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精神力操控一只飞禽,他有十足把握。
走到屋门口,宋麒顺着墙,缓缓蹲坐在地,掀起门帘一角,将猫头鹰塞了进去,随即感觉到猫头鹰激烈的意识抵抗。
该死,这是头胆小的猫头鹰!
换已经来不及换了,宋麒只能强行压制猫头鹰的情绪,命令它观察屋内人是否真在睡梦中。
猫头鹰看不出来。
宋麒缓缓闭上眼,没想到夜间飞禽这么不中用。
但很快,胆小猫头鹰给了他一个重大回应——另一个主人就在旁边。
猫头鹰意识中的“另一个主人”,自然是驭龙令牌中的血灵。
“在旁边”,应该指的是令牌不在屋内人身上,而是在他身边。
枕边?
床柜?
宋麒心中一阵狂喜,感觉到猫头鹰蠢蠢欲动,又集中注意力压制猫头鹰的行动。
不能让这家伙飞起来,动静太大了。
宋麒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轻轻掀起门帘,亲自钻了进去。
屋内窗子紧闭,月光被窗纱阻拦了大半,黑的彻底,让宋麒形同瞎子。
他甚至不知道床在哪,但能听见段倾流平顺的呼吸。
这是只有猫头鹰能够分辨的黑暗。
宋麒控制猫头鹰站在自己身前,一手搭在猫头鹰脑袋上,让它引自己爬到靠近令牌的地方。
他能感觉到猫头鹰把他引得离呼吸声愈来愈近。
这傻猫头鹰不会坑他吧?
不是说令牌在旁边吗?
猫头鹰停下来,意识回应宋麒:“就在上面。”
黑暗中,段倾流的呼吸声仿佛对着宋麒的耳朵在吹。
宋麒再也屏不住呼吸,心跳得像打雷。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能吵醒整个庄子。
就在上面。
就在上面!
宋麒从地板往四周摸,摸到了床板。
猫头鹰回应他:错了。
他换一个方向摸,摸到了木板,往上一点有铜环,应该是个矮木柜。
猫头鹰给出了肯定的回应。
激动让宋麒反而忘记了紧张,一鼓作气摸到橱柜上方,一堆丝绸触感,应该是段倾流的外衣。
很快,他在一堆衣料里,摸到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硬物,心口猛一咯噔,双手摸索着,试图将那物件从衣料里拿出来,却如何都找不到开口。
他不能继续耽搁,囫囵抱起一堆衣物,命令猫头鹰带路出门。
掀开门帘,钻出卧房的一刻,宋麒感觉自己像是从火炉里落入了冰山。
他抱好衣物正欲从南窗爬出去,忽然感应到守在窗外的那群飞禽在对自己发起危险预警!
南门有人接近!
宋麒一个箭步冲到窗口,黑暗中,瞧见院子里一个黑影朝正门走来。
宋麒立即后退,转身冲进后堂,准备从北窗逃跑,却听身后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口哨!
宋麒心知北门护法已经赶来,只得又退回客堂。
南北夹击,他只能选择钻进卧房,从卧房窗子里逃跑,可这样没法不惊动段家兄弟。
“吱呀”一声轻响——南北门把手的护法几乎同时推开了前门后门。
两人很快走到客堂汇合。
黑暗中,一人道:“怎么回事?”
“你刚看见有东西围着咱们飞了几圈没有?好像是蝙蝠。”
“蝙蝠?段少主是让我们注意飞鸟。”
“蝙蝠不也会飞吗?”
“先别惊动少主,点灯。”
宋麒此刻正捂着口鼻躲在圈椅下,听见脚步声走近了。
只要一旁的灯被点亮,就是人赃俱获。
茶几前,一个护法正欲晃亮火折子,忽然听见耳边一阵扑闪——
“什么人!”两个护法同时转身,就见一个黑影朝着窗外箭一般飞了出去!
“窗子是你打开的?”
“不是!”
“快追!”
……
一阵劲风略过,听见两个护法跟随自己控制的猫头鹰跃出了窗外,宋麒立即抱着衣服钻出圈椅,逃进后堂,从北窗爬出去,再次跳进花圃,借着一棵矮树跳出西墙,绕过巷子,朝江辞风院子飞奔。
没跑多远,忽然感觉身后一片光亮照射而来,宋麒头也不回,咬牙抱着衣料狂奔。
“那里有人!”
