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潮踏上自行车,飞快的骑起来。
今天江潮没穿皮衣,而是换了一件普通的T恤,看起来很有学生的样子。
风吹过来的时候,衣服鼓起来一个大包,连带着江潮的气息往叶烨脸上呼去,叶烨别扭的转过脸看着路上飞驰的风景。
“坐稳,上坡了”江潮站起来踏自行车,把脊背弯成了一张弓。
“要不我还是下来吧”叶烨说。
江潮笑了一声“我连你个麻杆精都载不动?你也太小瞧我了,说了给我好好坐着,脚尖都不许你挨地。”
叶烨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目光向上,落在江潮突出的脊骨上。
男孩子正是抽条的年纪,只长个子不长肉,背上脊骨根根分明,绷起来的时候竟有种充满力量的错觉。
跟菜市场的排骨似的,叶烨想,不过好像还挺结实。
他举起右手,啪的一声打在江潮背上。
“我操!”江潮跟炸了毛似的,立刻挺直了背“什么毛病你!”
骑在前面的刘现也回过头来,叶烨低低笑了两声“你背上有只虫子,我帮你拍走了。”
江潮本来一堆骂人的话想喷出来这下子全卡在嗓子眼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憋了半天蹦出来一句“哦”还有句干巴巴的“谢谢。”
“行了,就是这。”刘现回过头来对江潮说。
“那个,谢谢你。”叶烨小心的下了自行车,把钥匙掏出来示意刘现把楼下小车库的门打开停自行车。
。江潮看着钥匙上挂着的皮质小银扣眯缝了一下眼,“那个挺酷的。在哪买的?”
叶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下,“哦,那个是很久以前我.....一个朋友送的。”
江潮笑了笑,“行,那我回家了,明天学校见。”
叶烨和刘现朝他挥了挥手,“破伤风记得”。叶烨加了一句。
江潮也挥挥手“知道了。”
“你上我家吃饭吧,你爸妈不是出差了吗?”叶烨一瘸一拐的扶着扶手上楼,本来犹豫不绝的刘现立刻狗腿的上来搀着叶烨“那多不好意思....吃面吗?”
叶烨“......”
“大傻!我回来了!”江潮没型没款的往沙发上一趴,一不小心压着了右手上的伤,哎呦呦的叫起来“疼死我了,大傻你快看看我这血流成河的伤口!”
在外面威风凛凛的一条小狼狗,一到家就变成了哈士奇,撒泼打滚,就差随地大小便了。
房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飒爽的女人,留着干净的短发,妆容精致,超短裤下一截白皙修长的腿。
她把叼着的烟拿下来,吐出一口烟圈。
“吵你妹呀江潮,”话虽狠,但江烁还是掐了烟走过去说“伤哪了我看看。”
江潮把右胳膊怼到江烁鼻子面前“你看你看这,你弟弟可怜死了”
江烁白了他一眼,从茶几下面拖出来一个小药箱,利索的用酒精消毒然后包扎“又打架了?我说你能不能给我省点心,一天天的净......”
江潮哼哼唧唧的打断她“没有打架,就是被钉子划了一下。”
江烁迅速处理好伤口,抽了几张纸巾往江潮脸上一扔“最好是这样,赶紧起来,跟我到下面诊所去,我给你打一针破伤风。”
江潮一听慌了“还真要打那什么鬼玩意啊,我能不能不去?”
江烁一把拉起在沙发上打滚的江潮“不打可以,万一感染了死的是你,和我可没关系。”
江潮叹了口气,臭着张脸惜命的跟着他姐去楼下打针了。
一路上还各种叽歪“我不要你打,我不要你看我屁/股,我要新来的那个小姐姐看我屁/股......”
江烁听着好笑,“我什么样的屁/股没见过?还差你一个?那个新来的扎针技术可好了,每次我听那病人叫的都像杀猪。”
江潮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屁/股开始隐隐作痛。
“对,然后把蛋搅碎倒进锅里,要快。”
叶烨端了张凳子在厨房场外指导刘现煮面,刘现手忙脚乱的把还带着蛋壳的蛋液倒进锅里,油锅开始噼里啪啦的响,刘现吓得跳脚,一边大吼“是这样吗!”一边把手伸的老长,用铲子去够锅里的蛋,还拿了锅盖挡住脸。
叶烨忍着笑说“是,您能不能别那么怂,炒个蛋跟上战场似的。”
刘现依旧大吼“我怕它溅出来!烫着我!”
