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出门打听情况,回来安抚大家:“没事没事,电路维修,等五分钟就好。”
众人失望地叹气,还以为能直接放学回家了。课程无法继续,手机也没人敢玩,同学们干脆再黑灯瞎火中闹哄哄地聊天。
谁都不会发现教室后排的两个男生正偷偷接吻。
于燃咂摸出来楚眠今天没涂自己送他的润唇膏,而是另一种淡雅的花香味。他用力抿了下嘴唇,依依不舍地移开脸,轻声细语道:“我的花仙子,别闹脾气了。”
楚眠用额头顶撞了一下他,沉闷地说:“你别乱叫我。”
“没乱叫,我很认真。”
有人拉开了窗帘,让外面路灯的光亮照进来一点,同学们勉强看得清周围人的轮廓。
于燃伸手摸两下楚眠的脑袋,“到期末为止,我会为了你好好学习的,你怎么讲我就怎么记,别赌气了噢。”
“不是为了我。”楚眠正言,“为你自己考虑,别那么懒散,早点打好基础,高三时会轻松一点。”
于燃赶紧点头称是。
学校电路恢复正常,教室继续上课。夜晚的飞雪变得缓慢,几乎要停了。
崭新的积雪松软无比,放学铃声一响,于燃就急忙拽着楚眠出去,想当第一个踩踏雪地的人。他用鞋印拼凑出五角星的图案,小心翼翼迈过去,跟随楚眠出校。
到了个学生不多的角落,楚眠摘下书包,从里面取出一条新买的围巾,递给于燃,“送你的。”
“嗯?跟你脖子上的一样。”
“我一起买的,你就当圣诞礼物吧。”
楚眠佩戴的围巾已经不是去年那条了,这次是纯白,最适合冬天的颜色。于燃将它挂上脖子,笨拙地缠两圈,最后还是楚眠上前帮他系出漂亮的扣。
看见彼此都戴了同样的围巾,于燃凑过去抱住楚眠,将他们的纯白色合二为一。这样他就像是埋进了一大团蓬松的奶油里,而楚眠是最香甜可口的点缀。
于燃压在他肩膀上,问:“如果你赌气以后我也不来哄你,你怎么办啊,该不会憋死吧?”
楚眠环住对方的腰,收紧小臂,反问:“你会不来吗?”
“不会,我见不得你不高兴。”于燃稍微抬起脸,轻轻啄了楚眠的下颚,“以后我多听你的话,你也多听我的。”
楚眠拒绝:“不要,你的话太难听了。”
“你他妈……”于燃叹气,忍住了没跟他讨价还价,“行吧行吧,我听你的。”
楚眠唇角悄悄上扬,贴着于燃冰凉的耳畔,呢喃道:“但你也可以不说话,换成给我唱歌。”
于燃爽快答应了:“行啊,那我今晚睡前给你打电话唱。哎呀,这种要求你该早点儿说的,怪不得崔荷还唱歌提醒我呢。”
“提醒你什么?”楚眠问,“她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没有……”
楚眠轻拧他耳垂,有些威胁意味:“她说我什么?”
“她、她就……”于燃回忆着歌词,“说你骚。”
楚眠蹙起眉头,“你没反驳她?”
“这有什么好反驳的,我爸还说过呢,狐狸精都是越骚才越讨人喜欢。”
冰天雪地里,于燃说着说着先耳根红了,他笑两声,诚恳道:“当然了,你肯定不是狐狸精这种级别,你应该是《聊斋》全集,蒲公英转世——”
楚眠忍不住开口打断:“于燃,你真的很烦。”
他一边埋怨似的嘀咕着“我都让你别说话了”,一边低头吻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还不忘扯起两人的围巾,遮住冷风。
世界像是被雪吸收了声音,他们相拥在暖黄的路灯下,只剩对方的呼吸清晰无比,却又温柔隐秘。
第73章 之一
每一次跟于燃接完吻,楚眠都觉得自己晕头转向的, 嘴唇也像是被对方夺走了力气。两人不具备任何接吻技巧, 仅凭着想跟对方亲近的本能,贴上唇瓣, 然后定格,就这样一次又一次为彼此头脑发热。
只有在这种情况下, 楚眠才会觉得于燃那张胡说八道的嘴可爱一点。他还非常严谨地在本子上记录了次数, 现在已经快凑够两个“正”字了。
不知不觉中, “咩咩喜欢的一切”从清单模式逐渐演变成了简短日记, 楚眠动不动就写上好几行字描述于燃当天的行为细节,连“他在文具店试笔,先写个‘楚’字”之类的小事都记得格外清晰。这些散落在日常生活里的琐碎片段,全被楚眠悉心收藏好, 将“不值一提”化为“弥足珍贵”。
“你跟于燃乱说了些什么?”楚眠打电话问崔荷,“别教他没用的东西。”
崔荷莫名其妙:“啊?我可规矩着呢,他要是对你有什么特殊行动,那肯定是他自己的问题。”
说完,她还故意“嘻嘻”一声, 楚眠哑口无言。
“话说, 你谈恋爱前后还真是判若两人,我都分不清哪个才是你本来面目了……”
楚眠不认同她的话:“我不觉得我有什么改变。”
“有啊, 你不是学会跟于燃耍小性子了吗?天天撒娇似的……”
这种评价直接让楚眠恼羞成怒, 不仅连忙否认, 还送了崔荷一个字正腔圆的“滚”字。
“哦, 对不起。”崔荷毫无诚意地道歉,“不是撒娇,是恃宠而骄,这回对了吧?”
