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吕纬甫[现代耽美]——BY:大风不是木偶

作者:大风不是木偶  录入:07-18

  “。山。与。氵。夕。”
  “然后我才确定,我做那一切确实是为了我妈,我不在乎我是哪个狗.日的男人的儿子,我只要知道我是邓秀丽的儿子就够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我竟然纠结了小半辈子才想通——所以我买了这撮头发,一百万,我可以拿这撮头发去做亲子鉴定,也可以不做,我买了这撮头发,做不做亲子鉴定就完全是我的选择了。”
  “姐姐,我知道我被人看不起,从小到大,一直是。别人看不起我,因为我是‘野种’,我也看不起我自己,因为我恨透了徐家但还是当徐家的狗,”徐以寒把手伸进裤兜,从里面掏出一只黑色打火机,“‘野种’也好,狗也好,都是由不得我选的。只有这一次,姐姐,这一次我能自己选,选择权完全在我手里。”
  “咔哒”一声,徐以寒摁下打火机,一簇笔直的火苗被他握在手中。火苗被徐以寒的呼吸拂得颤抖,映在邓远的瞳孔里,邓远的瞳孔也在颤抖。
  徐以寒将老徐的发丝凑近火焰,越来越近——发丝燃了起来!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我可以选择去做亲子鉴定,也可以选择不去做,”徐以寒满脸泪痕,他将老徐的发丝全部送入火焰中,瞬间他的指尖被灼烧得通红,他一字一句道,“我选择不做,因为我知道我妈是谁,这就够了。”
  他就这样烧了老徐的发丝,亲手断送了最后的、知晓父亲是谁的机会。


