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支书是辩论协会的会长,开学之后就要着手准备每一届大一固定的节目,院系辩论赛。他找上了明罗,求着他帮自己写一两篇思想汇报。
他本以为自己要求很久,谁想到明罗听他说了几分钟就摆手表示可以了。帮他写。
团支书本想好的那套说辞便做了废,他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稿子传给明罗,让他照着自己的字迹写两篇。
明罗这下就有了八篇稿子要写。每篇一千字,他还从没写过这么多汇报,只得下课之后立刻回宿舍,两个晚上写一篇,好歹是赶在十一放假之前把东西全写完了。
这头他忙着写材料,那边也没忘联系明钺。自从知道她在做什么之后,明罗一直想着要她好好帮衬顾晏,可是每次电话过去明钺都好像很忙,白日里能理他一理就是好意。
明罗发消息和她说了有人要用监控曝光顾晏的事,明钺也只是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
看她这幅模糊不清的态度,明罗真想打个的车跑去问个清楚。可他实在脱不开身,只能再联系小昭,和他认真说了一番。
小昭听他无根无据这么一提,又知是“瓜王阿六”,心里就多了几分不屑。
这瓜王阿六早年是个私人博,专门发些宅腐段子以博取大众视线。粉丝到四五十万后就卖了号,现在皮下都是些文化公司的实习生在运营。
这一届实习生里肯定有人带了私人恩怨,而顾晏的公司和他家又不是合作关系,自然是会抓着猛打了。
小昭让明罗不要担心,就算瓜王阿六有方法搞到监控,那边的公司也未必会让他发。真要不行,他在对家公司里还有朋友,随时都能打听到事件进度。
“我那朋友也是顾晏的粉丝,她可喜欢咱顾日安了,你要不要看看她搞的手书?”小昭在电话里问明罗。
明罗表示你等会儿发我也行。他还是想找到皮下那个黑,把这件事摆平了。
“谁不想呢?可是明罗,这么做就等于人肉了,懂不?人肉。”小昭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明罗早就知道顾晏的想法了,顾晏其实也明白明罗不是不能接受自己,他们最难捱的两年已经过去了。
不过,距离真正在一起,结婚生子,还需要一点时间。这篇文就是说的这段时间。
也就是所谓的朋友之上时间。
晚上爬塔见~
第18章 师父
明罗给他说得愣了一愣。
的确是这么回事。要是把网络恩怨搞到现实生活中来,找到口无遮拦的源头,把人揪出来挂在墙头上,这就是人肉。
隔着屏幕看人家咬牙切齿,实际捉到了还不得骂一顿?
可是这么做实际上又是犯法的。明罗仔细想一想,也不知怎么接小昭的话了,对面又说了一阵安抚的话,顾晏再怎么说也是大牛的弟子,真要发生什么事,师父也不会袖手旁观。
顾晏从未和明罗说过他的师傅,也就是这位挖掘他的人,到底是谁。
两年前,顾晏在高中里闹翻,两人几近绝交。“校园双煞”成了单煞,明罗一个人独来独往,不和任何人打交道。顾晏也很快从众人眼里消失了,不知去了哪儿。有人传顾晏转学了,有人传顾晏家中出事准备休学,还有人传他犯罪退学。
明罗从父母那里听得他转了意向,不打算考普通大学了,似乎是准备走别的出路。明罗想着,估计顾晏受了打击,想去国外留学,当个小海龟回滨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高三下半学期的时候,顾晏回来了。
他就像一只被剥开外壳的熟鸡蛋,整个人蜕了一层皮,变白变亮还变得格外惹眼。明罗晾在栏杆上正喝果汁,上下左右的走廊上就有人忽然开始疯狂起哄。他就探头一看,双眼顿时被人给闪瞎了。经纪公司很懂顾晏的风格,按着他外表的路子一通打扮,整个人档次顿时拔高了不少。他朝楼上望去,眼睛扫到哪儿,哪儿就有人尖叫出声。
……这群人都没认出这货是顾晏。
只有明罗一眼认了出来。