不等楚眠反驳,崔荷那边率先压低嗓子,岔开话题:“等会儿,我爸来了。”随后,楚眠听见电话里隐约传来父女两人争执的声音。
崔荷很快恢复正常:“操,他说他老婆怀孕了,不让我大声说话,那她怎么不戴耳塞呢?净他妈的挑我刺儿。”
“也不早了,睡吧。”
“睡什么呀,我收拾行李准备明早去上海呢。”崔荷早已按捺不住躁动的心情,偶像天团“Acemon”的出道一周年演唱会就定在跨年那天,她想提前三天到,翘课玩个痛快。
楚眠嘱咐她注意安全,挂断了电话。起身时,他眼前一黑,同时接收到大脑发出的困意信号。
他还没来得及走向床边,就闭上眼摔倒在地,悄无声息地睡着了。
.
于燃今晚十分忙碌。
从进家门的那刻起,就要先帮父亲打扫他不小心踢翻的纸篓,好不容易收拾干净了,于晖又失手摔了零钱罐,父子二人蹲在地上一枚一枚地捡。李桂蓉最近的脾气一点就炸,于晖越是在小事上冒冒失失,她就越要破口大骂。
于晖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大气儿不敢喘,只冲于燃无奈地笑笑。于燃想起来小学跟小伙伴一块儿罚站的时候,他们也会露出这种笑容,缓解尴尬。
“爸,客厅我收拾,你去帮我妈做饭吧。”于燃捧着一大把硬币,手掌微微颤抖。
于晖摇头,拒绝跟李桂蓉共处一室,那相当于与狼共舞。
自从父亲回家住后,每顿饭菜都要增份量,屋子也容易乱。于燃知道母亲更劳累了,便主动帮她分担一些,至少能让她心情放松点。
厨房还熬了一锅米粥,于烬这两天吃坏了身体,犯急性肠胃炎,正躺屋子里忍痛哀嚎。
于燃择完豆角,又剥豌豆,忍不住说:“今天的菜都好绿啊。”
李桂蓉阴着脸切菜,“这不跟你爹一样嘛。”
“他可比菜绿多了。”于燃笑着捏开豌豆荚,拇指剥下一排豆子,“你要跟外面的叔叔结婚吗,那到时候爸会不会被你赶出去?”
他接着补充道:“厕所给他住也行吧,别让他露宿街头。”
“结什么婚,结婚之前不得先离?你当你爸傻,不跟我分家产?真离了才是便宜他了。”李桂蓉撂下菜刀,抬起案板往油锅里倒,“这就是为什么我跟你俩说不能太早谈恋爱,你看看你妈我就是血淋淋的例子,找了个什么蔫坏玩意儿……怪我年轻时眼瞎。”
于燃本想意思一下,帮父亲说两句好话,可憋半天也搜寻不出这男人的明显优点,只说:“我爸长得挺帅的,不然也不会有阿姨对他心动,是吧。”
李桂蓉嗤之以鼻,嘟囔着“什么心动”。小孩子才追求心动,大人只要心安。
“反正我就告诉你,要会识人,别哪天看见个漂亮的就对人家俯首称臣,倒霉催的像你爸这样儿,能缠一辈子。”
于燃还没跟父母提过自己谈恋爱的事,他剥完了最后一枚豆荚,心情爽朗道:“那不也挺好。”
“边儿去,别挡这碍事。”李桂蓉回头,“粥快冒出来了,关火,盛出来给你弟晾着。”
于燃晚饭吃得匆忙,因为还得端着粥过去喂于烬。男孩从昨夜开始上吐下泻,疼得他抱着马桶哭,担心自己食物中毒一命呜呼。
于燃看出他身子虚弱,拿不住碗,就亲手一勺一勺喂,“还疼吗?你怎么眼睛也肿了,别用手揉。”
于烬的肠胃此时一阵绞痛,他强忍着,告诉哥哥“不疼”。
但没过多久,他又痛哭流涕地在床上打滚儿。一般人犯肠胃炎顶多喊一句“生不如死”,于烬则是有气无力地模仿喝了雄黄酒的白素贞,翻来覆去地哭喊:“法海你干脆收了我吧……”
于燃上床扶住他,“别嚎了,喝碗粥吃点药,慢慢就能好。”
于烬眼角泪迹未干,哑着嗓子说:“你看过《异形》吗,我感觉我肚子里也要有一只冲出来了。”
“嘘——安静点儿。”于燃捧起手机,拨通楚眠号码,准备给他唱歌。
楚眠那边很久没接,到了第三次才有回应。于燃给他唱了一首童谣,顺便问问他知不知道缓解肠胃炎疼痛的办法。
楚眠这边刚睡醒,幸好于燃坚持给他打电话,不然他得明早才能发现自己是趴在地上的。
于烬抓着哥哥手臂,问手机那端的人:“这个严重了会变成癌吗?”