身后远远传来一声吼,宋麒不敢再走大路,转进别院小巷,在七弯八绕的小巷中躲避追踪。
然而,那群护法似乎已经叫齐了人手,四通八达的巷口全都传来脚步声,要将他包抄其中。
宋麒硬着头皮,朝江辞风院子方向跑,然而,脚步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
完了。
忽然间,眼前白影一闪,后腰一紧,宋麒被人腾空带起,飞上墙沿,那人足尖一点,带着宋麒一跃跳上了一间别院的屋顶。
以为被护法抓获,宋麒警觉地侧头看向揽住自己的人——溶金般的月光照亮了南方君子的侧脸。
宋麒紧绷的弦忽然放松,闭眼呼出一口气。
“大半夜的,你在干什么?”江辞风的嗓音并不友好。
宋麒这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脱险,抬眼看向江某,想要装醉,却见江辞风用从未有过的锐利目光盯着自己——
“你手里抱的什么?”
第33章
段倾流被惊醒了, 看见窗外有火把晃动,心道那家伙果然还是动手了,脸色顿时铁青。
晌午看见飞鸟攻击自己,段倾流就怀疑江辞风想利用月炎派的摄羽术对自己动手脚,好让他留在月炎岛,不能跟随其一起北上找那宋家长子。
在江渡云的结界内, 除了江家少主, 还有谁能在这庄内施展术法?
段倾流决定今晚多加防范, 安排两名护法在自己院子把手, 剩余的护法全都去包围江辞风的院子,随时注意江辞风一举一动。
而江辞风对段倾流地行动并不知情,想着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出海,早早就歇下了。
天快亮时, 睡意渐淡, 察觉窗外有动静,江辞风猛然翻身而起,推开窗户。
正扒在窗缝窥视的护法察觉了江辞风动静, 便即后退躲闪,却还是慢了一步,险些摔坐在地, 慌张转身, 连滚带爬地跑了。
江辞风看出那偷窥人的衣着, 显然是风回谷护法, 眼神一凛, 心道段倾流想耍什么花招?
随即披衣出门,在院子外转了一圈。
这一转,吓得院外的护法全数退避三舍,不敢露脸。
江辞风心下气恼,原本想把事情闹开了,问个清楚,然而想到父亲未归,庄中只有母亲和妹妹,自己明日又要出海,万一走前跟段家闹得不好看,不免叫母亲妹妹在家坐立难安。
思来想去,最终决定秋后算账。
江辞风虎视眈眈扫了眼那几个护法的藏身之处,逼得那些人再次撤逃得无影无踪,这才转身回屋,忍气吞声。
因为带着火气,关门的声音响了,恰巧把隔壁厢房内熟睡的宋麒给震醒了。
而此时,包围江辞风院子的护法被尽数吓跑,惊醒的宋麒恰好在这当口顺利逃出了院子。
江辞风躺回榻上,准备睡个回笼觉,想到段家竟敢在庄内举止不轨,怒火上涌,思考父亲遇上这种事会如何处置,越想越精神,越发睡不着。
想起厢房还睡着小酒鬼师弟,也不知方才一阵响动有没有惊扰他,江辞风再次起身下床,披上衣衫走出门,推开厢房门,轻步走入,竟发现床上没有人。
段倾流原本打算一夜不睡,可直到天快亮了,见江辞风依旧没有动作,这才小寐片刻。
没想到就出事了,护法还未进门通报,他已耐不住性子,起身去摸床头衣衫,只摸到空空如也的床柜木板。
段倾流脸上瞬间血色褪尽,跳下床暴喝:“来人!”
*
月炎山夜晚清凉,加之屋顶上风大,略有些寒意。
被人赃俱获的宋麒抱着段倾流的衣服,满脸熏醉模样,脑子里飞转。
想干脆趁此时机,把段倾流衣服中的令牌拿给江辞风看,告诉他这是段家人想要谋夺恶龙的阴谋。
可很快又冷静下来。
这块没销毁的驭龙令牌,本就是宋家族人的秘密,江家这一代恐怕根本不知道驭龙令牌是什么东西,要如何证明这块令牌是宋家的?他半夜从段倾流屋里偷出令牌,确是人赃俱获。
何况一旦暴露身份,他就得跟段家对峙。
他昨日赖着江辞风来庄上吃饭,故意喝酒留宿,都能成为图谋不轨的罪证,段家人绝不会放过这些把柄。
再看江某脸色,显然在盛怒之中。
这绝对是最糟糕的坦白时机。
思及此,宋麒抱着衣服的手悄悄探入层层衣料,终于摸到了被塞在内兜里的令牌,他双指一夹,把令牌转移到自己袖兜之中,而后熏醉似的对江辞风傻笑,继续想对策。
江辞风一手抓住他怀中衣物,抖开一看,眉心一蹙,低声质问:“这是段倾流的衣服?”