他眉头一皱,手里的果汁盒落到楼下,摔在花坛边上炸成一朵玫瑰色的山茶花。他不等顾晏找到自己,立刻缩头回教室。下边传来熟悉的喊声,在喊明罗,外头这才有人认出底下站着的是顾晏,回头找明罗,人早就跑走了。
回头顾晏和父母拣了某个晚上上门拜访明家,明罗才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他被人挖掘,准备进军演艺圈了。
趁这个机会,明□□脆找了话题,在微信上问小昭,这个大牛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没打听大牛的名字,小昭之前没告诉过他,大概也是不想泄露秘密,明罗便不去打听。忙完工作的小昭也找不到人唠嗑,干脆找了几个晚上,用文字给他说了当初发生的一些事。
和那些完全没背景的萌新扑街不一样,顾晏看似一清二白赤条条一个人进圈,实际也是有人领他,不过大牛一早问过他和池练二人的意向,两人到底是想变成什么样子。
池练的意思很明确,他想出名,想赚钱,想做个有影响力的人物。
池练是个聪明人儿,知道在师父面前不能瞎说八道,他也骗不过他老人家,非常诚恳地说了自己的想法。大牛说他这想法很现实,大部分人进这个圈子都是同样的目的。
“当初我就一端茶倒水的,”小昭不想打字了,手里拿着瓜子一边磕一边给明罗发语音,“你晓得池练这小子多少岁?二十二岁。对于艺人来说,这个岁数不算年轻。我还比他大一岁呢,都不敢说这种话。”
明罗戴着耳机听他在语音里嗑瓜子,心想那也是你,池练要不带这么明确的目的,估计也配不上今日这个热度。
“后来啊,先生就问顾晏。我给你学学是怎么说的:‘顾晏,你呢?你自己有什么想法?我让你回去思考了三天,应该有结果了吧。’顾晏说有,他的想法也很明确。大牛就把我手上原本拿给他喝的茶,递到了顾晏手上,让他喝一口再说。”
明罗催促他继续说下去,手边忍不住摸了两颗荔枝剥皮,边听边吃。这可是来自前线的第一手瓜,现砸现吃,别提多新鲜了。
“顾晏喝了茶,把杯子还给我。他就一脸愣头青样儿,举起一只手说:‘我想演戏’。大牛就说你不想要钱?或者是名利?女人?豪宅?权势?退一万步来说,你不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么?”
“他说他都不要,只想演戏?”明罗单手打字,反问小昭。
“不不不,那也太天真了,那叫蠢,先生面前怎么能这么说。我给你想想啊,他当年到底是怎么说的……”
明罗脑子里回忆着顾晏高二时的样子,往旁边加了俩茶几,前头放一红木高椅,上坐一位穿褂子的中年人,脸上一团雾气。
顾晏把手上的茶递还给小昭,低着头打腹稿,上边的中年人就出声了:“抬头和我说话。”
“我想起来了!那天我给他做了点准备,找了不少纪录片演讲稿看,这小子说的还真不错……”小昭丢了手里的瓜子,在明罗耳边喷麦道。
“您喜欢走老一派,磕头,奉茶,行礼一点不少。我也喜欢老一派的作风。不过我现在还承担不起,岁数太小,年纪不够大,要爬只能从底层爬。”顾晏对着池练拱了拱手,“师兄,我佩服你的坦诚,先说一句对不住。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伤到您的颜面。”
“名利金钱女人,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出了名之后的附属品。我也想出名,但是并不是为了这些附属品去出这个名。”顾晏顿了一顿,“我想要的是出名本身。”
“哦?那你就是想得到世人的认可?从他人的赞誉里得到自我价值?”
“出名不一定是为了自己呀,师父。”顾晏说道,“出名也可以是为了世人。这么说实在是有点伟光正——不过这是我的想法,几位别往心里去。这圈子现在为了金钱名利早发了疯,把人往神位上推。但是各位说,这些文艺作品,其根本上是什么?”
