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胡[现代耽美]——BY:冉尔

作者:冉尔  录入:08-21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一副眼镜在陈北斗的洋楼里吗?”封栖松端坐在马背上,慢条斯理地抚平军装上的褶皱,“老三,你也太小瞧我了。”
  封卧柏抬起一只手,示意悬崖上的部队继续。
  “对付陈北斗,咱们封家损失一条人命就够了。对付你……”封栖松不屑地冷嗤,“你觉得我需要付出什么?”
  “二哥!”封卧柏在枪林弹雨里惨叫。
  他怕了,真的怕了。
  “你叫我二哥?”封栖松稀奇地抬眼,狭长的眸子里闪过寒芒,“大哥死的时候,你是不是和现在的我一样,也站在旁边看着?”
  置身于硝烟之中,封老三躲得再快,还是中了枪,他缩在奄奄一息的战马旁,拼命摇头。
  他哪里敢看封顷竹是怎么死的?
  他连金陵城都不敢出。
  后来是温小姐受了陈北斗的委托,在温存的间隙,断断续续地告诉他,封顷竹就是在这个峡谷里中的埋伏。
  他之所以明知封栖松跟着自己,还兜兜转转了七天,就是不敢靠近这里。
  他懦弱,又痛恨自己的懦弱。
  为了战胜懦弱,他决定亲自看着封栖松葬身于炮火。
  然而事与愿违。
  封卧柏的腿中了一枪,疼得涕泪横流,嘴里不干不净地冒出了脏话。
  他知道封栖松心狠,不可能放过自己,干脆豁出去了。
  封栖松却笑道:“老三,我原本对你抱有一丝期待,以为你临死时能良心发现,现在才知道,你根本没有心。”
  “我没有心?”封卧柏抱住死马的脖子坐起身,恶狠狠地瞪过去,“二哥,别假惺惺了,因为白鹤眠的事,你才如此恨我吧?”
  “鹤眠?”封栖松摇头,“你到现在都不明白,我到底为什么对你失望透顶。”
  “……不过也不用明白了。”
  封栖松忽然拽住缰绳,骑着马,背对封卧柏缓缓而去。
  “二哥?”封卧柏的眼底先是涌起狂喜,继而是狐疑,最后在看见悬崖上的部队也离去后,只剩下惊恐,“二哥!”
  封栖松已然走远,他身旁的警卫员低声询问:“二爷?”
  “嗯。”封栖松闭上了眼睛。
  寂静裹挟着狂风,一瞬间卷走了硝烟。
  封卧柏扬起苍白的脸,听见了引线点燃的沙沙声。
  就像是吐着红芯子的蛇,用遍布细鳞的腹部摩擦着地面,蜿蜒而来。
  “不——!”
  接二连三的轰鸣声淹没了封卧柏绝望的呼号。
  “走吧。”封栖松睁开眼,眸色沉沉,“耽误了这么久,咱们该回金陵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涌出了峡谷,把仍旧在蔓延的爆炸抛在了身后。
  很久以后,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峡谷中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一只焦黑的手从石缝中探了出来。
  被炸断了双腿的封卧柏竟然没死,瞪着血红的眼睛,喘成一台漏风的破风箱。
  “二哥……”他恨得浑身痉挛,“你等着,只要我活着一天……”
  封卧柏说话时,头顶一块稳稳嵌在山体里的巨石忽而晃了晃。
  他浑不在意,还在喃喃自语:“只要我活着回到金陵城,我一定要杀——”
  封卧柏的那个“杀”字刚说完,巨石从天而降,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准确地落在他的脑袋上。
  轰的一声巨响过后,尘土飞扬,封卧柏留在这世间的,只有一片肮脏的血污。


第69章 新年
  “老三死了。”封栖松说,“我给大哥报仇了。”
  荀老爷子老泪纵横,拍着封栖松的肩膀,说不出话来。
  封栖松又说:“鹤眠……”
  “不行。”荀老先生胡乱擦去眼角的泪水,“这事儿得和小少爷商量。”
  “他都晕过去了,还怎么商量?”
  “不差这么一会儿!”荀老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态度越发强硬,“你若真是为他好,就尊重他的意见!”
  说话间,病房里传来了白小少爷的声音:“封二哥!”
  他醒了。
  封栖松整了整衣领,走进去,见白鹤眠摸索着往床下爬,心猛地提起:“鹤眠!”
