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销机酒欧洲游,简直是参加了一场不用随份子钱的婚礼。
楼小川抱住郁久不撒手:“你明天!一定要好好比!只有你进了决赛,我们才能多玩两天!”
郁久踢了他一脚。
余满没来,楼小川笑嘻嘻地说他留在彤城看场子了。
郁久对楼小川的事业线充满好奇,但现在显然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跟大家都打了招呼,走在最后面的蔺从安上前,郁久牵起他的手刚转了个身,就听身后苏西严吹了声口哨:“小帅哥,留个联系方式吗?”
这话是对楼小川说的,他一脸懵逼:“说啥鸟语?听不懂!爱,东特,no。”
苏西严:“你不知道自己的号码?你是智障吗?”
郁久没听懂她骂人的词,蔺从安挡住他的视线,冷冷地对苏西严说:“请你放尊重一点。”
眼睁睁地看着郁久一行离开,苏西严好半天才回过神。
“他竟敢骂我?!”
苏西严对郁久单方面建立了仇恨,第二天在后台时,看见郁久就扭头哼了一声。
郁久莫名其妙,但因为不喜欢她,索性没理。
苏西严和他先后出场,此时一同坐在后台。
郁久戴着耳机闭目养神,苏西严穿着露肩的礼服裙,单手撑着下巴发呆。
“喂。”
“……”
“喂!”
郁久被撞了下肩膀,摘下耳机:“?”
“玛祖卡,你选了几号?”苏西严问。
郁久又把耳机塞了回去。
苏西严:“…………”
她气哼哼地上台,之前指着郁久狠狠道:“不说拉倒!你肯定进不了决赛!我讨厌华国人!”
这是第三轮的最后一日。一场过后,十名进入决赛的选手名单将会出炉。
四十分钟后,有工作人员来到后台,提醒郁久可以上去候场了。
郁久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看着镜中的自己。
眼神坚定,礼服笔挺。忐忑和怯场都已消失不见,留下的是成熟与自信。
来到舞台侧边,琴声如流水般涌进郁久的耳朵。苏西严已经弹到了最后的玛祖卡部分。
第五十六号作品,三首玛祖卡,连弹。
和他选了一模一样的曲目。
玛祖卡是一种发源于波兰民间舞蹈的舞曲,多为三拍。
肖邦创作的玛祖卡舞曲,结合了三种舞曲的特点:快速、重音位置多变的玛祖卡、平稳缓慢、重音在二三拍的库亚维亚克,和轻盈飞快的,重音多在每两小节末拍的奥别列克。
玛祖卡是淳朴与诗意相结合的艺术。
苏西严弹得很快,她一直很张扬,一袭红衣如同烈火玫瑰。
然而她的缺点也很鲜明,街头钢琴出身,对待音乐,总有一种似有若无的急躁。
玛祖卡作为舞曲的一种,需要更多的耐心和节奏感。
忽快忽慢并不等于可以弹得随意,在这种拉锯中找到韵律,才是舞曲能不能“舞”起来的关键。
苏西严的玛祖卡,像是一个人的热舞,可郁久却知道,怎样让它变成两个人的和鸣。
他还记得,在蔺家老宅的庄园,那个扮成中世纪欧洲贵族的宴会上,他是怎样在宾客散场后,和蔺从安跳过这首舞曲。
掌声雷动。
苏西严起身,下台,和郁久在台阶上擦肩而过。
黑色的西装礼服与红裙交错,摄像机将这一幕拍下,包括两人眼神的短暂交汇。
郁久始终微笑着,一点严肃或紧张都看不出来,可苏西严却在又走出几步后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工作人员示意她可以先下去休息,但苏西严不耐烦地表示就在这儿听一会儿。
她一直不看好郁久,即便听过他的现场,却嫌弃对方太过正经,一板一眼,如同很多无趣的华国人一样,机械弹奏,没有激情。
没有激情的演奏怎么可能走得长久?像他,还有那个金成妍……苏西严统统瞧不起,也看不惯。
可为什么,现在她的心在砰砰跳?她到底在紧张什么?
