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同风 完结+番外[现代耽美]——BY:江一水

作者:江一水  录入:07-24

  跟着他们前来的,还有顾思源的姐姐,以及太医院的桑叶医官。
  钟离然听得侍人来报,便命人将顾思源一家请了进来。恰好桑叶也在,钟离然就让顾家一家人一道上楼,命桑叶再搭脉探清顾思源的伤情。
  顾思源的脉息稳定,远比昨日要好,桑叶推测今夜过后,皇后必然能醒来。一番话下来,无论是皇帝还是顾母心都安了。
  钟离岱喜静,这小楼阁也十分清幽,平日里都甚少有人踏入此地打扰钟离岱修行。这两日因着林中伏击一事,有不少官员来访,着实叨扰。因此钟离然也不曾让顾家人久留,待他们看望完顾思源之后,就委婉地表达了送客的意思。
  只是离开之前,顾廷玉委婉地表示钟离然应当早日回宫的意愿。朝野上下皆知皇后盛宠,正因如此,顾家近年来行事越发低调,族中弟子越发规矩谦和,生怕给宫中的顾思源招惹到一些不该有的麻烦。
  饶是如此,顾家还是免不了听到一些风言风语。皇帝年少情深,宠爱皇后乃人之常情。可如今皇后伤重,就怕出了什么问题,皇帝会一阕不振,耽误国事,那可真是一桩大罪了。
  作为臣子,顾廷玉谏得满腔正气。作为父亲,顾廷玉劝得苦口婆心。钟离然知他好意,可听了顾廷玉那番切莫为皇后过度劳神的话,还是气得不行。
  只他是顾思源的父亲,钟离然也只好忍着没发作。等到送走了顾家人,钟离然连忙跑上楼,坐在了顾思源的床边,拉着她的手细声细气地抱怨自己的老丈人。末了还絮絮叨叨道些什么“思思你快些好起来啊,不然全天下的人都要以为朕会为你殉情了。”
  皇帝只念叨了一会,眼皮就困得睁不开。她浅浅地打了个哈欠,缓缓趴在了顾思源的腿边,轻轻道:“朕只睡一会,睡醒的时候,你一定要醒过来啊……”
  话音落下,只剩浅浅的呼吸声响起。风被挡在了窗外,细碎地响在耳边,渐渐融入了梦中。
  梦里,好像有风吹开了满山的冰雪,碎雪挂满枝头,朵朵粉白的花朵渐次绽放。没一会,漫山遍野都是这些粉色的鲜活气息。
  顾思源漫步在雪地里,跟着粉色的花海,一步步往前。恍惚之间,她只觉得好似听到有人在唤她,一句句的“思思”响在了前方。于是顾思源加快了脚步,提起了裙摆,飞奔在花海飘扬的小径上。
  长风拂过她乌黑的发,粉色花瓣垂落,洒在了她周身。她穿过纷飞的花雨,迎着风跑到了小道尽头,看到了雪山之巅。顾思源仰头,看到了身穿绯色华服的帝王站在雪山之巅,俯身朝她伸出手,大声道:“牵着我,跟我来!”
  于是顾思源伸出手,搭在她掌中,一跃而起,扑向了她的怀中。
  扑通一声,沉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思源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大力拽了下来,双脚踏空,朝着底下坠去。
  只一瞬,地转天旋,顾思源恍惚地睁开了眼。耳边似乎响起了吃痛的□□声,顾思源扭头,隐约见到钟离然跌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揉着,神情很痛苦。
  “陛下?”顾思源试图起身,却浑身一软,重新跌坐在床上。疼痛从后脑勺袭来,全身的每块的肌肉都好像从梦中苏醒了一般,疼得厉害。尤其是小腿的位置,又酸又麻,像是被人压了一整天似的。
  她声音很轻,却惊的坐在地上的钟离然连忙跳起来。皇帝不顾身上的疼痛,连忙起身趴到床边,一脸惊喜地看向了顾思源:“思思……你……你醒啦!\"
  她笑了起来,似乎这辈子,顾思源都未曾见她这么笑过。皇帝伸手,拉过顾思源的手,满眼都是藏不住的惊喜:“你真醒啦,你真醒啦?那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头疼不疼,身上还有哪里疼的?”
  “饿不饿,对了,朕去喊姑祖母上来。”
  钟离然一脸开心,转身就要去喊钟离岱上来。顾思源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用仅存的力气抬手,摸向了钟离然的额头,轻轻问她:“伤哪儿了?疼不疼?”
  钟离然俯身,让她恰好能摸到今早额头摔伤的地上。她不问还好,她这一问钟离然的委屈全上心头,眨巴眨巴眼睛,低低道:“疼的……”
  钟离然这么说着,将顾思源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口,哽咽道:“是这里疼。”
  她的心啊,都快要疼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哇咔咔咔,还有一章就要完结了,我究竟能不能行呢!


