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回谷的猎鹰阵他再熟悉不过,上一世要破此阵,那简直易如反掌,这一世……
脑子风车一样地转,忽然眼睛一亮,便昂首抱拳道:“请多指教。”
切磋一开始,宋麒便先一步撤去阵法北侧,不等护法第二招抢至,他便犹如先知一般,泥鳅般滑溜地闪避到南侧,避开阵法的包抄。
他的身法虽然比护法迟钝得多,但因为非常熟悉猎鹰阵,光是看这些护法脚步挪移,就知道他们下一步的变阵的攻击方向,所以可以提前闪避。
阵法的弱点就在于不如单人灵活,几个护法单打独斗,肯定能打败宋麒,联合起来反而奈何不得,一连十几个回合,竟然连宋麒的衣袖都没摸着。
“好!”江辞烟开心的跳起来,催促道:“玄瑞哥哥!打那个大胡子!”
宋麒占了灵活和知己知彼的便宜,体力却不占优势,此刻已经左支右绌,正准备找借口结束较量。
那个被讥刺的大胡子却突然推开周围几人,大喝一声:“不才请求单独领教阁下高招!得罪了!”
宋麒心中一凉,刚要出言阻止,大胡子却已抢步一掌袭来!
好在距离较远,宋麒蹬步后退,却没稳住身子,仰面摔坐在地。
慌乱之中抬起头,就见那大胡子已经朝着自己面门一拳砸下来!
“玄瑞哥哥小心!”
宋麒心里唯一的想法是:“完了,要破相了。”
然而,眼前忽然一晃,他整个身子轻如羽毛般,朝左侧一翻,居然躲过了这一拳。
“啊啊好厉害!”没看清宋麒如何闪避的江辞烟惊呆了!
宋麒也惊呆了。
他的身体怎么会突然被一股气流掀开?
还没等他想明白,那大胡子又转身一掌打来!
奇迹发生了,宋麒站着不动,那大胡子一拳一拳打过来,每当即将碰触宋麒时,拳头就像是被一阵无形的气流推向别处。
旁人看来,那大胡子就像是瞎了一样,每一拳都对着宋麒周围的空气挥舞,看起来十分滑稽愚蠢。
不出几个回合,那使出全力的大胡子已然气喘吁吁,面色惊怒地看向宋麒,又看向周围,突然咆哮:“有人使诈!有人暗算我!”
宋麒也看出来了……
段寒川满面惊怒地看向杜门精室窗内,神色阴冷地开口道:“前辈们若是没有下山出任务,大可现身亲自指教小可,只是这场比试已经说好不允许使用术法,还请诸位遵守规则!”
院中所有人都脸色一变,面面相觑,一时静得连呼吸都不可闻。
难道流月七子真的暗中作弊了?
屋顶忽然响起一声慵懒的轻哼,一个好听的少年嗓音带着戏谑的轻侮传进众人耳里:“我若是用了术法,你还能好生生立于此地?”
一听这嗓音,江辞烟猛然抬头惊呼:“哥?!”
宋麒原本正要抬头看向声源,听见这一声“哥”,下意识把头低了下去。
第18章
一群弟子听见江辞烟的呼唤,全都惊喜的朝屋顶望去。
人群中立即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
“江师兄回来了!江师兄回来了!”
原来方才暗中相助宋麒的人,便是江渡云的长子江辞风,快满十七岁年纪,只因出生即算是拜入月炎门下,是以不少年长些的弟子也唤他师兄。
一听“江师兄”三字,段寒川脸上恼恨神色登时化为慌张,抬头像屋顶看去——
远远瞧见青瓦之上,一袭白衣的少年勾着嘴角,右手把玩着一柄银骨折扇,微歪着脑袋,俯视院子中的所有人,并未与段寒川对视。
这有意无意的无视,更显出他对段家人的轻视,反而让段寒川满心敬畏,随即乖巧地微笑站好,一副等着挨训的模样,仰望屋顶上的倜傥少年,不安地拱手笑道:“我等幸何如之,竟能得见尊驾施展神通,着实开了眼界!在下风回谷段寒川,见过江少主!”