苏西严下意识地咬着下唇。
郁久开始了他的演奏。
奏鸣曲,前奏曲,叙事曲……他把自己最擅长的曲目统统放在了第三轮,每一首都如此完美。
苏西严站了半个多小时了,高跟鞋压得她脚跟发麻。
为什么?为什么一点错误都没有?这已经是第三轮了!他究竟练了多久?
又一曲完毕,郁久已经连续弹了三十五分钟了。他呼吸稍重,额上微微出汗。
还剩最后的二十分钟——第五十六号作品,玛祖卡舞曲。
第一小节响起的时候,苏西严心中咯噔一下。
郁久竟然和自己选了一模一样的玛祖卡!
五十六号作品里包含第三十三号玛祖卡。这一曲是公认的技巧最难的玛祖卡,却不是最好听的那曲。
本来从观众角度,未必能很好地感受其中的美妙,苏西严选曲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选择了难度。
可郁久的玛祖卡,比她多了一丝情意。
波兰的乡村,心情极佳的钢琴师,在一个夏日晚风吹拂的夜晚,弹奏起了教堂外放的破旧钢琴。
心爱的姑娘绕着他转圈,颜色朴素的裙摆扬起,一群鸟儿归巢。
姑娘对着钢琴师微笑,和他说话,明明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合在一起却仿佛在说……爱。
那是爱情的声音。
苏西严愣愣地站在台下,脸色逐渐苍白。
郁久是完美的。但完美就代表机械吗?不。
不懂感情的分明是她自己。
当晚,决定二十人命运的时刻到来,名单一个个读下来,终于到了最后。
Y。
苏西严看着克拉克大师的口型,跳过了张开的a,直接收口——
“YuJiu,from China。”
……
郁久代表华国进入了肖邦国际钢琴大赛的总决赛!
曾几何时,人们并不重视这些比赛,往往等到决赛结束,发现华国人没拿奖,才叹口气:唉,这方面我们就是比不上歪果仁。
西方乐器嘛,当然是西方人厉害咯,你问问他们能不能来拉二胡,弹古筝啊?
可世界早已成为一体,音乐不分国界。正如也有外国人开始学习东方乐器一样,国际比赛上没有借口。
自嘲的“比不上”永远是失败者的遮掩,在有一争之力的时候,谁也不愿意将奖项拱手他人。
而因为现在技术的发展,越来越多的观众可以全程参与到赛事中,人们也认识到了比赛的残酷,选手的辛苦,再也不会有人随意指责他们弹得不好或不努力。
除了郁久外,吕扬和法蒂亚诺的事也相当受人关注。
法蒂亚诺虽然完成了比赛,但因为手伤,发挥失常。评委没有如某些网友恳求的那样给同情分,他还是被淘汰了。
而随后,吕扬更是连比赛都没有完成,中途和评委及观众说对不起,那一天,全网都在问:他怎么了?
在吕扬正式做出解释前,网上说什么的都有。压力太大心理脆弱的,没练完曲子忘了谱的,吓坏了的……
因为他曾经弹错过一次,不少人质疑他学艺不精不好好背谱,还有人更质疑起了他曾经拿过的另一个世界大奖的含金量。
这些人义正辞严:“瞧瞧人家法蒂亚诺,手伤了都坚持比赛,还比完了,哪怕他落选都虽败犹荣!”
直到入围决赛名单公布的这一天,吕扬落选成为了既定事实,他才在推特和微博公开发了言。
网友们这才知道,原来吕扬的失手,竟也是因为伤病。
惊讶之余更有几分荒诞——没有人看出来。
【@吕扬:谢谢大家的关心。没能完成比赛,先向每一位观众说声对不起。
我今年三十岁,弹了二十年的钢琴。对我来说,钢琴占据了大半生命。
三年前我获得了朗费罗国际钢琴比赛的第三名,还没来得及庆祝,手伤就发作了。我做过两次手术,看过许多医生,然而结论都是令人失望的——我可以生活,但不能再进行高强度的练习。
这样的我,基本告别了演奏家的职业。
去年秋天,我得到了一张邀请函,是肖赛组委会寄来的。今年的肖赛,年龄限制改在了三十岁,我恰恰蹭上了时限的尾巴。
因为伤病,我已经两年没有好好练琴了,去参加比赛,合适吗?