第65章 正文完
  顾思源的苏醒,让钟离然压在心头的要事少了一件。钟离岱上了楼给顾思源把了脉后, 又叮嘱了几句, 令顾思源留在楼阁修养半个月才可回宫。
  太皇太后得了消息, 也拉着顾思源说了番话后,饿得发昏的顾思源才总算是等到了进食的机会。她刚醒, 只能吃点清淡的东西。于是皇帝就将顾思源扶起来靠着床头坐着, 自己则端了碗清汤小粥坐在她床边, 一口口吹凉了喂给皇后。
  钟离然一边给皇后喂东西,一边与她细细说了近况。听到格尔沁身死时, 顾思源楞了一下, 神色颇为怅然。钟离然见她这样的神情,忙说道:“朕已命人扶灵北上了, 至少会让她葬在故土。”
  顾思源点点头,“那茗儿如何了?”
  “茗儿无事,不过她今日递了折子过来, 说是要随着九言寺卿一起北上,将公主送回溯北,朕允了。”钟离然说着,往顾思源唇边送了一勺粥, 轻轻道:“你先好好养伤,好了再与朕一道回宫。”
  顾思源点点头, 就不再问些政务上的事情。待她用膳之后,皇帝又给她擦了身,让人换了药, 这才扶着她重新躺好。
  顾思源撞得厉害,麻药的药劲散去之后,她只觉得浑身都疼。她的不好受,钟离然都看在眼里。沐浴之后,钟离然躺在她身侧,见她难受得直皱眉头,又不敢伸手抱她。
  顾思源看穿了她小心翼翼的神情,小心挪着手,伸过去勾住了皇帝的手,说得温柔:“我没事的,倒是陛下,额上的伤还好吗这是怎么伤的,在车上的时候被撞到了?”
  钟离然握紧她的手,“你当自己的胸口是块铁吗?能将朕撞成这样。”皇帝说着,微微抬眸凝视着顾思源的模样,神情温柔,“是朕自个不小心摔的。”
  “思思……”钟离然俯身,将吻落在了皇后的吻唇角上,轻声呢喃:“下回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你若有事,朕恨不得以身代之。”
  顾思源启唇:“可是……”她话还未说完,皇帝就将一根手指压在她唇上,一脸认真道:“没有可是,听朕的,没有可是。”
  “朕只盼你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一生无忧。”
  钟离然轻轻拍了拍顾思源,语气郑重,“朕可以什么都不要,可唯独不能没有你。你一生顺遂,于朕而言,便是幸事。”
  顾思源伤重,就留在了小楼阁养伤。太皇太后见她无恙后,遂起驾回宫了。只余皇帝还留在钟离岱此处,照看顾思源。
  俗语说“伤筋动骨一百日”,顾思源肋骨和脊骨都伤得不轻,也只能在小楼静养。可皇帝陪着她,还是惹来了许多非议,不过三五日,就有臣子上了奏折,让皇帝回宫处理朝政。这些折子钟离然一律压下,只当做没看见,陪皇后为上。
  光阴匆匆,转瞬之间就是十日之后。九言寺卿与钟离茗领着卫队一路急赶,总算是赶到了澜州的望月关,将格尔沁的尸体交还给溯北。
  那是一个傍晚,夕阳挂在天边,鲜红得好像一团血,染红了晚霞。青黄不接的草地上,蛮族士兵驻扎在道路两侧,举着他们金色的雄鹰旗帜,与城楼上阵列鲜明的楚军遥遥对望。
  钟离茗站在城楼之上,看着漆黑的铁门缓缓上拉,八匹匹骏马拉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从铁门出来,朝着阵列鲜明的蛮族武士驶去。
  马车驶过土黄色的官道,留下沉重的车辙。一列蛮族武士驾马前来,朝城楼上的九言寺卿拱手行了一礼。紧接着八名武士跳下马,一人拉着一匹骏马,举起手中的屠刀对准骏马的脖子,在指挥官的一声令下,手起刀落结束了骏马的生命。
  骏马长嘶,朝着夕阳发出最后的哀鸣,鲜血喷溅在武士们的盔甲上,染红了苍茫大地。
  “呜呜呜……”恢弘的号角声响起,在荒凉的草原傍晚上,仿佛在呼唤着祖先的姓名。武士们将死去的马匹撤下,换上溯北的骏马,驾着马车,朝着日落之地飞奔而去。
  钟离茗趴在墙头上,看着一群武士护着格尔沁的灵柩,在苍凉的号角声中奔向远方。于滚滚尘烟中,落下了最后一滴泪。
  她握紧了拳头,舔舐着自己干燥的唇瓣,心想草原的雄鹰,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很快,日暮降临,楚军打开城门,将倒在城门口的死马运回了城中。九言寺卿眺望着城楼下的血迹,抚着黑须一声长叹:“战争,很快就要来了。”
