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陈之敬突然问道“假如我一直这样,没有出息,玩着入不敷出的马场,当一个众人口中的纨绔子弟,你会怎么想?”
斯年轻轻一笑“那我要是继续这么原地踏步,演技始终停滞于此,最后沦为靠走穴挣钱的过气影帝,你会怎么想?”
陈之敬哈哈一笑“你还有脸啊!”
斯年的声音也染上了笑意“你还有钱啊。”
陈之敬闻言,转头看着斯年“那我们不是天生的一对?”
斯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点点头“地设的一双。”
“噗!哈哈哈哈!”陈之敬笑得直不起腰,连带着斯年一起倒在了地上,“没、没想到你还挺幽默的。”
“我也没想到。”还搂着腰不放的斯年,看着怀里的人转身看着自己,眼睛在黑暗中似乎闪闪发亮。
“我很难受,斯年。我觉得自己是为家人牺牲,是为了维护这个家才这样委屈自己。但今天我发现,我其实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我不想占我哥的便宜,又被人挤兑得不能去我爸的公司,想自己开公司又被我妈几句话劝退,实际上还是害怕承担风险。”
“我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把自己一事无成的原因归咎于他人,然后心安理得地躲在马场……我啊,真的是太没出息了。”陈之敬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很快,他便把那难得暴露出来的脆弱掩盖在了自嘲之中,只有眼尾的一抹红还记着他刚才情绪上的失控。
斯年没有立刻出声安慰,等到陈之敬情绪稍微平稳之后,才开口道“没有人是完美的,我们都有各种各样的缺陷,这样的我们却要满足来自父母、自己,乃至社会的期望,压力可想而知,想要逃避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我们已比大多数人幸运,吃喝不愁,甚至算得上奢侈,要是一点烦恼都没有,让别人怎么活?”斯年温柔地吻了吻陈之敬的眼角,“消沉也好,自责也罢,情绪发泄之后就振作起来,找个机会和你母亲好好谈一下吧。”
“也许很痛苦,甚至会失败,但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总有一天能把你的真实想法传达给她,也能看到她的心。等到达成和解的那一天,你便能解放自己,到时候再来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吧。”
“至少……你还有这个机会。”斯年呢喃着,吻上了陈之敬的唇。
这个吻是如此的轻柔,甚至给人一种莫名的脆弱感,让陈之敬无法问出那个问题——
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没有机会了?
当天晚上,陈之敬在斯年家里留宿,两人躺在床上相拥而眠,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他们前后脚醒来,两人都顶着鸡窝头,下巴上有着新长出来的胡渣,枕在同一个枕头上面面相觑。
好一会后,陈之敬咧嘴一笑,哑着嗓子道“感觉如何?早上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和你一样的男人?”
斯年抬手撸了把他的头毛,笑道“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忘记上次在心悦我比你先醒吗?”
陈之敬失策地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啧,我还正后悔没能早点起床打理自己,好保持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呢,结果早就露馅了吗?”
斯年仔细打量着陈之敬“其他都见过了,胡茬倒是蛮新鲜的。”
陈之敬手一顿,若无其事地转过身,背对斯年“你还不是有。而且我胡子并不茂盛,三天一刮就可以了。”
“是吗?那我不是很走运,居然能撞上你胡茬冒出来的时间,”斯年起身趴在陈之敬耳边低声道,“要不别刮了,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真的?”陈之敬眼睛一亮,跟着斯年下床进浴室。在斯年刷牙的时候,看着洗脸池上的镜子沾沾自喜,“我也觉得自己这样挺有男人味的,但以前的男朋友都不喜欢。”
听到那刺耳的几个字,斯年吐出嘴里的泡沫,搂过身边的人,用嘴角残存的牙膏沫在他脸上盖了个戳。
亲完后,他拍拍陈之敬的肩膀,扔下一句“好看,留着。”就进了淋浴间。
“???”被亲得一头雾水的陈之敬,看看脸上盖章认证的牙膏沫,再看着淋浴间里美好的肉体,脑门上小灯泡一亮——
“我操,你该不是在吃醋吧?!”
第25章 地狱蛋
逮到了斯年痛脚的陈之敬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他, 两人在浴室里闹了好一会, 半个多小时后才从浴室里出来。陈之敬穿着斯年的居家服, 刚走到客厅,就碰到了闯进来的袁江。
“斯年你看新闻了吗?俞……《与君同行》又在溜粉,说下一季要请你。”
“《与君同行》?”陈之敬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斯年, “那个假装情侣的旅游节目?你要参加?”
