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希望你健康、快乐。”蔚宁捅捅司秦,可疑地往下瞟了一眼,“还年轻,嘿嘿。”
司秦一噎,在蔚宁动歪脑筋之前抓住蔚宁的手,“问完了吗?”
蔚宁有点委屈,也有点困,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地摇头,“没有,想到再问。”
司秦毫不顾虑蔚宁的睡意,“哗啦”一声掀开被子,“那走吧,回去慢慢想。”
“啊!”蔚宁一个激灵,才想起来刚才说要走的,怕司秦再反悔,赶紧附和:“好呀!”
电话卡装好,电池也已经充满,两人各自开机,打算花半个小时处理一下紧急事件再去退房。因为出国前已经把各项事宜都安排妥当,司秦这边事情不多,相比之下蔚宁就比较惨了,直接被未接来电和信息挤到死机,只能一遍遍开机、清理、再开机,折腾到最后,什么都没能处理上,还是一个样。
司秦告知蔚宁餐厅爆炸的原因已经查明,是煤气罐泄漏,人为,致两人重伤、七人轻伤,目前无人死亡,肇事者也抓住了,正是陆泰初。
“人都在S院接受治疗,我打算通过TG对他们进行全款捐助,包括后续的烧伤护理、整形等等,过两天会对外公布。”司秦交代。
“让我来吧。”蔚宁开口。
“谁的名义?”司秦问。
“这无所谓。”蔚宁不是很在意,“只要钱款及时到位就行,是吧?我等会儿联系田甜,其他随意,你看着办。”
司秦想了想,“那就还一样,以TG的名义发起救助,OK吗?”
蔚宁点头,“行。”
如果不是照片已经见报,司秦大概会以蔚宁的名义进行捐助,毕竟除去帮助受害者这个最主要的因素,对蔚宁这样的明星来说,出国遭遇意外,死里逃生,还慷慨解囊,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博取社会名声的好机会。现在照片出来,情况就不同了。司秦不知道蔚宁有什么打算,以蔚宁的名义捐款等于坐实照片里的人就是蔚宁本人,不见得是好事,因此才假借TG的名义做慈善,并且在协商的过程中劝导蔚宁照原定计划实施。
整理好不多的一点东西,两人准备离开。路上蔚宁坚持要去之前拜托程葭帮他订的酒店,被司秦一口回绝:“回什么酒店,跟我回家。”
蔚宁拧不过司秦,只能乖乖听话,跟随司秦来到对方口中因为已经有点年头因此稍显破旧的“家”——一栋坐落在郊外湖畔的带草坪和游泳池的大到离谱的庄园别墅。
蔚宁缩在司秦背后亦步亦趋,进门发现房子里除了几个帮佣,一个人都没有。
再三确认主人都不在家,蔚宁默默松了一口气,问:“你家里人呢?”
“医院啊,妹妹在学校。”司秦回答。
“这样啊。”蔚宁小声,他还以为Marine女士大清早赶到酒店是来催司秦回家的,看来是他多虑了,现在这样退不退房都一样嘛。
两人无所事事,一起补了个觉,睡到中午饿醒,饭菜已经准备好,直接起床吃饭。
躲在酒店里还不觉得,一出来就无聊,司秦一边吃一边提议:“带你去旅游?”
“这不太好吧。”蔚宁挠挠脸颊。弟弟还在住院,拐司秦出去旅游?他说什么也干不出这种事。
“哦。”猜到蔚宁的顾虑,司秦倒是觉得没什么。既然蔚宁不肯,于是退了一步,“那周围转转,散散心?”
“呃……行吧。”盛情难却,蔚宁答应下来,又问:“你父亲呢?怎么也不在家?”
“不是说了吗?在医院。”
“啊?”
“疗养。”司秦晃了下手指,“不必在意,那么惜命,死不了。”
蔚宁瞪了司秦一眼,“怎么说话的呢!不尊敬长辈!”
司秦挑眉,不怀好意,”不然带你去看看他?让你尊敬。”
蔚宁瞬间怂了,连脖子都缩了起来,“别别别,我谢谢你。”
在司秦不遗余力的怂恿下,蔚宁抛开顾虑,周游于首都各个景点之间,就这样晕头转向地疯玩了两天,自觉不能再这样浪下去了,于是接受司秦的提议,陪同司秦前往医院看望住院中的司睿。
Marine女士有事不在医院,让蔚宁偷偷松了一口气。意外的是司睿。蔚宁没有想到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个性竟然大相径庭,或许是年纪小的缘故,司睿不仅活泼,话还很多,对蔚宁也很客气,多少缓解了一点蔚宁的尴尬。
三人聊了一会儿,蔚宁借口退到门外,体贴地留给两兄弟单独说话的时间。该交代的都在手术那天交代完了,司秦自觉没什么要说的,很快结束对话,告辞之后出门找蔚宁。
“坐。”蔚宁拍拍身边的长椅,示意司秦过来坐,回想病房内的场景,忍不住感叹:“你跟你弟弟感情真好。”
司秦挑眉,“不然呢?”