  白鹤眠循声望过来:“封二哥,我要……”
  “要什么?”封栖松托着他的腰,把人抱在了怀里。
  白小少爷哼哼唧唧地磨蹭了片刻,趴在封栖松肩头,说自己要解决一下生理问题。
  “我扶你。”封栖松的嘴角勾了起来。
  白鹤眠有点害臊,他抓抓脸,仗着眼睛看不见,直接让封二哥扶。
  封栖松就真的帮他扶着,白小少爷反而腿软了,扭来扭去,愣是放不出水。
  最后还是封栖松笑着松手:“别闹了,我背过去,不看你。”
  白鹤眠这才安安心心地解决完生理问题,倚着水池哗啦啦地洗手。
  封栖松站在他身后,看着小少爷瘦削的肩,眼底划过淡淡的悲伤。
  “封二哥,”白鹤眠不知封栖松心中所想,洗完手,茫然地站了会儿,“你怎么不抱我?”
  “抱呢。”封栖松回过神,将小少爷稳稳地抱回病床。
  白鹤眠拱进被子,哆哆嗦嗦地哈了口气:“要过年了啊。”
  是要过年了,窗外已经传来了零星的爆竹声。
  细想来,他和封栖松分别不过月余,却像是过了大半辈子。白鹤眠觉得此生所有的提心吊胆都耗在这些天里了,如今闲下来,抱着封二哥的胳膊,哪怕什么都看不见,依然觉得满足。
  直到他听见封栖松说,不想要孩子。
  “封二哥?”白鹤眠腾的一下从床上蹦起来,手脚并用往封栖松身边爬,边爬边抖,“你为什么不要孩子?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不是。”封栖松轻轻松松架住他的手臂,“鹤眠,别闹。”
  白鹤眠受伤地垂下眼帘,眼底酝酿着瓢泼大雨。
  “不是不喜欢。”封栖松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将自己的顾虑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封栖松说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白鹤眠的神情。他看不见以后,眼睛时常圆溜溜地睁着,像是在聚精会神地看着虚空中的一点。
  封栖松心疼不已:“孩子还会有的,鹤眠,我们……”
  “荀老爷子也这么说吗?”白鹤眠一语中的。
  “荀老爷子……”封栖松犹豫了。
  仅仅是几秒钟的犹豫,白小少爷就明白了封栖松的意思。他挣脱了腰间的桎梏,扶着墙试图往病房外跑,封栖松自然不能由着他胡闹,伸手过去搀扶,谁料,白小少爷竟咋咋呼呼地躲。
  他俩闹着闹着,把荀老爷子闹来了。
  荀老爷子刚哭完,人还是恍惚的,见白鹤眠不好好躺在病床上,当即发怒:“封二爷,你俩干什么呢?”
  封栖松难得语塞,轻咳着将白鹤眠搂在身前:“荀老先生……”
  “荀老先生,封二哥不想要孩子!”白鹤眠先嚷嚷起来。
  “鹤眠。”封栖松哭笑不得,费力地将他往病床上抱。
  白鹤眠铁了心要闹:“荀老先生!”
  “好了!”荀老爷子被他俩折腾得精疲力竭,把病房的门一关,大声说,“你们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白鹤眠的嚣张气焰瞬间熄灭,蔫巴了,怂怂地躲在封栖松怀里,怕荀老爷子一生气,直接给自己打一针。
  荀老先生快被白鹤眠气笑了,他一屁·股坐在病床边上,凶巴巴地对白小少爷说:“来,把手给我。”
  这时候白鹤眠又黏着封栖松了,他不肯伸手,怕挨针头。
  封栖松忍着笑把他的手按了过去。
  白鹤眠一哆嗦,浑身紧绷,硬着头皮没把手缩回来,结果等了半天,荀老爷子只是为他诊了脉。
  “哼。”荀老先生在封栖松热切的注视下,冷着脸松开了搭在白鹤眠手腕上的手指。
  “怎么样?”封二爷忍不住问。
  荀老爷子不吭声,显然还在为他俩的胡闹生气。
  封栖松只好赔罪:“荀老先生,我们不会再闹了。”
  “他闹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胡来?”荀老爷子不客气地拍着封栖松的肩膀,“封二爷,您也不想想,小少爷多大,您多大?”
  趴在床边的白鹤眠扑哧一声笑了。
  “是我的错。”封栖松无奈地应下。
  荀老爷子哼哼两声,卖了个关子:“想知道能不能要孩子?”
  “想,”白鹤眠巴巴地插嘴,“荀老先生,我想知道。”
  “你们呀……”大概是他的神情过于可怜,荀老爷子终于松了口,“能是能的,就是你要吃点苦头。”
  荀老爷子剩下的话还未说完,白鹤眠就开始拽封栖松的手,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愤怒。
  他能生呢!
  “听荀老先生把话说完。”封栖松耐心地按住他。
  荀老爷子说:“亏了气血,孩子生下来,你怕是得大病一场。”
  “不行!”
  “行的!”
