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郁金从鼻子里吐出一个嗯,揉了揉额头,站起来上楼了。许常看着他的背影,慢吞吞的,直到温郁金进了房间再看不见,他才移开视线去给温郁金找药。
他虽然在家闲了两年,但也是终日发呆无所事事,现在连个药箱都找了半天。他绕着一楼找了好几圈终于在电视机柜里找到了药箱。
打开发现里面东西还挺齐,许常用手拨了拨找到退烧药和感冒药,又看了看有效日期,点点头,拿着药瓶握在手里去给温郁金倒水。
许常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温郁金的房间甚至没开灯,只有外面的月色透过来勉强看到房间里的摆设。
他拿着药和水,去找温郁金,发现温郁金只拖了外套,领带才扯了一半,就这样睡在床上。被子一半勉强盖到他的肚子,一半被他的腿压着。闭着眼皱着眉头,还时不时咳嗽两声,看着狼狈又可怜。
许常无端端觉得心头酸软一片,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凑近温郁金去帮他解领带。刚摸上领带结,一只滚烫的手就握住他的。
“干什么?”
他低哑的嗓音烫得许常一抖:“帮、帮你解领带。”
温郁金转了下手,用手背轻轻推开许常的手。自己慢腾腾坐起来,重重地出了一口气,伸手自己解了领带,又把衬衫松开两粒扣子。许常看他动作,抬在半空的手虚虚握两下,明抿抿嘴,又慢慢缩回身后。
温郁金转过头看着他,对他说:“你去休息吧。”
许常微微睁了眼睛看他,摇了摇头,又弯腰拿了温度计,让温郁金躺下,量了量他的体温。
38.6度,发烧了。
许常拿了退烧药给温郁金服下,自己则坐在床边的地上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温郁金侧脸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温郁金没睁开眼,只开口说:“你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许常立起身体去看他,见他额头微微汗湿,伸手去碰了碰,还是很烫,他站起来匆匆出了房间。
温郁金见他出去,以为他去休息了,松一口气,匆匆脱了上衣裤子,只留一条内裤便转进被子里。
他闭着眼睛在等,等自己适应头疼,适应干热的喉咙,酸痛的身体,等着自己睡着。
这是他刚刚才想起来的,小时候的经验。
咔哒一声,房门又开了,许常端着盆热水,盆边搭一张毛巾,一步一步地走到床前。他见温郁金盖好被子又闭着眼,以为他睡着了,轻轻的把等水盆放下,又把毛巾浸湿,拧干。
许常微微立着身体,拿着毛巾靠近温郁金。刚碰上温郁金就睁眼了,头还微微往后偏了偏,没说话只看着许常。
许常结结巴巴地说:“擦一下,会舒服一些。”
温郁金刚想开口,他又说:“中午睡了,现在,现在不困。”许常很紧张生怕被拒绝赶回去睡觉,捏着毛巾指节都泛白了。
温郁金这种时候其实习惯一个人,虽然他生病的次数不多,但也足够让他习惯一个人挨过去。
他盯着许常,看着许常脸上有些忐忑的神情,他打得热水还放在一旁,使得周围空气变得温暖湿润,温郁金的原则好像也被软化掉,到底没说拒绝的话。他只又闭上了眼,说了声:“麻烦了。”
说完之后又补充一句:“擦完就回去睡吧。”
许常点了两下头,身上都充满了劲。他用柔软毛巾帮温郁金擦着额头脖颈的汗,一下一下,很轻微,微风拂面一样。
温郁金轻松一些,到底很累,很快便睡着了。
盆里的水变冷一些,许常又走出去换了新的,灯第二盆水也变得微凉才停下动作。
许常趴在床边,像猫一样把头搁在床沿,仔仔细细地看温郁金,发现温郁金眼皮微动。
是在做梦吗?
要做个好梦啊。
许常迷迷糊糊地想着,还趴在床边上,就那么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大家在新站给我点个收藏和海星吧(卑微)。
第二十三章
温郁金醒得很早,那时候天还没亮,他眯着眼睛,喉咙里发出低而长的气音。他的感冒还没好,高烧退了比昨晚要舒服得多。
他坐起来,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纸,侧身时就看到趴在床边的许常。
许常睡相一直都很乖,他不是那种会抱着你的类型,只是会在睡着了挨着热源,睡着了也不怎么动。温郁金为数不多和他睡一床的时候,早上起床的时候就会感觉背后隐隐约约贴着什么,扭过头去看便看到许常微微贴着他的背,两只手放在脸庞。
就像一只猫。
现在有一只猫也趴在了他的床边,两只手交叠,头枕在上面。温郁金想起自己之前还在读小学时候,有人趴在桌子上休息也是这样。他总是会有些不受控制地去偷偷看别人,想,这样睡会舒服吗?
