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久坐在沙发上,知道气氛不好,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缓解。蔺从安却没有理他,径直走到里间去了。
郁久有点失落,发了好一会儿呆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他本来以为,不麻烦蔺先生是应该被第一位执行的事情,可到头来还是麻烦他了。
感冒发烧是小事,但蔺先生好像很在意,是发生过什么事吗?
蔺先生会不会觉得他事多……想换一个结婚对象?
郁久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舍不得奢侈的生活?也不是。
更多的,应该是舍不得蔺先生对他的好吧。
即使他在别人口中无比恐怖,朝夕相处这么久,郁久半点都没发现那些传言的依据。
在他眼里,蔺先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他真不太想放手了,再给他五十万都不想。
第20章
郁久呆呆地看着桌上被拆开的药盒,眼泪都快下来了。
蔺从安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端着粥锅出来的时候,被垂头丧气的郁久吓了一跳。
“怎么了?哪里又难受吗?”
郁久惊讶地站起来:“蔺……蔺先生……你去哪儿了?”
蔺从安放下锅,皱眉道:“我不是说了吗?阿姨做的晚饭你不能吃了,给你热点粥。你没听见?”
看郁久眼睛红着,愣愣的,蔺从安不由地放软了点语气:“你以为怎么了?”
“我以为……我以为你……”郁久脸更红了:“以为你觉得我烦,不想看见我了。”
蔺从安无奈:“那我早把你轰出去了。行了,来吃点,粥是阿姨熬好的白粥,我加了点菜进去煮了一下,你尝尝看。”
自从俩人住一起,一直是阿姨做饭,郁久做早餐。他还没见过蔺先生进厨房。
这会儿他心情好起来,兴致勃勃地盛了一碗,是放了生菜碎和皮蛋碎的粥。
蔺从安陪他吃,两人同时舀了一勺塞进嘴里。
郁久下意识地看了蔺从安一眼。
蔺从安顿了顿,脸色不变地问他:“咸淡怎么样?”
郁久立刻回道:“挺好的,很好吃啊!蔺先生觉得呢?”
蔺从安好像放松了一点:“嗯,我也觉得。”
郁久没再说话,专心致志地吃完,等到两人分别回房后,他才端起水杯悄悄摸出去,连灌了三大杯水。
咸,巨咸,怎么能这么咸!!
郁久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俩吃的一样的粥,为什么蔺从安全程没反应?是他真不觉得咸,还是死要面子?
郁久只知道自己为了维护蔺从安的面子,已经尽力了,活受罪就是这样的吧。
下次,一定不能让蔺先生下厨了……
郁久的病还是老样子,感冒拖拖拉拉,过两天低烧一下。
蔺从安也没别的好办法,约了个私人医生来看过,说他体质问题。多做有氧运动,补充微量元素,换季注意保暖——这些话简直比广大男同胞的“多喝热水”还要敷衍。
但还能怎么办呢。
青音赛的摄制组来拍摄的那天,郁久特地起了个大早,把自己的小揪揪扎得整整齐齐。
蔺从安上班去了,摄制组工作人员进门的时候,一个个脸色都带着梦幻的表情。
青音赛的业余组不说,专业组那边,不乏家庭条件好的。
因为一般条件不好的小孩学不出那种底气。
但郁久家的规模还是让人酸了。
“你家房子也太好了吧……父母做什么的啊……”有个挂着工作牌的小姑娘震惊地问。
郁久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我父母家……这是我,我爱人的房子……我自己很穷的。”
所有人目光一致投向他。
“什么意思?你结婚了?原来很穷?嫁入豪门?”小姑娘犀利的眼神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郁久被她问得后仰:“算……算是吧?”
给大家倒了茶,郁久说:“可不可以少拍点外面的样子?毕竟是我爱人的房子,他比较在乎隐私……后面有间琴房,可以随便拍。”
摄制组主要就是要拍琴房,闻言都点点头,跟着郁久推开琴房的门。
“…………”众人一时沉默。
小姑娘梦呓般地说:“我酸了。”
“我也酸了。”
“柠檬树下你和我。”
扛摄像机的大叔不太懂,随口问道:“咋的了?啥柠檬不柠檬的?”