  封栖松和白鹤眠同时开口。
  小少爷先回神:“只是生病……”
  “养好了身子再生。”封栖松眸色沉沉,强硬地为白鹤眠做好了决定,“荀老先生,这孩子跟我没缘分,不要也罢。”
  “封二哥!”白鹤眠的惊叫丝毫不能动摇封栖松的决心。
  封栖松冷着脸和荀老爷子定下了手术的时间,心知这回把小少爷得罪透了,可两相对比,不要这个孩子竟更安全些。
  荀老爷子在白鹤眠面前说得够含蓄了,小少爷听不出端倪,封栖松如何听不出来?
  荀老爷子的意思是,若是白鹤眠非要生,极有可能有生命危险,就算救回来,也得养上好久。
  封栖松如何能肯?
  这厢封栖松狠下了心,那头白鹤眠也下定了决心。他趁着封栖松不在的短短几分钟,偷偷摸摸溜出了病房。
  他得保住自己的孩子。
  可惜失了明的白鹤眠,走到楼梯口就被逮住了。
  “鹤眠!”封栖松气得头疼,“你知不知道从楼梯上摔下去,会是什么后果?”
  白鹤眠静静地站着,片刻后,眼角滑下一行泪:“封二哥,我想要这个孩子。”
  他喃喃道:“你不在的时候,只有孩子陪着我。我原以为我会怕的,毕竟我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可……可你忽然说不要了,我是真的……”
  白小少爷嘴里颠三倒四,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和封二哥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
  封栖松也静默下来,伸手擦去白鹤眠眼角的泪,俯身与他额头相抵:“罢了。”
  封栖松的嗓音里有细微的颤抖:“我还是舍不得逼你。”
  “……让我自己担惊受怕吧。”
  于是峰回路转,白小少爷又保住了未出生的孩子。
  他乖了不少,在医院住了三五天,赶在大年三十回了封家,由封栖松扶着,在祠堂里给大哥和阿文磕头。
  阿文拖着陈北斗葬身火海,尸骨无存,封栖松便找了些阿文生前的衣物,与大哥葬在了一起。
  说起来,也算是死同棺了。
  白鹤眠因为眼睛看不见,磕完头,没跟着封栖松见客,直接回卧房歇着了。
  房间里烧着热烘烘的暖炉,屋外的千山正指挥着护院挂灯笼,贴窗花。等封栖松披着夜色,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时,一切都安静祥和极了。
  “鹤眠,那些信呢?”封栖松把衣服挂在柜子里。
  昏昏欲睡的白鹤眠强打起精神:“在银行里呢。”
  封栖松失笑:“放银行里做什么?”
  “怕丢啊。”白鹤眠的声音微弱下去,脑袋一点一点,眼瞧着要栽进被子里了,“那些信在我看来,比什么都重要……”
  白小少爷没抵抗得住困意,趴在被子上睡着了。封栖松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拂开他额前有些长的碎发,温柔地印下一个吻。
  “二爷,饺子煮好了!”千山兴高采烈地在门外嚷嚷。
  封栖松回头,隔着窗户对下人摇了摇头。
  千山连忙捂上嘴,悄悄推开门,将热腾腾的饺子放在桌上,然后脚底抹油,溜走了。
  “就这么睡了,压岁钱都不要了?”封栖松吃了几个饺子,抬起头,看见警卫员们扛着鞭炮往院外跑,忍不住又去看白鹤眠。
  白小少爷撅着屁·股翻了个身,还睡着呢。
  封栖松难得起了些恶劣的心思,想把白鹤眠叫醒。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年三十,哪能不守岁呢?
  封栖松来到床边,捏着白鹤眠的鼻子默数了几秒,小少爷果然悠悠转醒。
  不过白鹤眠没生气,他揉着鼻尖蹭到封栖松的怀里,认真地嗅嗅:“饺子?”
  “嗯,饺子。”封栖松把碗端到床边,喂小少爷吃饺子。
  “过年了啊。”白鹤眠含含糊糊地嘀咕。
  “嗯,过年了。”
  他鼓着腮帮子,支支吾吾地提了压岁钱的事。
  “还要压岁钱啊?”封栖松故意为难,“都是怀了孕的人了,怎么能要压岁钱呢?”
  白鹤眠颇受打击,吃完饺子就缩在被子里不吭声了。封栖松把碗和筷子收拾好,喊了下人来拿,一扭头,就瞧见他气鼓鼓的模样,不由好笑。
  “鹤眠。”封栖松开口,嗓音淹没在热热闹闹的炮竹声里。
  他没听见。
  但是白小少爷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厚厚的红封子。
  “新年快乐,我的小少爷。”他不仅收到了压岁钱,还收获了封栖松黏糊滚烫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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