斯年摇摇头“只是拿我炒作而已, 这一季节目的嘉宾他们应该早就谈好了。”
“你们娱乐圈的人真会玩, ”陈之敬打了个哈欠,冲袁江摆摆手, “早。”
“早……”袁江愣愣地看着陈之敬走进厨房,凑近斯年低声问道,“什么情况?你们开始同居了?”
“没有,之敬只是昨天晚上不想回马场, 在我这住一晚, ”说完,他顿了顿, 看着袁江, “你刚才不是想说《与君同行》吧?”
袁江也没否认“嗯。俞淼离婚了, 你知道吗?”
斯年淡漠地点点头“知道。”
斯年的态度让袁江有些惊讶,但他这样的反应, 反而让他放心。原本他会上门, 也是得到了华书仪的指示, 一个是看看斯年的状态,二个便是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要是他像五年前那样崩溃, 他们也能提前准备。
见斯年似乎彻底走出了过去的阴霾,袁江便一口气把消息都说了出来“俞淼离婚的消息瞒得很紧,直到正式宣判消息才泄露出来。现在最新的消息是,俞淼正在出售在美资产,圈里人都在传,说她想回国发展。”
无风不起浪,空穴才来风。既然圈里有这样的说法,那几乎能肯定是真的。听到这样的消息,斯年有短暂的愣神,但很快就回了神,就像在说一个陌生人的事一般,下了定论“她是她,我是我,她回不回来与我无关。”
说罢,他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三个鸡蛋,回头看向袁江问道“你吃早饭了吗?”
袁江粲然一笑“没呢!你要煎蛋吗?那我要两个!”
一旁拿着牛奶盒灌了好几口的陈之敬听到这话,连忙问道“为什么你要两个?斯年煎的蛋很好吃吗?”
袁江跟是他的本事一样,得意道“斯年做鸡蛋料理可是一绝!”
陈之敬一听不干了“那我也要两个!”
斯年拿着蛋走过他身边,低头吻去他唇边的奶渍,笑着道“给你做地狱蛋。”
“我擦!一大早就放闪|光|弹,你们行行好,爱护一下小动物吧!”袁江捂着眼睛大叫着,“诶?等等!我也想吃地狱蛋啊!”
斯年还没开口就被陈之敬抢白道“晚了,你已经点了煎蛋,就乖乖吃煎蛋吧。”
本来觉得做两个人的和做三个人的区别不大,但听到陈之敬的话后,斯年宠溺的一笑,什么也没说就开始准备做早饭。
看着这样的斯年,袁江绝望地喃喃道“完了,斯年没人性的一面冒头了……”
不过,虽然说着这样的话,袁江脸上却一直带着笑容,就像看到了历经磨难的枯树长出了新芽,心里满是感动。
吃完丰盛的早餐,因斯年下午才有通告,袁江实在不想看他们秀恩爱,和斯年约好公司见便提前撤退了。
虽然电灯泡是走了,但连续两天放飞自我,早上又当了一回互撸娃,即便是铁打的陈之敬也没了再战的精力,便趁斯年收拾厨房的时候开始在屋里乱逛。
斯年在寰宇国际的顶层公寓面积大约二百一十平米,四室三厅三卫。从格局来看,斯年并没有做大的改动,只是缩减了客厅的面积,把厨房分成了中西式两种厨房,用玻璃门区隔。其他四室都保留了卧室的功能,并且看得出来有居住的痕迹。
端着两杯咖啡走到站在次卧门口的陈之敬身旁,斯年把其中一个马克杯递给他后,解释道“有时候工作时间太晚的话,工作团队会在这将就一晚。这个是袁江的房间。”
“我猜到了,”陈之敬喝了口咖啡,抬头看向斯年,“这么着急地解释,难道是怕我误会?”
斯年不好意思的笑笑,低头喝了口咖啡。
“我就是想看看,你住的地方是什么样,毕竟昨天晚上没来得及细看。”
听陈之敬提到昨天晚上,斯年耳朵就有点红“看出什么了吗?”
“嗯……”陈之敬又喝了口咖啡,沉吟了一会,“这个家里你的东西太少了。我不知道你在泉山坊的家是不是也这样,但至少这里,看不出太多你的痕迹。唯一能展现你的,只有一个地方。”
说着,陈之敬往客厅走去,最后站在西式厨房的岛台后,轻轻一扬没有拿杯子的左手“这里。”
跟着过来的斯年垂眸抚摸岛台的大理石台面,低声问道“是不是太单调了?”
