你,我知道的。”贺先生回过头,大致朝着护士的方向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温和中带着点疏离,转过头对着凌粟的时候,就低着头小声地问他今天是不是真的有番茄蛋花汤吃。
“有。贺先生你还好吧?”凌粟打了个哈欠,在护士扶着贺先生的时候站起来搭了把手。
凌粟的个子不矮,一米七八的个头以及高于大半男生。
但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凌粟还是发现,他比被人扶着正站不稳的贺先生看上去还是矮了一大截。
凌粟搀着贺先 生的一只胳膊,从护士的手中接过了大部分这个男人的重量——虽然这位小天鹅瘦得十分萧条,但一个成年高大男人的骨架重量仍旧让凌粟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压迫感。
即使冷静如贺先生,在看不见还断着腿的情况下被别人贸然扶起来也都有几分慌乱——更何况扶他的那个护士根本只到他的胸口。
凌粟一边撑着他,一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没事的摔不着的。”
说着,他就看见了贺先生旁边竟然还跟着个拽的二五八万似的护工。
刀疤脸,大块头,手臂结实得让凌粟怀疑他还能不能折叠。
这满脸你欠我两百万,我今天就要你拿命来的架势,和旁边还会陪老头儿斗地主的可爱护工阿姨简直半点没有相似的地方。
没见护工过这样的。
在几乎是抱着贺先生去了床上之后,凌粟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看着这位胡工先生笨拙地给贺先生掖床单。
“那个要不”在那个护工差点一巴掌把贺先生掀下床之后,凌粟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言辞委婉但却非常切实地挡在了贺先生面前,“您去休息吧,我来。”
在碰到那个大个子护工的手臂的时候,凌粟感觉到了他突然而起的敌意。
咋的,明明是你不情不愿,到现在还想抢活儿了?
凌粟满脸不解地和他对视了半分钟,终于用自己的小鹿眼打动了这位大哥。
让他非常不情愿地放下了工作,转身去向了食堂。
“贺先生是怎么了。”在扶着贺先生躺下,给他小心地掖好被子之后,凌粟确定自己爷爷已经睡着了,于是拉上床中间的帘子,坐下打开饭盒,问在病床上躺着的贺先生,“听爷爷说你半夜不舒服。”
“胃病。”陷在枕头里的贺先生看起来苍白又脆弱,像是下一秒就能和病房的一片雪白融为一体,“做了个胃镜。”
看着床上的男人已经虚弱成这样,却还对着自己勉强笑着的样子,凌粟只觉得自己的心上像是被小猫踩了一脚似的——当然,绝对不是他们家那两只巨型猫猪。
而是面黄肌瘦的小奶猫,叫都叫不大声,走路跌跌撞撞地最后讹在了你脚边。
尽管贺先生再次笑错了方向,他对着空气说了半天的话的样子还是让凌粟差点红了眼睛。
“喝点儿汤吧,我今天还做了点清汤的小馄饨,你稍微垫垫肚子。”凌粟拍了拍贺先生的床沿,弯腰帮他掖好旁边的被子,直接坐在了上面,“嗯,我们起来先吃点东西?”
“嗯。”贺先生乖巧地点头,但虚弱的他并没有多余的力气往上挪一挪。
反而动了动之后,往凌粟的大腿靠了靠。
凌粟看着贺先生捂着自己的胃,蜷在单薄的小被子里,偷偷往自己这个热源蹭的样子,忍不住心里一暖。
他笑着摇摇头,抬着贺先生的肩膀,直接帮他枕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凌粟靠在床头,看着贺先生脑后的两个发旋和乖乖巧巧垂着的浓密黑亮的头发。
都说两个发旋的人聪明。
贺先生估计智商挺高的。
凌粟一边发着呆,一边看着贺先生乖乖巧巧地窝在自己大腿上,高大的人几乎整个儿都蜷在了一起,手指还抓着被子的一个角。
像一个风雨夜里终于找到自己的玩偶的小朋友。
“凌粟。”
在贺先生均匀的呼吸声中,凌粟靠在床头昏昏欲睡,恍然间就又听见他叫自己。
这回凌粟也懒得睁眼了,只是伸手,很轻地拍了拍贺先生被太阳晒得很暖的头发:“恩,怎么啦?”