现在他看着睡沉的许常在想,这样真的舒服吗?不等他多想,许常眼皮微动,是要醒了。
他先张嘴打了个哈欠,准备坐起来的时候突然小小叫了一声。
“啊…………!”
温郁金看着许常伸了一只手放在自己后颈处,偏着头慢慢坐起来,他看着许常怪异的动作,皱皱眉:“怎么了?”
“啊……郁金你醒了。……嘶…………我好像……落枕了……”许常尝试着转下头,结果被痛得龇牙咧嘴。
许常不经意间瞄到温郁金竟然没穿衣服只穿了一条内裤,自己脸正好还对着他的腹肌,一着急想扭头,还没扭成就痛得他大叫一声,眼泪都出来了,整个人僵着脖子,快要摔了。
温郁金着急过来扶住他,许常一晚上趴着睡的,身上很凉。温郁金的手握住他的肩膀,掌心有些高的温度传到他身上,裸露的胸膛近在眼前,许常连带着耳朵和脸,红成一片。
他往后撤一点,含含糊糊地说:“谢谢。”
温郁金收回手,他站直了身体,低头看着许常:“怎么不回房间睡。”
“……昨天太困了就不小心…………”
他很奇怪地看许常一眼:“下次你直接回去,不用管我。”
“可我担心你………………”
不用管我吃药,也不用替我擦汗,更不用趴在我床边睡觉,是我生病,和你没关系,为什么非要做这些事。温郁金看着许常头顶的发旋,舌尖顶顶齿间,到底没说出口。
“……不用了。”说完又看到许常歪着头僵着脖子,皱着眉头走去衣柜找衣服。
许常注意到温郁金是光着脚的。
“郁……”
“今天不能上班的话就在家里休息吧。”
许常来不及提醒他穿上鞋,温郁金就已经迈进了浴室,关上了门。
他楞在原地,脖子还是很痛,许常试着动一动,就痛得他掉下来泪。
那天许常没去上班,他在温郁金房间里站了很久,听到浴室传来的水声之后才慢吞吞回了自己房间,他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盖住,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忍了很久。
终于忍不住,埋在被子里哭了。
温郁金敲开他房门,给他送药的时候。许常已经不哭了,他把自己用被子裹成一团背对着温郁金。
“许常,吃药了。”
过了一会,许常才带着浓浓鼻音嗯一声。
温郁金听出不对劲,又上前几步,许常听到脚步声立马开口:“我会吃的!…………你放床头吧。”
说完把头埋进被子里,太快了又扯到落枕的脖子,被子里传来模模糊糊一声痛呼。
温郁金没再说什么,只躬身把药和水放在床头,站起来时候说一句:“你好好休息。”转身走了。
许常听到温郁金离开他房门的脚步声,下楼梯的脚步声,之后没有声音了。
应该是走了吧,上班去了。
整个房间变得安静,许常望着窗帘发呆。不知为什么,鼻间发堵,眼眶微热,他又哭了。
只是躺着流眼泪而已,就把他的力气全部流干了,陷在柔软棉被里却让他觉得疲惫无比。
脑海里一直回想早上温郁金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怎么不回房间睡”“不用管我”“不能上班就算了”,他抵抗般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能听不到脑子里的反复回想。
但没有用,那些声音在他脑子里越来越响,眼前好像是温郁金那张神情淡淡的脸,那几句话被拆开来又重新装起来,句句变成了锋利的刀刺着他戳着他,他不停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救救我吧,救救我,救救我。
许常揪着被子,哭得快背过气去。他张着嘴吸气,突然想起温郁金给他放着的药。坐起来去拿药,丢进嘴里后大口吞着水,等被子里的水喝完他又把自己塞回被子里,睁着眼睛等药效发挥。
这药好像很管用,许常都不想哭了,感觉自己变得麻木脑子里又空荡荡一片。
不知多久,他陷入了睡眠。
温郁金在去公司的路上,手指轻点着大腿,想着那白色的背对着他的一团,又想起许常浓厚的鼻音,他拿出手机联系了家里的家政,请她今天上了全天班,并麻烦她饭点时候提醒许常吃饭。
家政很快回复了他,得到确定答案,温郁金终于放下手机。
中午的时候家政给他发来说自己实在劝不动许常吃饭,温郁金看到信息皱了皱眉,给人回过去说麻烦了,又说自己回提早回去,晚饭做了就可以走了。
之后的整个下午温郁金都在处理繁杂的事务,这种事他一直在重复没什么心意,送上来的报表策划也没有问题,他却感觉有些闷热烦躁,他扯松领带,看了看时间,又抬头继续工作。
这股燥热感使不耐,并且一直伴随着他一直到下班都没能散去,回到了家,看到客厅漆黑一片冷冷清清,不耐感更是要到了极点。
他走上楼,走到许常房间前,敲了两下门便推门进去了。
“为什么不吃饭?”