叶烨忍不住了,笑得像个傻逼。
刘现怒了“笑你妹!”锅又噼啪了一声,刘现秒怂,把锅铲往叶烨手上一塞“点外卖吧,我出钱。”叶烨一脸正直“不许反悔。”
外卖送过来的时候,叶烨坐在沙发上往脚脖子那擦红花油,一股子难闻的味。
刘现捏着鼻子去开门拿外卖,拿完之后又捏着鼻子把外卖拎进来“叶烨你好没好,过来吃饭啦!”
叶烨应了一声,把红花油盖好放回架子上,钥匙还没收起来,叶烨顺手将钥匙放进了口袋,手指碰到那个小小的银扣时,动作顿了一下。
他从架子底那个药箱里抽出几张创口贴,走过去递给刘现“贴上。”
刘现接过来道了谢,又从厨房拿了两双筷子准备吃饭。
脚脖子那还有些痛,叶烨慢慢的扒着饭,把葱一个一个从夹的菜里挑出去,一边刷着手机感叹着:明天又要上学了啊。
第4章 高兴!
从诊所出来之后,江潮简直要飞升了,他从小就怕打针,打架都不怕就怕针,每次打针都唧唧歪歪,江烁快被他烦死了。
“你说你一大老爷们,打个针跟娘们儿似的,丢不丢人!”江烁在前面说。
“那不一样!”江潮嚷起来,“谁规定的爷们就不能怕打针!再说那个针尖那么细,戳一下多疼啊!”
江烁被他气笑了“就你能哔哔,不跟你说了,梁从兵打电话给我了。”
江潮白她一眼,都不知道安慰我一下,就知道老梁那个孙子,这还没入门呢,以后那还得了......单身狗江潮被迫听着江烁他们你侬我侬,想恋爱的念头又悄悄长出来。
其实也不是没人喜欢,追江潮的姑娘可多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没一个看的上眼的,平时撩撩骚还可以,要真谈起来,江潮又觉得没劲,烦的要死。活该自己单身,江潮悲哀的给自己盖了棺材板。
“...现在?就两张票啊.....可是江潮怎么办,那...好吧。我跟他说一下。”江烁挂了电话,笑的一本正经,“老弟,我有个事......”
江潮被她看的发毛,“你干嘛,和老梁约会就赶紧的,别在这虚情假意了。”
江烁一听也懒得跟他废话,手一扬拦了辆出租车,“家里还有一点剩饭剩菜,中午你凑合吃,晚饭我给你打包回来”话一说完就绝尘而去,江潮简直想仰天长叹,女大不中留啊!
回到家,江潮看着那点吃的就提不起胃口,寻思着出门吃点什么,左拐右拐就发现了一家招牌很不起眼的鱼丸店,本来他看了一眼就想直接掠过,没想到卖鱼丸的阿婆热情的招呼住了他“小伙进来吃点?”江潮不好意思拒绝阿婆热情的笑容,于是坐了下来点了一碗手打鱼丸。
鱼丸端上来的时候热气腾腾,紫菜漂浮在汤里,混合着分量很足的鱼丸,发出阵阵鲜美的气味,令人食指大动。
江潮迫不及待的拿起汤勺狼吞虎咽起来,没一会就干完了一碗,意犹未尽。于是再打包了一份小的,准备回家吃。
阿婆站在烟雾缭绕的锅面前忙的乐呵呵的,江潮忍不住问“奶奶,您这生意还好吧,毕竟这么好吃的鱼丸。”
“之前还好一点,现在嘛...”阿婆利索的给他打好包,又笑眯眯的递给他“现在外卖多发达,我又不会弄哪些高科技的东西,渐渐的就没多少人记得这了,就剩一些老顾客过来照顾一下。勉勉强强吧。”
江潮拿过打好包的鱼丸信誓旦旦的保证,“那我以后常过来。”
阿婆笑的嘴都合不拢了,“好,好。”
拎着鱼丸走出小街,江潮手机响了一下,崔行辕给他发了条短信。
——江潮,之前的事给你添麻烦了.....你过的还好吗?
江潮一看见这条短信头都大了,他把鱼丸挪到左手,腾出手来打字回去。
——行辕,我从来没觉得麻烦,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受伤害的是你,你多想想你自己。我过得很好,你不要担心。
打完这么多字江潮手都快抽筋了,他把诺基亚塞回兜里,舒了一口气,抬头已经到了他家楼下,江潮蹭蹭蹭的往上跳,跳到三楼拿钥匙打开了门。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叶烨把《红与黑》从书架上抽出来,转头看见了老妈拔出钥匙拉开了门。
“妈你回来了。”
方留美头都没抬的应道“嗯,吃饭了吗?”