“我叫贺砚回。”
他在检查的时候听见了,他们说。
他叫贺砚回。
他一定要第一个告诉给凌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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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chapter8
“好听。”凌粟迷迷糊糊的时候胆子倒是大,伸手拍了拍贺砚回的头发,“这名字真好听。”
贺砚回很轻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枕在凌粟的腿上,很不情愿但又留恋地缓缓闭上了眼睛:“你喜欢就好。”
他偷偷松了口气。
原来凌粟喜欢这个石头一样的名字。
“医生检查的结果好吗。”一会儿之后,凌粟听着贺砚回仍旧均匀清醒的呼吸声,强忍着迷糊陪他说话,“胃怎么会突然疼了。”
“天生的。”贺砚回的声音小小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医生说治不好。”
“瞎讲,哪有病治不好的。”凌粟皱着眉头顿了顿,最后糊了一把贺砚回的头发,“胃病得养。”
贺砚回的家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胃病的人最是金贵,生冷辛辣油腻都碰不得,饮食上要很注意。贺砚回都已经病到半夜推出去急诊的程度了,那这病肯定不是开玩笑的。
可竟然都没个人来看他?
凌粟低头看着蜷缩在自己腿边的贺砚回,他现在正偷偷摸摸地想给自己盖被子,凌粟越想,心里头就越觉得不得劲儿。
凌粟几乎从小就是班长,帮同学抄笔记打扫卫生仿冒家长签名的事儿都没少干过,一直以来又习惯于照顾人,以至于他从小开始,就被关牧州称为扶贫专业户——有求必应,比圣母还灵。
虽然吧,凌粟一直不知道该把这当成个褒义词还是单纯的嘲讽。
但反正他还挺乐意扶贺先生的。
凌粟现在就像是个大街上被奶猫碰瓷儿的人,抱着猫东看看西瞧瞧,生怕就有人上来认领了。
“明天想吃什么。”凌粟看着贺砚回无可挑剔的脸部线条和清澈如一潭水的眼睛,发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痴,“以后我三餐都给你带吧。”
贺砚回的呼吸都在那刹那滞了一瞬。
“三”他小心翼翼地抬头,视线从浓密的眼睫下方抬起,伸手比划了比划,“是,一整天的那个三餐吗?”
“对。”凌粟拍拍他让他乖乖躺下,“我总之也没什么事儿,给你做了过来。”
贺砚回的眼神有些闪烁,来来回回像是在内心做着什么艰难的抗争。
凌粟笑:“不麻烦的,我最近给他们拍一日三餐呢,刚好做了没人吃。”
话当然是瞎话。
但反正贺先生是个非常好骗的人。
像是个未涉世事的孩童,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凌粟下意识地摸着他柔软的头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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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在认识贺砚回一周后变得有些不同寻常起来。”
凌粟在日记的第一行写下这句话,紧接着就开始无言地面对后面的一大片空白。
明明爷爷已经快出院了,可他却竟然在这个时候告诉贺砚回,自己要给他一日三餐的送饭。
就连自己亲爷爷,凌粟也都是和叔叔一家环着轮流来照顾的,可现在却就这么半点没犹豫地大包大揽下了所有照顾贺砚回的活儿。
凌粟托着腮看着桌面上摇摆的两条猫尾巴,叹了口气。
大爷和祖宗都是黏人的品种,现在一左一右跟两团抹布似的就躺在了凌粟的显示屏前,把凌粟的工作界面挡得严严实实。凌粟正在看刚发出的视频的反馈,发现大家对出现的新男人都十分期待,甚至在刚开头就已经出现了“指路几分几秒祝精准空降看帅哥”的评论。
“诶去去去去去。”凌粟感叹着果然是全世界所有生物都喜欢帅哥,一边努力挪开大爷的肚子,“明天就带你去店里打工去,肥死了。”
大爷不满意地哼唧了一声,翻了个身倒在了凌粟的鼠标上,恰好双击了视屏,让凌粟的整个电脑屏幕上都铺满了贺砚回的脸——vlog里是被档上了,但凌粟秉着私信存下了照片。
“我明天就要开始养比你们还麻烦的祖宗了。”凌粟戳了戳它的肚子,“还有点忐忑呢。”
对面的祖宗听见自己的名字,欢快地喵了一声。
“胃不好还这么被糟践,你说他家人是有多讨厌他。”凌粟托着腮长叹了口气。
凌粟下意识地觉得失明的贺砚回是一定要被人照顾的,但他苦等这么久,发现现在就连那个护工都不出现了。
这两天在医院的时候,凌粟花了将近两兜子自制甜甜圈,才从刚来的小护士嘴里套出一点关于贺砚回的信息。
——贺砚回是坠楼摔成这样的。
“我也是听说的。”小护士很迷茫,但又无法抵抗甜甜圈的诱惑,一边往纸袋子里掏一边来回张望着, 最后告诉凌粟,“我听说是家庭不和,他被推下来的。”
“什么狗屁倒灶的家。”凌粟当即就生气了,回到家之后更是越想越难受。
肯定是什么父母生二胎,二胎不懂事欺负失明的大哥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