“我以为会看到什么豪门争财产、兄弟阋墙的戏码呢。”蔚宁调笑。
司秦叹气,看起来十足的无奈,想了想,转头问蔚宁:“争财产为了什么?”
“钱?”
“有了钱之后呢?”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也知道啊。”司秦斜眼,“他本来就又有钱又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为什么还要争财产?”
“有道理!”蔚宁击掌,看向司秦,“这样也好,反正你也喜欢做生意。”
司秦眯眼,“谁说我喜欢?擅长不代表喜欢。”
他没什么爱好,或许可以说爱好广泛,天纵奇才,十项全能。由于天赋的出众,经常让他无法专一于某一事物。而一旦当他发现某一事物本质简单而熟练掌握只需要长时间练习的时候,就很快失去兴趣。相比之下,赚钱还能让他稍微有一点成就感,却远远不到爱好的地步。
“还擅长……真不害臊!”蔚宁嗤之以鼻,又好奇,“那你喜欢什么?”
“躺着,什么也不做。”司秦实话实说,轮到蔚宁惊奇:“你竟然喜欢混吃等死?”
“干什么,不行吗?”司秦力争。
“行,怎么不行,我也喜欢,爽嘛。”蔚宁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开始录音,“你把‘我喜欢躺着什么也不做’再说一遍,下次你躺着想做什么的时候我放给你听。”
司秦:“……”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司秦冷不丁开口:“我父亲在十八楼。”
“呃……嗯?”蔚宁愣过之后,抬了两下眉毛,询问对方什么意思。
“要不要去拜访一下。”司秦怂恿。
蔚宁面露难色,“还是别了。”
预料之中的答案,司秦很快问了下一个问题:“陆泰初在重症监护室,要去看看吗?”
“他怎么样了?”
“左腿骨折,打了钢钉。全身烧伤,需要植皮。面部损毁超过40%,右脸。”
蔚宁心里一紧。他从没想过陆泰初宁愿自己死也要拉他和司秦垫背,更没想过陆泰初的伤势会和上一世的他一模一样,巧合吗?是命吧。总要有一个人来承担这份伤痛,上一世是他,这一世则换成了陆泰初。
或许上一世被困在火场里的人本来就应该是陆泰初,如果齐舫没有带着《似他》样片去找崔自明,陆泰初就能如愿搭上崔自明,挤掉他男主的位置,包括赴那场可笑的成人宴,从头到尾不会再有他什么事。
蔚宁无法阻止自己这样想,好在无论他怎么想,都没有意义了。因私怨波及无辜,陆泰初罪有应得,不单单要带着一身伤痛过一辈子,醒来后还将接受法律的制裁。
“不去了,不想看。让护士好好照顾着吧。”蔚宁回绝,这大概是他最后的善良。
两人从医院离开,回到家中,稍事休息后,司秦对蔚宁招了招手,表情有些严肃,“蔚宁,我们需要谈一谈。”
蔚宁乖乖坐到司秦身边,等他说话。
司秦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我可能……要留在这里。”
联系司秦长时间滞留不回的举动和他家人的态度,蔚宁已经有所察觉,因此并不惊讶。原因一定多种多样,他不想听,也觉得没什么必要,只问:“你这是决定了?”
“在你表态之前都不算决定。”司秦否认。
“有点突然。”蔚宁迟疑着反问:“如果我说我不想呢?”
司秦沉默。
“我的确不想。”看司秦久不作声,蔚宁选择坦白,跟着话锋一转,“但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你知道的。那你的意思呢?”
“我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各种意义上的。”
“所以你希望我也留在这里?”