第106章
  一个月后。
  盛夏已至,这时的傍晚正是吃烧烤喝啤酒的好时候,招呼三两个好友,在冷气充足的小酒馆坐下,咬一口牛肉串,讲几句玩笑或八卦,是再惬意不过。
  四人就坐在这样一家小酒馆里,周围尽是开玩笑讲八卦的声音,空气中浮动着的也的确是烧烤的孜然味和辛辣味。人声鼎沸,只有他们这角落里的一桌沉默不语,三男一女两两相对,气氛着实有些微妙。
  事实上,隔壁桌的两个女学生已经偷瞟他们许多眼:一个清秀的男孩儿俯身为坐在轮椅里的男人倒酒,男人戴一副细黑框眼镜,眉眼英气。相比之下,另一侧的两人则显得有些疏远,高个男人穿衬衫长裤,面色带些肃穆,他身旁的女人穿款式简洁的墨绿连衣裙,双手捧着茶杯慢慢啜饮。
  四个人谁都没说话,直到一盘蒜蓉茄子被送上来,赵辛才举起酒杯,他先是看向刘语生,继而看向徐以寒和邓远,说:“那就开始吧。”
  徐以寒举起玻璃杯:“我先敬你,赵辛。”
  赵辛看着他杯中绿汪汪的茶水:“你戒酒了?”他记得徐以寒在英国的时候常常酗酒。
  “没,”徐以寒笑了一下,语气有些无奈,“今天我怎么敢喝酒?”
  赵辛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伸手和徐以寒碰了杯,清脆一声响之后,两人一个饮茶,一个饮酒。
  这之后,徐以寒又敬了刘语生,仍是以茶代酒。
  邓远捏住杯子,看向赵刘二人:“那我也敬你们一杯,可以吗?”
  赵辛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这一次,他的语气倒是温和许多。
  刘语生跟着点头:“你们也……辛苦了。”
  他们都知道徐以寒敬茶意味着什么——是道歉,也是道谢。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徐以寒和邓远一直奔波在北方,从郑州到许昌,到保定,最后一路到了陕西。有些受害者拒绝提起一切关于“正心”的经历,有些受害者面对他们时声泪俱下却不敢面对摄像头,甚至有两个受害者张口便要二十万。最后出现在视频里的有五位受害者,两位直接露脸,三位放出采访录音。露脸的两位中,正有邓远。
  他们终于做出了一个堪称粗糙的视频,由于时间仓促,被访者的某些方言用词甚至没有在字幕中转为普通话。但尽管粗糙,视频的时长却有整整102分钟——这还是极力压缩剪辑之后的时长——原片有150多分钟。
  这部102分钟的纪录片名为《河南“正心疗养院”实录》,分为“‘正心疗养院’在郑州”、“‘正心疗养院’的病人们”、“‘现在的正心疗养院’”三个部分,旁白是一个略显沙哑的女声。
  在今晚九点零三分,这部纪录片将被公布在微博上,随后,当初徐以寒花了大价钱联系的、用来对付徐以则的各路自媒体,将先后转发这部纪录片。
  在这个关头,赵辛打电话给徐以寒:“需要我们帮忙么?”
  于是就有了这场小酒馆里的会面。
  这一个月里赵辛和刘语生都待在上海,两人一边谈恋爱一边写文,倒是没什么变化——但仔细看还是能发现,他们俩的脸颊都变圆润了。没办法,恋爱中的情侣总忍不住出门吃吃喝喝。而与之相反,徐以寒和邓远瘦了一圈,风吹日晒之下,也黑了一圈。尤其是徐以寒,回上海之后他换上以前的衬衫,发现两袖竟有些肥大。
  他们点的烧烤陆续被送上来,各人动起筷子,气氛总算轻松了一些。赵辛问徐以寒:“之后呢?”
  徐以寒:“我也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
  虽然他们的本意只是想记录那些无名的苦难,但真到纪录片制作完毕的那一刻,他们都意识到,这部片子一定会带来某些现实的冲击——政府部门、医疗系统、少数群体……这部片子触碰到太多敏感的领域。这部片子被公布在网络之后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他们会被以某些罪名拘捕吗?这部片子会引起轩然大波然后被封杀吗?正如鲁迅“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徐以寒也做好了各种意义上的最坏的打算。只是当着邓远的面,他不想说。
  赵辛没再追问,转而问:“徐以则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没怎么样,”徐以寒轻叹,“好几年前的事了,外加上当时是老徐亲自疏通的关系……能怎么样?我听徐以鹏说,徐以则让张莉开价,想要给钱了事。”
  刘语生愣住:“张莉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他竟然还觉得给钱能摆平?”
  “但目前来说这是对张莉最有利的解决方法,”徐以则摇了摇头,“张莉她姐去世了,那个姐夫又跑出国了,当年的事现在谁都说不清——徐以则说他是被下套讹钱的,张莉说她姐是被强暴的,那到底她姐是不是自愿?这已经没法调查了。虽然现在这事有一些热度,但也就是网文圈的人会关注,再过段时间,也许真就没人在意了。翻案很难,张莉一个人势单力薄,以后徐以则想报复她,有的是办法……”
  徐以寒眼中竟流露出几分不忍,他饮一口茶水,低声道:“但张莉肯定不会要钱的,她就是豁出去了,我明白。”
  徐以寒一句“我明白”里包藏了太多意味,赵辛心想,他和张莉一样,也是“豁出去了”——不然一个月前他不会亲手烧了老徐的头发,也不会在徐氏的几位高层找上门时回一句“老子不稀罕”。他们做的都是一些很可能没有结果的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其实这句话从来都不激昂不壮阔,反而显得有些悲凉。
  八点过,徐以寒结过账,四人一齐走出酒馆。刘语生和赵辛去地铁站,徐以寒和邓远步行回家,恰好与他们顺路。路边的杨树已是葱郁繁茂,树影一层叠一层,密密麻麻地落在地面上。似乎夏夜总是这般轻盈。
  赵辛和刘语生说,他们将用@罐头带鱼 和@唐纳森 两个微博号,转发那部纪录片。
  徐以寒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他只是在沉默几分钟后说一声:“谢了。”
  刘语生宽慰他们:“这种曝光以前也有过,最多就是……删微博吧。”
  赵辛也说:“而且删是删不干净的,总有人会把你们的纪录片保存下来,就像……某些一样。”
  徐以寒和邓远对视一眼,笑了笑:“是么?像某些,就算被锁了,还能活在网盘里。”
  “没错,”刘语生笃定道,“总有人会看见的。”