  诚如九言寺卿所言,战火很快就在楚国的边境燃烧了起来。常言道“兵贵神速”,可谁也没想到这位大君的攻势是如此的来势汹汹。
  他蛰伏数年,早早召集了各大部族,就为了一雪前耻,夺回部族的荣耀。而格尔沁之死,刺痛了蛮族各大部族的神经,愤怒的蛮族军队很快集结,甚至比数年之前还要统一地进攻楚国。
  在格尔沁的尸身运回溯北后的第二天,大君于帐中斩杀了自己的次子,召集各大部族首领,迅速进攻望月关。
  不过短短半个月,蛮族一路烧杀掠夺,摧枯拉朽地席卷了整个澜州腹地,甚至夺下了此前皇帝运到澜州的军粮,直逼黎州。
  澜州刺史死守都城,尸首被四分五裂,挂在了城楼。黎王迫不得已出战,却在战中不幸被俘,在被押解回帐中的路上,撞向蛮族人的刀刃,以身殉国。
  至此,楚国打了一月的败仗,丢失城池无数,还险些被攻到了旧都黎州。
  失去记忆的钟离钰并不能成为楚国力挽狂澜之人,皇帝手下无数能将请战,却未有一人能止住楚国的败势。一直到东北战线的杨铭万险胜一场,才稍稍止住了楚军的颓势。
  没有了云中王做统帅的楚军,人心涣散。仅是一场险胜,并不能重振军心。尤其是蛮族军队围攻黎州城后,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民间处处流传着蛮族即将跨过北川河打入宛州的消息,因此有大臣请命,祈求皇帝御驾亲征,重振军心。
  皇帝几度犹豫,丧父的钟离茗却主动请缨,欲替皇帝亲征溯北。皇帝见此,不再游移,总算是下定了决心,亲往黎州,重振士气。
  此时正值春寒,春花暂开,处处都是一片生机。顾思源的伤还未好,只能躺在床上,不能下地。
  潇潇暮雨中,皇帝站在宫殿的一角,背对着通明的灯火,抬手抚摸着挂在身前漆黑的盔甲,轻轻道:“朕听说,昔年先帝率军驱蛮,穿的就是这身盔甲。希望它能保佑朕旗开得胜,平安无事。”
  她说着,扭头看向躺在床上的顾思源,轻轻道:“思思,明日朕出发时,你就不用来送了。朕怕见着你,就不想去了。”
  顾思源抬眸,看着她年轻消瘦的面颊,轻轻点了头。
  钟离然又叮嘱道:“前些时候,朕命人从中洲运了一船樱花过来。你让人栽在东宫里,好生看着,一定要养活了。”
  顾思源没问她为什么会突然要在宫中种花,又点点头,脑袋比方才垂得还要低一些。钟离然走过去,伸手捧住她的面颊,轻声道:“朕不在,祖母和弟弟妹妹们,全赖你照看了。遇事不决,就问问左右丞相,还有六部那些老头子。”
  “你父亲虽然有些迂直,可见地也是很不错的。这段时日,就辛苦你了。”
  顾思源再点点头,于是整张脸都埋进了钟离然的掌中。泪水打湿了钟离然的掌心,钟离然愣了一下,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拥住。
  次日清晨,皇帝早起,穿上了盔甲。顾思源坐在床上冲她招手,钟离然便走过去,于是得到了一个香囊。
  顾思源的眼睛亮晶晶的,仰头和她说话:“这香囊里有个护身符,陛下务必戴好。对了,陛下即将远行,不送我,一件东西吗?”
  钟离然见她不哭了,沉重的心情也稍稍愉快了些,“你想朕送你什么?”
  顾思源弯着眼睛:“前些年,陛下不是从云中王那处得到一柄短刀吗?不如,就送给我吧。”
  钟离然愣了愣,应了一声“好。”
  她给顾思源留下了一柄短刀,于是启程前往黎州。
  史官记载:始元九年春,皇帝北征黎州。皇后请从,上未允。于是皇后请赐匕首,上允之。三月,楚蛮交战于黎州,地动,两军皆败。帝陷于黎,皇后闻讯,欲自刎于宫中。四月,蛮族大君卒,蛮军撤退。楚胜,民大饥。
  五月的艳阳很快笼罩了源州城,随之而来的,还有许多因为战乱饥荒逃到帝都的难民。因此这段时日,源州城的街头巷尾,都安置了不少施粥的棚子。这些棚子大多数都是由城中的医馆所设,花费的都是皇后的银子,因此逃难而来的百姓得知实情后,无一不感激宫中那位贤惠圣明的皇后。
  直至五月中旬,第一批随着皇帝北征的士兵返回了源州城。那一日,源州城的百姓尽数从街头出来,夹道欢迎。皇帝坐在马车上,神色肃穆,挺直了腰背随着车驾驶向了皇宫。
  顾思源就站在宫门前,穿着鲜艳的宫装,脖颈围着一条红色丝巾敬候着皇帝的车驾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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