在场当人没有人回答他,小昭眨眨眼,心里正犹豫是要把顾晏分进脑海里的傻子派还是清高派。
“文艺作品都是讲人的,它们被人创作出来,表现人类生命的内核。我不要当没有阴影的神,我不要当完美无缺的人。我成绩不太好,不知道什么人文主义,社会伦理该怎么归纳,只是我觉得就算是为了钱写出来的作品,其根本也是人类创作了用来和他人共鸣的东西。演员应该是什么呢?人类生命的内核不由演员诠释,却应被演员表达出来。”
小昭找出自己的语音备忘录,照着原样复述了一遍,想想还不够,又编辑了一段长文字发给明罗。
作者有话要说: 顾晏是个真理想主义,他和现实最大的联系,就是明罗。
明罗在这个时候,才真正明白了顾日安的想法。
在这期间,明罗也慢慢开始接受顾晏了。
晚上爬塔见。
第19章 大戏/大喜
明罗看那段占据了三分之二屏幕的文字,心里默默跟着念了一遍。过了几秒,他长按文字把它放入了收藏夹里。
他说,那些当了“神”的人在真身暴露之时,只会引来无边的怒火。
他说,他不要做摧毁了其他偶像的新“神”,再被他人摧毁。
他要三教九流,他要七情六欲,他要上天入海。
他要活成一个是演员的人,而不是一个扮演神的演员。
明罗一边看一边摇头,嘴边挂着无奈地浅笑。
真是个理想主义者啊,顾日安。
明罗坐在回家的大巴上,又从自己的手机里调出这段文字细细看,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他,要是他把这段话粘到网上,怕是又要被不少人拿去说笑了。
现在这个金钱至上的社会,有谁会堂而皇之地把“想做轴承”这种话摆出来说?怕是脑子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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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放假,顾晏被经纪公司的车接走,去上本市电视台的小通告,明罗就一个人回去了。他坐在车上发现小昭发了个吃早茶的朋友圈,忍不住又点去和他说话。
“那后来呢?先生他说了什么。”小昭后来被X姐叫走了,明罗这瓜就没吃完。
小昭秒回。看来他的确是很空,连着发了好几条信息过来。
“还能怎么着?先生惊呆了。”小昭往嘴里丢了个天鹅芙蓉酥(榴莲酥捏成天鹅形状),“前一个充满铜臭味,后一个脑子轴得不行,先生只能喊三声好,把手里的茶喝了。”
小昭自此就把顾晏分进了傻子派里。
“先生问他们问题,不仅仅是要他们表决心说口号。同时也是想听听他们的人生规划,好方便自己给两个人铺路。谁晓得他俩说的那么直白,老先生只能率先告退了。”
敢情老先生自个儿都觉得尴尬。
“你看啊,池练走的是现在热门的高颜值反差萌和高双商路线,人设一看就知是迎合大众市场打造的,老少咸宜,雅俗共赏。上来就是接耽美改的IP网剧,然后剧粉提纯,往大戏上靠,给他搞了几波病毒营销人缘就上来了。池练是真的很懂事,很会赚快钱。不过后头钱赚完了就得给他想办法赚名声,这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那顾晏呢?他俩出道时间差不多吧。”
“池练也就比他早八个月,我应该没记错。老先生看上去给池练的心思多一些,X姐也总是陪着池练,实际上我倒没这个想法。首先你看啊,我今年升官了,过不了多久就能当经纪人……”
“您可别自抬身价了。”明罗给他发了个鸡笼表情包。
“算了算了这事先不提。你回头看看顾晏接的戏,他小时候那些就不提了,先生看过反正是很喜欢;一部文艺片,一部悬疑片,一部宣传不到位扑了街的古装武侠,有什么共同点?他拿的剧本都不错。虽然三部里有两部不叫座。”
“不叫座那不就糊了么。”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小昭说道,“这些剧本都不错,但是扑了。假设说他拿了当红编辑的剧本,走池练那条路,恐怕别人注意到的就不是他的演技了,而是颜值。你想,他一个新人,有什么资格去拿当红编辑,热IP的好剧本?又不是凤凰崽子……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拿红IP烂剧本,或者是拿冷IP好剧本了。”
小昭的意思很明确,老先生授意两人走两条道,一个人拿红IP的烂剧本先草出名气,另一个人拿冷门好剧先锻炼演技。
光锻炼还不够,老先生给他指了明路,让他进自己的母校滨海文艺去接受自己弟子的磨炼,让他去学各种派系,让他进理论池塘滚一遭,看看那些有学习路子的宝贝蛋儿们是怎么成长的。
顾晏明白老先生的意思。他在第一部 片子里还略显生涩,第三部和最近的电影中他的神态细节表现相当出彩,就连导演本人也在片花里,单独拎了三分钟讨论顾晏演技的精彩之处。
只是他在彼时还未了解自己到底是什么派,体验、方法和表现,他总得是其中一个,这事儿等他进了大学才慢慢琢磨了出来。
明罗和小昭两人东拉西扯到了家。
明爸还没下班,明妈刚从花卉教室里回来,眼见着亲亲宝贝儿子到家了,忙不迭扑上来亲他的面孔。明罗就站着给她亲,左一口右一口,面无表情。他家人就喜欢搞腻歪的,越腻歪越好。明钺和明妈两个人经常在客厅里抱来抱去,挡到明罗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