“吃了,和刘现一起点的外卖。”叶烨站在书房门口看他妈换鞋,“妈你吃了吗?”
方留美把包一扔,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在公司吃了。”
叶烨小心翼翼的端了一杯水给他妈,“吃...药了吗?”
方留美睁开眼皱起了眉“吃什么药,你也觉得我有病吗?”
“不是,”叶烨连忙解释“就是上次吴医生开的那个...助睡眠的药,你看你昨天不是睡得挺好吗?”叶烨从茶几下拿出氯氮卓药片递给方留美,方留美狐疑的接过来,喝着水吞了下去,“我下午不上班,在家睡觉,你晚饭记得做一下。”
叶烨把杯子和药收好,目送他妈进了房间,盯着紧闭的房门站了一会儿,打开了手上的书:我已经习惯了打击,所以我无所畏惧。
叶烨低头笑了一下,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无所畏惧吗?如果有在意的人,也变会得小心翼翼吧。
夜渐渐深起来,叶烨还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房间没有开灯,路灯橘黄的光照进来,在叶烨脸上晕染出一层光阴,他的脸在现在显得异常的柔和,又带有一点说不出的孤寂。没有人真正了解过他,也没有人愿意去了解他,保持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很好吗?面具永远精致,大概人们总是更容易相信虚假的美好而不愿接受淋漓的真实。
楼上楼下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还有饭菜的香气。叶烨扶着墙站起来,大概坐久了,原先肿起来的地方变得更疼。叶烨小小的抽了口气,把手里的石头装进一个大盒子里,然后拿出手机给刘现发了个微信
——你明天早上过来接我一下,八点,记着。
发完他就一路扶着墙进了厨房。真是不想动,但是又不得不动。叶烨打开厨房的灯,拿起了菜刀,单脚站着开始做饭。刀和砧板发出咚咚的响声。什么是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呢?叶烨手起刀落的想。
七点五十的时候叶烨就站在他家楼下了,虽然知道刘现那个孙子不拖到最后一秒绝不起床,但他还是愿意早一点,他喜欢先把一切都预备好。
果然,八点零四分,叶烨才远远的看见了把自行车骑出连滚带爬气质的刘现。
“上车!”刘现叼着块面包对叶烨一甩头。
这小子绝逼是日漫看多了。叶烨也懒得怼他,拖着自己的“天残脚”上了车,然后一路风驰电掣的到了学校。
“同学们,咱们今天就主要是发书和学前教育这两个环节,但是和正常上课放学的时间是一样的,所以,这两个环节结束后,同学们要在教室里自习直到放学铃响起......”
李梁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大片同学发出哀嚎“不上课还让我们干坐着,太狠了吧!”
“学校就这尿性,你又不是第一天来。”......
叶烨瞥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依然专注贪吃蛇的江潮,有些哭笑不得。
前排的刘现投过来幽怨的目光。
今天早上刚来的时候,刘现的确是和叶烨坐一起的,然后江潮出现,把刘现踹到了前排,还一本正经的解释“全班我就看他顺眼。”
所以现在刘现委屈巴巴的和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挤成了同桌。黑框眼镜对着他前排的两个哀嚎着的男生发话了“兄台所言,非也,静坐乃修身养性之捷径,古有曾国藩静坐四刻,正位凝命,今之众人未尝不可。”
“眼镜”摇头晃脑引经据典,可是周围的人都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眼镜”浑然不觉,说完还征求了一下刘现的意见“这位兄台意下何如?”
刘现一脸尴尬“你字多,你说的对。”
“眼镜”满意的点点头,“在下姓李名大人,正所谓......”
刘现在桌肚子里拿手机玩养成游戏,压根没工夫听李大人之乎者也,这会子心里正琢磨着要给女儿买什么连衣裙才好。
“哎,叶烨”江潮罕见的收起他的老人机,用胳膊肘戳了戳叶烨。
叶烨不情不愿的从每日学习任务中抬起头来“干嘛?”
“你妈生你的时候是不是特高兴啊?”
“干嘛问这个?”叶烨警惕的看着江潮。
“就,生完特别高兴吧,一看你,耶耶!”江潮拿两只手比“v”在脑袋旁边举着,笑的像个傻缺。
“耶你妹!”叶烨有些不可理喻的白他一眼“找抽的话下了课别走,像昨天那一脚我今天可以照着你的脸踹。”
然而找抽的江潮并没有停止作死的步伐,还在念念叨叨“要不然你这名字也太占便宜了,喊错了音都直接跌份成你孙子了”
叶烨瞥他一眼“诶,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