江辞风足尖轻点砖瓦,一跃而下,衣摆略起,满袖迎风,施施然落至段寒川面前,以高出大半头的优势俯视对方,唰的一声展开折扇,吓得段寒川猛一哆嗦,退后一步。
江辞风恶作剧得逞似的一笑。
那笑颜越过段寒川的肩膀,落入宋麒偷偷观望的眼里。
一下子就揭开记忆深处的全部回应,又得连累宋麒连续几日一闭眼,就要在脑中反复出现那笑眼以及嘴角的弧度,无法自控。
江某眼睛还是很好看。
“段公子若能早开一些必要的眼界,江某倒也不必违规出手。”江辞风陡然抬起折扇,朝段寒川肩膀打下,吓得段寒川一缩脖子,折扇却悬在他肩头上方,没有击落。
又是个得逞的笑,江辞风眯眼看着段寒川,低声开口:“请注意看——”
段寒川心魂未定,转身朝折扇所指的方向看去,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全都看向折扇所指的人——宋麒。
宋麒手足无措站在原地。
所有的目光都被他忽视了,让他无措的只有那双藏着南方星空的眼睛。
这场时隔太久的对视,来得太突然也太草率,以至于他忍不住带着点埋怨,回瞪向江某。
“看清楚了么?这位小师弟穿的是我派坤门弟子常服。”江辞风收回折扇,视线斜回段寒川脸上,半开玩笑半带警告地开口:“他还算不得入门弟子,你挑错对手了。”
段寒川难掩尴尬地笑道:“恕在下疏忽了。”
“现在开始,可得仔细了。”江辞风目露挑衅地一笑,转过身,对风回谷七大护法道:“请摆阵。”
众人皆是一惊,月炎弟子顿时欢呼起来!
“江师兄出手了!”
“我赌五两,数到六十招!”
“师兄哪次出手不是二十招内摆平?我赌十两!”
“我看五招就行!”
“你可别吹过头了,赌多少?”
“一百……文!”
“嘁~”众人嗤之以鼻。
一众弟子在如此紧张的对决前,开始下注。
说二十招的倒也不是故意吹捧,江辞风其人很重颜面,如果没有绝对的碾压把握,绝不会轻易出手。
这猎鹰阵是风回谷一项奇阵,江辞风已在屋顶观摩两场比试,之所以没有出手,就是因为还没寻出破绽,贸然出手固然不会被打败,却也难决胜负。
他身为江氏长子,若是跟风回谷一群护法斗上数百回合,难分胜负,未免有失体面,所以只能耐心观看,寻找破绽。
出乎意料的是,刚刚那被人群推向战阵的坤门弟子,每一次躲闪,居然都抓准了阵眼破绽位置。
一来二去,通过那少年的站位,江辞风居然看出了阵法运转的每一处破绽,这才果断出手。
段寒川常听传言把江家少主吹得如何了得,此刻见他居然愿意独身挑战猎鹰阵,心中大喜,盼着他输阵丢脸,假意谦辞一番,便答允让他迎战。
比武再一次开始,不等护法站稳阵位,江辞风先发制敌,犹如满弓飞箭般,掠至东南阵位——
占位护法急忙调转方向,却听耳边一声轻笑:“错了。”
心下一惊,一柄折扇“啪”地打在他左眼,再抬手抵挡早已慢了。
本能回手捂住眼睛,江辞风却已抢至他身后,扼住他后颈,将他翻转向西!
“砰砰”两拳,前来援手的两个护法猝不及防打在被江辞风劫持的护法胸口。
护法登时口吐鲜血,江辞风一松手,他便撑不住单膝跪地。
剩余六人满面惊骇,立即转换阵型填补空缺。
失去一人的猎鹰阵,在江辞风眼里已是一片散沙,折扇唰地一展,挡住袭来一人视线,抬腿踢向另一人,前者抬手欲推开折扇,折扇却先一步收拢,猛戳向他眉心——
“咚”地一声闷响,有一位护法仰面倒地,昏了过去。
剩余护法骇然后退,心道这小子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凌厉劲道?莫非是暗施术力?
这等紧要时刻,哪里有分神思考的余地,惊愕间又被江辞风打倒二人。
剩余二人一个捂着伤眼,一个左腿受伤,慌忙后退求饶:“江少主身手出神入化,我等心服口服!”
“哥!他们服了,那姓段的还没服呢!”江辞烟仗着哥哥在眼前,抓准时机打击报复,急忙催促道:“你快跟姓段的一决胜负,他昨个还说你不是他对手呢!”
“段某何时说过此等狂妄之言!”段寒川面如死灰,深怕江辞风真要跟自己动手,吓得顾不上自己带来的护法,边拍马屁边后退,一溜烟地找借口跑出了杜门大院。
“哈哈哈哈哈哈……”一众月炎弟子开怀大笑,有人对躺了一地的风回谷护法笑道:“你们主子腿脚可真快,赶紧追!”
护法灰头土脸地激醒同伴,相互搀扶着逃出了院门。
“哥!”大仇得报的江辞烟蹦蹦跳跳地冲到院子中央,抱住兄长胳膊撒娇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给我带礼物了吗!”