院外,几名护法已经在巷子中央汇合。
察觉那群护法朝自己院子方向奔去,江辞风回头猛地一拉宋麒胳膊,低声道:“回去再说。”
宋麒被拉得一个趔趄,摔跪在屋瓦上,昏暗的月光下,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袖中令牌塞进一片屋瓦下,而后晃悠悠要爬起来,又被江辞风一手拎起胳膊。
“嗯……”胳膊伤处被拉动,一阵刺骨的酸痛。
“怎么了?”江辞风赶忙松了力道,将他放回地上。
宋麒抬起脸,捂着胳膊委屈道:“疼。”
江辞风以为这小醉鬼又在演戏,见他捂着的胳膊跟后晌喊疼的地方一样,才知道他是真伤着胳膊了。
眼见那群护法即将找上门,不能耽搁,江辞风弯身将衣服塞进小师弟怀里,般货物似的一起横抱起来,足尖一点,朝自己院落飞跃而去。
比轻功脚力,江辞风自是比那群护法先一步回到院里,踢开房门将小师弟丢进圈椅,转身将门窗紧闭,点亮一盏灯。
“宋玄瑞,你究竟有什么图谋?”
第一次听江某如此生冷的嗓音,宋麒心下一惊,面上还是装出熏醉模样,抱着衣服靠在圈椅里,昏昏欲睡。
“你不是第一次跟段家人过不去。”江辞风脚尖一转走到他面前,低声开口:“把头抬起来,看着我,告诉我你想干什么,别等我自己查出来。”
宋麒乖乖抬起头,依旧一副熏醉模样,试探着对江某透露:“段家人偷了我们家东西,我得拿回来。”
江辞风一双凤眼警惕地眯起,低头抓起宋麒怀中段倾流衣物,展开抖落,只找出一只钱袋。
他又把师弟拎起来翻弄。
宋麒早把令牌藏在屋顶瓦片之中,就是担心江辞风认定东西是从段倾流那儿偷来的,被他还回去。
此刻,宋麒身上除了一串铜钱,一无所有,便乖巧地任由江某把自己翻来覆去。
门窗外火光闪动,段倾流隐忍的嗓音打破了黎明的寂静:“江少主!我屋中有家传法宝失窃,请少主出面做主!”
屋内,宋麒与江辞风皆是脸色一变。
江辞风停下翻找,注视着小师弟,目若玄冰:“我给你半柱香时间解释清楚,否则,你就抱着这堆衣服自己去见段倾流。”
宋麒沉默须臾,决心鱼死网破,便低哑开口:“半柱香不够解释清楚,我可以跟段倾流对峙,不论结果如何,谢谢你愿意去龙……”
“江少主!”门外段倾流已经忍无可忍,再顾不上礼节,贸然闯进院子,朝正屋走来。
听见门外逼近的脚步声,江辞风一把拎起小师弟,走进后堂,掀起墙上装裱的壁画,扭动机关——
一阵沉闷响动,后堂东北角,一块地板向下凹入,露出地下密道。
段倾流粗重的捶门声震得人心发颤,慌乱中,宋麒被江辞风粗暴的塞进密室楼梯。
原本已经打算跟段家鱼死网破,地板合拢后,黑暗让宋麒冷静下来。
若是此刻与段倾流对峙,他偷了衣物,人赃俱获,江辞风没理由阻止段倾流带走他。
必须让段倾流无功而返,而后详细把事情经过告诉江辞风。
江辞风未必信他,但事已至此,宋麒觉得死在江辞风手里,好过死在段家人手里。
段倾流被放进门,全然失控地与江辞风针锋相对,话里话外暗示江家人觊觎他们段家法宝。
江辞风倒是异常冷静,反复问段倾流究竟丢了什么法宝。
段倾流已经认定江家人也知道了驭龙令牌的秘密,以为偷走令牌的就是江辞风,气急之下说自己看见窃贼逃入江辞风院内,要求搜查全院。
江辞风也不着恼,淡定地请他自便。
他并非打算护短包庇宋玄瑞,因为这是宋玄瑞第二次主动找段家麻烦,想到昨日这小师弟故意赖上自己的经过,江辞风再不相信宋玄瑞纯良无辜了,只是想弄明白段家跟宋玄瑞究竟有何过节。
其中可能涉及段家私事,如果直接交出宋玄瑞,他恐怕没理由跟段倾流一起审问。
所以,江辞风打算亲自拷问宋玄瑞,知道来龙去脉后,再把他交给段家处置。
一通翻找之后,天都亮了,院子里被翻得一团乱,却毫无所获。
段倾流渐渐冷静下来,对江辞风也恢复了客气的态度,说自己半夜丢了家传法宝,急得发狂,这才失态得罪。
“上回我也的罪过段兄,这回算是扯平了。”江辞风轻笑一声:“方便告知小弟丢的是什么法宝么?我好吩咐仆从帮段兄一起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