“单调?为什么这么说?”陈之敬奇怪地问道,“烹饪可不是简单的事,能做好更难。而从你的地狱蛋来说,你的手艺是真不错。再说了,俗话不是说,想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吗?至少我的胃算是被你的地狱蛋抓牢了。”
看着陈之敬调皮地眨眨眼,斯年很想说,也许再过段日子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因为过去的经验告诉他,饭做得再好吃,也改变不了生活的乏味,餐桌上并不是有佳肴便能气氛融洽。
可随即,他又想起了陈之敬在马场说的话,心中又燃起希望。也许这一次会不一样,因为他已经决定要慢慢敞开心扉,虽然不可能马上就做到,但他不会再掩饰心中的不安,也不会再悲观地看待这段感情,只希望眼前的人能等等他,给他点时间。
斯年上前一步,将头埋在陈之敬的脖颈间,轻轻磨蹭着“嗯,你说得对。以后,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陈之敬被斯年的脑袋磨蹭得心里直痒痒,忍不住笑道“诶我发现你很喜欢这样啊!跟神童学的吗?不过你们俩一个神童,一个天才,还蛮像!”
斯年轻轻地嗯了一声,侧头吻了吻陈之敬的下巴,起身问道“中午想吃什么?现在先想想,冰箱里没有的,我叫快递。”
陈之敬靠着岛台,拉着斯年的手,有些痞气地说道“那你得告诉你,你擅长什么,我才好点菜啊!”
斯年回忆着拿手的菜系,看着陈之敬一副大爷样,眼神愈发的温柔。
这一次,也许真的不一样。
午饭后,陈之敬开车把斯年送到了华娱影视的地下停车场,在斯年下车前,他突然说道“我决定按你说的,今天就去找我妈谈谈。”
“我能理解她的想法,但却从来没让她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只一味的反抗,非但没用还伤了她的心。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谈妥,但我想试试,至少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
斯年点点头“不要怕说不通,慢慢来,最坏也不过如此了,总比一直原地踏步好。”
陈之敬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斯年。他这么说,难道是因为他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问这个的好时机,两人没有冒险接吻,只是偷偷牵了下手便分开了。陈之敬目送斯年走进电梯,又等了十分钟才下车朝着电梯走去。
虽然刚才不适合提问,但他可以问别人啊!上次来了一趟华娱后,华学林就给他开了绿灯,不光在前台秘书处给他挂了号,连门禁卡都给搞了一张。
从地下室坐电梯直达顶层,陈之敬在秘书小姐的通报声中推门而入。
华学林看着他哥春风得意的样子,挂断内线,语气有些发酸“哟,您还能想起你小弟我啊?”
陈之敬往椅子上一坐“少贫,我问你,斯年的父母是怎么回事?”
“啊?”华学林傻眼了。
陈之敬不耐烦地敲敲桌子“啊什么啊,快说。”
“不是,敢情您跑我这不是想起我这个惨遭你抛弃,在晚上七点的高峰期,在瑟瑟秋风中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打到车,又遭遇堵车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到家的小弟啊?”华学林不可思议地大叫道。
陈之敬眼睛一瞪“废什么话?说不说?”
“……我说,”华学林一抹脸,两手交握放在桌上,活像个被恶霸欺负的小媳妇,“斯年的父母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
“你他妈逗我玩呢?”
眼看陈之敬就要发火,华学林连忙求饶“别生气别生气,哥您听我说,我是真不知道,而且不光我不知道,我姐估计也没见过他们。”
陈之敬不信,嗤笑道“玩我呢?斯年和华娱签约的时候才十八岁,不需要父母同意?”
“您也知道他十八岁了,是法定的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了,和我们公司签约完全可以自己做主,哪需要他父母出面。”
华学林转着钢笔,把当初斯年签约的事说了一遍“我姐在街上遇见拿着华大录取通知书,坐在花坛边发呆的斯年,见他外型不错,就问他想不想当明星。斯年当时一口就答应了,我姐本来还想见见他父母,他却说不用,自己成年了能做主。前脚和我姐签了合同,后脚就撕了华大录取通知书,也不怕我姐是骗子。”
说到这,华学林摇了摇头“后来这么多年,斯年的父母一直没出现。至于究竟是死了,还是怎么样,因为斯年讳莫如深,所以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