于燃帮楚眠转达:“不会,两三天就能好。”
由于还得照顾于烬,于燃没空多跟楚眠说话,手机撂在一旁,帮弟弟盖好被子,“你看你嫂子,懂得真多,哪像你跟个文盲似的,还怕这能成癌症。”
楚眠正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冷不丁听见手机里还有于燃说话的声音。接着还有他弟弟在念叨:“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看来是忘记挂断电话了。
“哥,你过年要不要带大嫂回家?”于烬问。
“着什么急,等毕业后再说。”
楚眠稍微清醒了,脑子里循环“大嫂”这个称呼,显然指代的是自己。
于烬说:“等毕业了,你还指不定喜欢谁呢,不如直接带回来见家长,让大嫂有心理压力。”
“去!什么压力,我只想让他天天开心。”
楚眠淡笑着,把手机挪得更近些。
“哥,你可真是一心一意啊……”于烬惋惜地叹气,“好吧,反正我对大嫂很满意,我同意他来当你最喜欢的人之一。”
于燃问:“为什么是‘之一’?”
“因为你还最喜欢我,最喜欢爸妈。”于烬理所应当道。
于燃思索着,说:“可最喜欢不应该只有一个吗,如果全都并列了,那还有个‘最’字干嘛?发明‘之一’这个词的人可真是做作,我不要这么称呼你们。”
楚眠在电话另一端静悄悄地听,难得发现于燃正经了一点。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又在封闭智力随意发挥:“我最喜欢的爸爸是于晖,最喜欢的妈妈是李桂蓉,最喜欢的矮子是于烬——”
“我不矮!我已经一米六了!”
于燃忽略了他的反驳,继续说:“我最喜欢的男生,是楚眠。”
“对呀,所以说大嫂是你‘最喜欢的人之一’当然没错。”于烬向哥哥投去轻蔑的目光,“谁刚才说我文盲,你连小学生句型都不会。”
楚眠也忍俊不禁,结果他听见于燃直截果决地说:“楚眠不是之一。”
“他是唯一。”
第74章 内裤
“独一无二”是最美好的定义,没有之一。
虽然楚眠经常为了这个人伤脑筋, 但在某些方面, 于燃却又让他特别省心。他因为于燃口不择言而产生的愠怒,全都会被对方脱口而出的温柔逐一化解, 然后再也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冬天的早晨,玻璃上凝结一层白霜。年末琐事繁多, 天气又冷, 于燃终于肯老老实实地待在教室, 听楚眠给他复习抛物线。
于燃心不在焉, 时不时被别的事吸引注意,捏着楚眠袖子问:“你里面穿了几件啊,冷不冷?你怎么不买个羽绒坎肩穿上?”
“难看。”
“你怎么能为了形象不顾身体呢,反正你就算穿东北大花袄都帅, 还在意这个?”
“你有资格说我?”楚眠反问,伸手去扯于燃挽起来的校服裤腿,把他露在外面的脚踝遮住了。
于燃笑了笑,一条腿蹬着椅子底下的架子,问:“跨不跨年啊?”
“你想去?”
“我随便, 看你。”
于燃说着话, 搂住楚眠肩膀,情不自禁感叹:“时间过得也太快了, 我去年的今天顶多想跟你结拜, 现在却现在却想跟你结——”
“抛物线的几个标准方程, ”楚眠开口打断他, “背一遍。”
于燃抱怨着摔笔,又赶紧在楚眠冰冷的注视下正襟危坐,沉思写题。
楚眠偶尔也会懈怠,他通常选择倒进于燃怀里闭眼休憩,就算被别的同学看见了,也能假装是睡病发作,并非故意跟于燃大庭广众下亲热。
元旦放假前,于燃又收到了楚眠的礼物,是一套画笔和米娅水粉颜料。楚眠对这方面不了解,都是姑姑帮他挑选的,他估计于燃寒假肯定不会写作业,那倒不如帮他在绘画方面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