一人回道:“你看到的这琴,两百万。”
成名的钢琴家,有一台两百万的琴配这么大的琴房也不算什么,但问题这是刚进入复赛的业余组成员。
真是人不可貌相。
郁久配合摄制组拍够了练琴的素材,又坐在飘着白纱的落地窗前接受了简短的小采访,一行人又跟着郁久去他打工的咖啡厅。
造型师姐姐在他上镜前简单地给他修了修眉,扑了层粉底,本来就好看的人更是光彩夺目。郁久的小揪揪很适合他,造型师没有多动,只用发胶把他不服帖的地方抓好。
“我在一家咖啡厅兼琴行打工,就是弹琴,弹一些好听舒缓的曲子。客人觉得好听,或许会有念头买一台琴回去。不过纯粹听听曲子喝喝咖啡也是很不错的……老板问我能不能把我们店招牌拍进去?”郁久在车里问。
大家都笑了:“不行不行,但你回头可以在自己微博上打广告。”
郁久笑着说好。
咖啡厅中午正是人少的时候,知道今天有摄制组要来,大家都很兴奋。
徐佳佳动不动就去门口张望,这会儿终于看到一辆面包车过来,赶紧招呼大家要上电视了!
顿时,撸头发的撸头发,理衣服的理衣服,摄像机进来的时候,全体咖啡厅员工站成两排大喊一声“欢迎光临”!
那架势活像喊老师好。
郁久吃惊地说不出话,被大家摁到属于他的小台子上去了。
坐到钢琴前,郁久自在多了。弹了几首他平常弹的曲子,摄制组让他去换个平常穿的制服再来录一遍。
利用这中间的时间,他们开始采访咖啡厅的同事们。
徐佳佳第一个说,把郁久夸得天上地下独一份:“每天早上营业前,郁久都要先练一个小时的琴。什么野蜂飞舞什么鬼火的,弹得都可好了!我们每天早上都要听,不听浑身难受!”
女大学生补充道:“下班之后他也要留下来练琴,老板准他练,他有时候会练通宵,超级苦的!”
大家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通,摄制组很满意。郁久还没出来,他们就上了二楼看看琴行。
牛老师正在百无聊赖的玩手机,看到摄像机愣了一下。
“怎么回事?”牛老师说完,抓紧时间对着钢琴反光看了看自己的脸,然后扭头不高兴道:“不说一声就这么随便拍啊?”
牛老师不知道拍摄的事儿,这是徐佳佳工作的失职。她一直在下面工作,压根忘了楼上还有个牛老师也算他们的同事。
她出来解释了一下,摄制组也说了,就问问她对同事郁久的看法。
牛老师这才知道郁久去参加了青音赛,还进了复赛!!!
搞什么,一会儿结婚一会儿比赛的,怎么那么多幺蛾子,也不跟她说一声?!这些人不会是在排挤她吧!
牛老师吃惊的表情不假,摄制组觉得有戏,又问了她一遍觉得郁久怎么样。
牛老师回过神,冷笑一声:“哼,什么这样那样的,别的我就不说了,他连音乐学院本科都没考上,只能在这种咖啡店前面弹弹流行歌曲。你说怎么样?”
第21章
牛老师话里带刺,场面一时很尴尬。
这毕竟不是娱乐节目,不需要操些争议话题,但录了也不亏,摄制组又问她:“那除了专业方面呢?”
牛老师乐了:“哇,谈人品?他有得谈吗!就前天,他带了盒糖来,我随口问了句好吃不,你们猜他怎么说?”
徐佳佳脸色难看,没注意到有个小小的身影挤上了二楼。
“他竟然说,这糖超贵你吃不起!呵,嫁了个有钱人,炫富呢!”
摄像机镜头里,上一秒还是牛老师得意的笑脸,下一秒就被一张纸挡住了。
摄像大叔往后退了两步:“别挡镜头!”
小妹正挤过来,焦急地举着手中的本子。
徐佳佳一把把她拽回来,跟摄制组道歉:“抱歉啊,小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不是故意的……小妹你干嘛?”