第107章
  当晚,一部名为《河南“正心疗养院”实录》的纪录片刷爆微博。从B站打开这部纪录片,可以看到弹幕密密麻麻地覆满屏幕:
  “卧槽本网瘾中年要感谢爹妈不杀之恩……”
  “所以监管部门到底收了正心疗养院多少红包???”
  “真的烦那些张嘴闭嘴就骂zf的人,你对zf工作了解多少你就骂?其实连各个部门的职权都分不清吧。。。。”
  “+1感觉有些人太盲目了,一上来就骂zf监管不力……正心疗养院都关了好几年了,怎么现在突然被提起来?感觉有阴谋诶……”
  “感觉有阴谋+1”
  “哈哈哈哈哈你国真的牛.逼哈,别人出钱出力冒着风险拍片子,在你们眼里就是针对zf的阴谋,啥也不说了,希望你们都是真的赵氏子孙吧~~”
  “赵氏子孙永爱中华 赵氏子孙雄起!”
  “弹幕恶臭,不过92分出场的小姐姐好美- -保护我方小姐姐!”
  “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中国人。”
  “小姐姐真的美,心疼哎”
  “心疼小姐姐55555”
  漆黑的房间像一只海底沉船,唯有电脑屏幕发出幽幽蓝光。徐以寒一言不发地坐在屏幕前,甚至连肢体都是凝固的。他紧盯着满屏的弹幕,半晌,他关掉视频。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将这部纪录片看了多少遍,从拍摄,到后期,再到今夜的发布,他无数次默然坐在电脑前,正如现在这样。他觉得自己简直可以复述出片子的每一个镜头,几乎可以背诵出受访者的每一句话。
  可是无论看过多少遍,每到第92分33秒邓远出场时,他还是会格外地心惊肉跳。
  纪录片里的邓远是女装打扮,身上正是今晚和赵刘二人会面时穿的墨绿色连衣裙,无袖圆领收腰,宽大的裙摆如同长长的、一层叠着一层的海浪。
  他化了淡妆,长发束成一条马尾辫,额角垂下几缕碎发。
  纪录片里,邓远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们可以叫我小青,就是《白蛇传》里那个小青。”
  小青么?其实徐以寒觉得邓远不像小青,《白蛇传》里的小青是活泼的、爱恨分明的;而邓远的裙子也不像小青,小青的颜色大概更浅淡些,是翠绿而非墨绿。
  可是邓远的表情实在太认真了,仿佛他说的是一件开天辟地以来便顺理成章的事情。
  “第一个叫我‘小青’的人已经死了,死在‘正心’。出于对他的尊重,我不会公开他的真实姓名……我们可以叫他‘白娘娘’。”
  邓远的声音很轻很慢,语调温柔得像在复述某段快乐回忆。
  可他的声音越柔和,徐以寒的心跳就越剧烈。
  因为他知道,邓远接下来要说的——
  是一场灾难。


第108章
  “我第一次见他,就是在‘正心’,他比我先到十八天。他每天都用牙刷在墙上刮一道印子,我见他那天,墙上已经有十八道印子了。我和他的床铺挨在一起,因为我们俩是同一种‘病’——嗯,用他们的话说就是,不男不女。”
  “我被送进‘正心’的第一天就挨打了,我给那儿的大夫说,我这是性别认知障碍,我不是脑子有病。大夫说,性别认知障碍是美国人才有的,中国人没有。他说我就是脑子不正常,得电击,但那天他没有给我用电,只是拿一根很硬的木棍子把我打了一顿。”
  镜头前,邓远在自己洁白的左臂上比了比:“从这里,到胳膊肘,全都肿了……当时我以为我骨折了,躺在床上动都不敢动,宿舍里的其他人也根本不搭理我。一直到半夜,别人都睡着了,白娘娘悄悄把我叫醒,他跟我说,没事儿的,他们不会把你打骨折的,要不然明天没法罚你了。他还说他第一天来的时候被打得更惨,尿尿都有血了……过了半个月,没事了。”
  “后来我和白娘娘就成了朋友,我也渐渐和别的‘患者’熟起来了,他们劝我离白娘娘远一点,因为白娘娘脑子不太正常——白娘娘很喜欢《白蛇传》,经常一个人坐在那儿自言自语,念的就是《白蛇传》里的台词——赵雅芝那版白蛇传,”邓远轻轻歪了脑袋,他直视着镜头,目光既认真,又有些疑惑,“可我觉得他只是太无聊了吧,我们被关在‘正心’里,没有电视,连报纸杂志都没有,完全是与世隔绝的……并且白娘娘的家人从来不去看他,他告诉我,他家里人都忙,把他送到‘正心’,有人看着管着,反倒放心。”
  此刻邓远就睡在隔壁的房间,没有关门。半小时前徐以寒驻足门口,听到了他悠长均匀的呼吸声。可是即便如此,徐以寒还是难以自持地感到一阵阵恐慌,以至于他默默收紧拳头,攥住了满手心的汗。这部纪录片他每看一次,便恐慌一次,程度有增无减。
  ——此刻安详地睡在隔壁的邓远,险些永远走不出“正心”。
  屏幕上,镜头一转,邓远站在一栋荒草丛生的旧楼前。他仍旧穿着那条墨绿色连衣裙。
  摄影机跟在邓远身后,缓缓推进旧楼。墙皮色泽暗沉,外墙墙角甚至能看到裸.露的红色砖头。楼道里堆满垃圾,荒草从易拉罐和铁皮柜的缝隙里钻出来。邓远的脚步非常平稳,他一口气从一楼上到四楼,速度不快不慢,到四楼,左转,第三个房间,他走进去。
  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垃圾还是垃圾。邓远站在没有窗户的窗边,平静道:“‘正心’搬走之后我回来过一次,就是这个样子……听说是附近的废品站把垃圾扔过来的。这个房间,就是我和白娘娘的宿舍,那时候窗户外面都焊了铁丝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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