江辞风斜了妹妹一眼:“第一句该问什么?”
江辞烟立即改口关切道:“哥哥此行没遇上麻烦吧?”
江辞风垂眸看向妹妹伸向自己袖兜翻找的小手,凶恶道:“没诚意,那对镯子都送给娘。”
“不行不行不行!”江辞烟急得直跺脚:“镯子呢!”
“在庄上。”
江辞烟拔腿就要回去拆礼物,又想到什么,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宋麒,立即折返回去,拉着宋麒衣袖道:“玄瑞哥哥!我哥回来了,今儿肯定有好多好吃的,你跟我一起上山吧!”
宋麒很难形容此刻心情。
江某没认出他来。
挺好的,那他能安逸的在月炎山住一阵,既能安心修炼,又能洗脱作恶嫌疑。
那他在不甘心什么呢?
居然不甘心到厚着脸皮直接答应了江辞烟的邀约。
上山的路上,江辞风在听妹妹谈话。
宋麒已经后悔跟上山来了,持续性地被江某忽视,只能加重他的不甘心。
江辞烟对哥哥说了自己前些时日遭遇的暗算。
江辞风一直没说话,安静地低头倾听,但肃杀的空气已经让宋麒感受到江某凌厉的杀气。
说完这件事,气氛才稍稍缓和,江辞烟又开始抱怨段家那小子讨人厌,总跟她吹嘘他们风回谷有多么丰饶美丽,漫山遍野都是……
“羊粪。”江辞风抢答。
“真的?”江辞烟睁大眼:“哥去过风回谷吗?”
江辞风详细描述:“你只要一进风回谷,迎面吹来的风,味道就像有一千多头羊排好队,一个接一个的在你面前拉出最地道的风回谷气息。”
“哈哈哈哈哈!”江辞烟特别喜欢听哥哥损人,只是平日总被他嫌弃闹腾,如今两个月不见,兄妹俩难得有了说不完的话。
倒是江辞风先侧头,看向一旁安静跟着的少年:“你是新入门的弟子?”
一直生闷气的宋麒突然被发现,心里反而紧张起来,一时忘了礼节,垂眸随口回了句:“嗯。”
江辞风被这少年无礼的回应逗乐了,自嘲道:“失敬了,原来是新来的长老。”
宋麒脸一红,朝江某翻了个白眼,目光一个碰触,立即把头低下去。
江辞风眼皮一窄,一双瑞凤眼陡然睁大。
方才一瞬,眼前这少年瞪人的神态很是叫他熟悉,正待细看,却见他把头埋得更低了。
第19章
宋麒心跳开始失控,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担心被认出来,还是在期待。
未知原因的紧张,让他不敢抬起脸,能感觉到江某的视线在灼烧他的左耳朵,于是耳朵更红了。
江辞风低声一笑,问脸红小师弟:“怎么了长老?跟晚辈说话应该把头昂起来。”
宋麒被调侃得忍无可忍,侧头气呼呼瞪江某:“你好好走路,别说话!”
江辞风一挑眉,刚想教训两句,却被少年气嘟嘟的眼神逗乐了。
也不知有什么可乐的。
从前若是有师弟或者任何小辈敢对他如此无礼,江辞风肯定会用清规戒律,让对方长长记性。
但眼前这小子让他有种奇异感觉——那双漆亮的眼睛水光熠熠,微微下垂的眼尾,瘦削单薄的身形,让江辞风的风度与包容心,不自觉扩增了方圆五里。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江辞风实在好奇这新入门的小师弟吃了几个豹子胆:“方才听见辞烟喊我什么了么?”
宋麒又把脑袋低下去,但还是有问必答:“你是她哥哥。”
“那你回话的态度合适吗?”江辞风很少对晚辈这么温柔地循循善诱。
宋麒不敢回话了,闷头加快脚步上山。
然而江辞风长腿一迈,旋身挡住了他面前的阳光。
宋麒朝左闪避,想绕过江某,却哪里比得上他身法快捷,再次被挡住去路,只能抬头看向江某,用眼神劳驾他让路。
江辞风脸上已经没了温和的笑意,垂眸盯着这个不懂规矩的小师弟,严肃训话:“入门多久了?知道第二十六条门规么?”
宋麒背过门规,第二十六条是关于目无尊长骄纵傲慢,处罚好像是负责一个月清扫院落和打水,还不让吃荤。
不让宋麒吃肉,就是要宋麒的命,立即昂起头铁骨铮铮:“我错了!”
江辞风:“……”
“哥!”江辞烟上前插到两人之间,劝阻道:“你别为难玄瑞哥哥,那天就是他把我从坑里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