话说出口温郁金自己都有点怔忡,怎么语气这么差。
许常好像是在睡觉,被他吵醒,慢吞吞的爬起来,眼睛肿着,可怜兮兮,十分困倦地对着他说:“……嗯?”
温郁金听到自己胸膛传来的巨大跳动声,就这么淹没了他。
作者有话说:温郁金有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起床气…………
明天后天都会更!
我有空的时候都会更的,就是最近很忙很忙,我也好想日更好想和评论涛剧情
第二十四章
温郁金的世界是个安静的地方。
其实一开始不是这样,但渐渐的音量变得越来越小,他都忘记什么时候声音开始变小的。等意识到的时候,他连别人敲门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所有人都长着一样的脸,哭笑喜怒都是一样。温郁金在初中的时候被同桌说过冷血,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纪录片里阴冷诡谲爬行着的蛇就是冷血动物,温郁金想,我在他们眼里是这种模样吗。
所以他开始模仿,模仿旁人的社交习惯,模仿别人的情绪表达,然后再照本宣科,虽然效果不怎么好,但总算让他变得不那么独特,足够让他微妙地融入群体。
这就够了,他不在乎有没有人再来敲他的门,也不会去敲别人的门。
观察模范既然可以达到目的,虽然不理解,那也没必要去弄懂。
但最近他感觉自己总是在试图敲开许常的门,那儿是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温郁金只扒开了一点点,就犹豫了。
我要进去吗?我为什么要进去?
踌躇间,他的门突然被许常敲开了。
一瞬间的,温郁金的耳里塞满了声音,包围着他,淹没着他,拖拽着他。
“……怎么了?”许常刚被叫醒,话里还有浓浓的睡意,声音低哑,还带着一些鼻音。
不,这不一样。
温郁金想,他从没有这么清晰地听过许常的声音。
“…………是怎么了?”许常又问他一遍。
这时他才将将回过神来,“今天………”他犹豫一下,“你今天怎么不吃东西?”
许常听完之后埋着头,也不说话,他坐在床上,两只手扣来扣去。
“药吃了吗?”
“…………吃了一回,后来睡着了。”
“怎么不定个闹钟?”朋友开药之前和温郁金说过定时服药的重要性,温郁金很在意这个。
许常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小小声地:“……对不起,对不起…”
“那阿姨来叫你呢?”
温郁金似乎十分不想放过他,一个个问题步步紧逼。
其实中午阿姨上楼在门外叫他吃饭的时候,许常听到了。但他不想吃,听阿姨叫了他几声,许常缩进被子里,装没听到。
装作没听到,就等于没听到,没发生过。
他龟缩了好久,这招是常用手段。可现在温郁金偏偏要把他扯出来,让他睁眼,让他面对。
可他不想,他害怕,他恐惧面对,仅仅是“面对”本身就够让他恨不得跳下楼去逃避一切。
“我不想吃饭…………”
温郁金蹲下来,仰头对着他低垂的脸,又问:“为什么不想吃…………”
为什么要继续问,为什么一定要答案。
许常答不出来,他能看到温郁金搭在床边的手,和微微向他靠近的身体,像是要拥住他。可他喉咙干涩,再怎么努力,也挤不出一个字。
“…………”许常突然觉得为什么会这样,他拿不到好的工作机会,做不好最简单的数据测算,处理不好自己的婚姻关系,不懂自己的丈夫,看不到未来,看不到日出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