“是的,我希望,但是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我们是一样的。”
蔚宁想了想,“我需要考虑。”
或许内心早就有了决定,蔚宁考虑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便给出了答复:他要回国。
蔚宁知道新闻的事,还被拍到进出司家别墅、和司秦同游的照片,陆陆续续传到国内,已经吵翻了天,关于他性向的话题呈井喷之势纷纷袭来,各种猜测伴随着污言秽语层出不穷,已经一发不可收拾。蔚宁也承认仗着自己身在国外眼不见为净,一直想尽办法逃避,可是现在他不想再躲,也不能再躲了。
“我尊重你的选择,不会放弃你,也不会放弃我的事业,真正爱我的人会理解我的选择。”蔚宁语气郑重。
“好,我知道了。”尽管结果不尽如人意,司秦仍然决定慢慢接受。不过分居两地而已,连隔着两辈子那么遥远的距离他都不曾有过畏惧,十一个小时根本不算什么。
看蔚宁倾诉过后一下子泄了气,脑袋垂得低低的,似乎比自己还沮丧,司秦安慰蔚宁,同时也安慰自己,“没关系,我们还年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必着急。”
司秦以为自己可以很洒脱地放手,也的确洒脱地放开了手。
他爱蔚宁,热烈 、深切、平等又尊重地爱着这个人。他把对方当做一个完完整整的个体,并非任何人的附庸,所以他不会阻止对方前行,也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尽管如此,仍旧无碍他感到失望、低落、孤独,和强烈的不满足。这或许就是他明明提前告知蔚宁没办法前来送机却还是强行中断会议飞奔到机场的原因,司秦想。
候机厅内,登机时间越来越近,蔚宁尚未过安检,倒也不急,还盯着手机悠哉地给人发信息。
“人呢?”蔚宁编辑完,按下发送键,收信人老王。
老王的回复十分简短,只有两个字——“门外”。
还不来?再不来可要走咯?蔚宁敲着下巴,不顾助理的催促,决定再等五分钟,最后五分钟。
脚步声由远及近,蔚宁伸了个懒腰,心想可能要不了五分钟了,果不其然一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褐色瞳仁。
瞳仁的主人表情冷淡,轻轻抿着唇,似乎刚做下一个重要的决定,神情坚定之中包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不等蔚宁说话,直接单膝跪下,打开首饰盒,双手举到蔚宁眼前。
盒子里的确是一枚戒指,却不是钻戒,戒托由铂金打造,戒面罕见地镶嵌了一颗钻石切面的黑珍珠,碎钻镶边,尽管华丽,却无论如何称不上名贵,即便加上所有碎钻的价值,仍旧平平无奇,但蔚宁知道它的意义,绝非庸俗的数字可以比拟。
周围响起口哨声,人群渐渐向两人围拢,与单膝跪地的虔诚祈求者一起,屏息等待同一个答案。
哪怕已经看到盒子里的戒指,蔚宁仍旧不敢相信,眼睛瞪得滚圆,毫不意外地被惊到结巴,“这……什么意思?”
或许换做平日,司秦可能还会不客气地取笑一番,但是现在他没有这样的心情,于是直言:“我们结婚。”
司秦声音不低,传到围观者耳中,立即引来阵阵掌声,还有零星的叫好声穿插其中。
蔚宁深呼吸几下,勉强稳定住情绪,皱着眉询问:“你要我留下来?”
司秦点头,目光坚定,“是的。”
“如果我不答应……”蔚宁指指戒指,“那这个就作废,是吗?”
司秦点头,再一次确认,“是的。”
蔚宁生气了,“你这是犯规!”
“是的!不仅作废,以后也不会再有!”司秦张口,声音无法克制地微微发抖,“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你要想清楚。”
蔚宁沉默。
“我是重活了一遍,我们的确还有很多时间,我知道,我不否认,可是和你在一起的一生,只有这一次。”司秦紧紧盯着蔚宁,眼神真挚而急切,又害怕先前把话说得太绝惹蔚宁不快,略微停了停,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前进了一步,再一次恳求:“留下来,我们结婚。”
蔚宁笑了。看来他们说得没错,他的确是个卑鄙的人。但是呢,也很傻。傻透了。
“我记得我说过了,我尊重你的选择,不会放弃你,也不会放弃我的事业,真正爱我的人会理解我的选择。”蔚宁板起脸,看起来像在拒绝,和数天前一般无二。
“对,对,我能理解,我也应该理解。”司秦垂下眼睛,任由失落缓缓漫上眼眶。他以为在看到他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之后他会欣然答应,没想到他仍旧不为所动。还要他怎么样呢?他没办法了,一点也没有。
蔚宁摘掉帽子,拉下口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取出首饰盒内的戒指用力戴到无名指上,“我是说,我的粉丝和团队会理解我的选择。可以帮我咨询一下关于移民的事吗?我不太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