小妹指指牛老师,又指指自己手里的本子,眼泪都要下来了。
摄制组没想到还有残疾人在,还很有话说似的,赶紧让小妹别急,慢慢说。
小妹打开了本子。
她的字写得不太好,但看懂完全没问题。
第一页的第一行就是:郁久人特别好,帮了我很多。
摄制组里带着工作牌的小姑娘多愁善感,看着瘦小可怜的小妹,再看看她希冀的眼神和手里的本子,自己就先不行了,很想哭。
后面的内容其实没什么营养,大概就是在说郁久好,帮她搬东西,帮外面送水的工人扛水,还在她生日的时候给她买过小蛋糕。
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
小妹文化程度很低,在这家咖啡馆像个隐形人,就是领班徐佳佳,其实都不知道小妹什么时候过生日。
沉默间,小妹又掏出笔,继续在后面一个字一个字的写道:牛老师说的不是真的,郁久带糖来,给我吃了一颗。我并不知道那很贵。他不小气的,他很大方。
徐佳佳眼睛红了,狠狠揉了一把小妹枯枯的头发。
“行了知道了,郁久好我们都知道的。”她将小妹搂到怀里,又跟摄制组道歉:“对不起啊,我们工作没做好。”
摄制组都说没问题。
没有人再理睬牛老师,一个接一个地下了楼。
牛老师被撇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说不出话来。
郁久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奇怪人哪儿去了,看到人才笑开:“原来在二楼啊,我说怎么忽然人都不见了。我还帮客人点了个咖啡,差点要上手做了。”
一个咖啡师赶忙接过了工作,摄制组又拍了郁久穿制服弹琴的画面,完成收工回家了。
徐佳佳现在想起牛老师就泛恶心,见郁久时不时抽抽鼻子,心疼道:“刚才上楼,牛老师讲你坏话来着。”
“啊?”郁久惊讶:“我有什么坏话好讲啊?”
徐佳佳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呢,你别管了,被我们怼回去了。你感冒还没好?今天直接回去吧,别让姓牛的再看到你。”
郁久复赛时间近了,他也想回去练琴,便打了个电话叫小田来接。
没想到车行到一半,蔺从安来电话了。
“我有空啊的,已经录完了……好好,我这就去!”
郁久挂了电话,还有点茫然的小兴奋。
蔺先生,竟然向他求助了!
……
和郁久这边的跃跃欲试相反,蔺从安心情差到了谷底。
他面前坐了个咄咄逼人的女性,口口声声各取所需,把他拒绝的话当耳旁风。
杨冰妍穿着深灰色的职业装,留着漂亮的大波浪,全身上下无一不精致。只是冷冰冰的,看不见什么诚意。
“我过来是给伯父伯母一个面子,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就不能多孝顺一点父母吗?”她不赞同地皱了皱眉,继续道:“蔺氏是怎样的庞然大物,你比我更清楚。不留一个继承人,你父母,你自己的派系,都会承担更大的风险。你是个企业家,养活这么多人,不应该有一点社会责任感吗?”
蔺从安一言不发,杨冰妍只能继续:“我们合作生孩子,在各方面都对双方有利。我承诺生两个,第一个给你,第二个归我。我们又不结婚,你也不用担心我会骚扰你的婚姻,而我们有孩子的联系,蔺家和杨家的商业合作也能更稳固。”
她吧啦吧啦说了快一个小时了,蔺从安就是不为所动,她觉得实在奇怪。
“这么好的合作,解决了我们所有的问题,孩子一人一个,你到底为什么不同意?”她冷静的形象终于破了功,语气中带了焦急和尖锐。
郁久跟着郝秘书走到门口时,正听见这一句。
门开着一条缝,郁久为难地看了一眼郝秘书,用眼神问他要不要现在推门进去。
郝秘书也不知道,两手一摊。
郁久的手刚贴上门板,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低沉压抑的质问。
“你们……究竟把孩子当成什么?”
这个疑问仿佛从心底里发出,带着一种不甘的愤怒,是郁久从未听过的声音。
杨冰妍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蔺从安深呼吸几口,声音带着冰碴:“一个继承人,一个工具,你的所有物?还是集团的所有物?”
杨冰妍有点纳闷:“没这么……这么夸张吧。”
“你们杨家,先是一个杨悦,又来一个你,整天围着我父母转。这么喜欢蔺家的孩子,你可以跟我爸去生。”
杨冰妍怒极:“你瞎说八道什么呢?!你是不是有病?!你家人整天说你有病,我看是——啊!”
她话没能说完,被蔺从安一拳砸进办公桌的巨响给打断了。
郁久唰地推门冲进去。
“怎么了怎么了!”他心惊肉跳地跑到蔺从安身边,只见蔺先生刚才的一拳砸进办公桌,愣是把上好的木板锤出一个明显的凹陷来。
手也伤着了,指关节那边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