也许拿不到好的名字,甚至不能比到最后,或许发挥失常,被钉在耻辱柱上。
可在家人的劝说下,我还是决定再试一次。即使拿不到名次,我仍然站过这个舞台,这一辈子不亏了。
我很幸运,尽管有几次失误,仍然完成了第二轮比赛,弹奏了这么多首乐曲。
我很满足。
谢谢你们的喜欢,谢谢我的朋友郁久和赵萌,谢谢我的家人,谢谢钢琴。
如果今后手有好转,我还会继续弹。
祝郁久比赛顺利。】
这条微博附带了一份病历和手术记录,无可辩驳,也无需质疑。
太难受了。
网友们一边哭一边想:法蒂亚诺算什么?他只是划了个口子就嗷嗷叫,人家吕扬又经历了什么?
也许他从第一轮比赛开始,每一次敲击琴键,手都在疼痛。
吕扬家境很好,人也聪明,有正当职业,风趣幽默长得还帅,走到哪里不是天之骄子呢。之所以忍受着这么多坚持弹钢琴,只能是因为热爱吧。
这一波暴击可把网友给虐坏了,在吕扬微博下面哭成狗,转头就纷纷去郁久那儿嚎叫:
@春困夏乏秋萎冬眠:9宝!!!请你一定别太努力啊啊啊啊!!
@我萌的都是爱情:我好害怕啊现在!本来想说给9的小手手买保险,但现在想想要钱有什么用?蔺总还缺这点钱吗?要不9我们少练一点呜呜呜呜你可千万别给练坏了!看看反面教材吕哥哥,不能弹琴只能回家继承家业了!
@祈愿第一名:我改ID,我这就改ID。
@泥石流少女:对对对,大家,千万别期待了!!我们9就是个本科没毕业的高中学历菜鸡,进决赛很好了,别的莫强求!
@解放区的天是晴:…………钢琴太辛苦了9宝,你来不来娱乐圈玩?让我们天天看着你……
@锦鲤之王:我只要9一直弹下去就好了,不然总觉得他要回去帮蔺总卖洗发水。
@我的妈:ls是魔鬼吗!
…………
话是这么说,但哪能说不期待就不期待呢?
连法蒂亚诺和苏西严都被淘汰了,进入决赛的话题度高的选手,除了郁久就剩一个金成妍了,这是多大的荣誉啊。
如果能得个前三,就是真的为国争光,一个新闻x播肯定能上的啊!
在赛前,谁能想到,华国那么多履历牛逼的选手,偏偏是郁久走到了这最后一步呢?
……
波兰华沙。
众选手终于迎来了休息日。
今天,在他们比赛场地,将有一场赛前音乐会,表演者是华沙爱乐乐团。
明天开始的决赛,将由选手和乐团合作完成,曲目是肖邦的两部钢琴曲协奏曲——E小调第一钢琴协奏曲,和F小调第二钢琴协奏曲。任选其一。
进入决赛的十名选手,今天将会正装携伴进入音乐厅,前排欣赏乐团的表演。
IX,UY 其他人当然也能去,靠谱的蔺总已经把票全搞定,就连正装都给大家准备好了。
第二天郁久下楼一看,冷不丁噗嗤一声笑出来。
“楼小川你哈哈哈哈哈哈——”
大清早的,众人齐聚酒店大堂,郁久第一次看到楼小川穿正装,什么叫穿龙袍不像太子就是他了。
好好的高级西装,被他穿得像个保镖,连卖保险都比他文气。
“靠!”楼小川拉着领子:“我不会系啊这个领带,怎么弄的啊!”
郁久一边笑一边要帮他系,刚刚拽住领带一端,手突然被蔺从安抓住了。
“我来。”他冷淡地说。
徐佳佳和小妹一转身就看到了蔺从安给楼小川系领带的画面,被雷得一个激灵,就差升天了。
惨!惨绝人寰!看楼小川的脸色,是不是要被勒死了?!
郑新偷偷跟刘柯乔说:“兄弟啊,咱俩互相帮助吧,就不要去求助郁久了。”
刘柯乔:“你是对的。”
说完他一把抓住正要拿着丝巾找郁久的刘奶奶:“奶奶,我们给你系丝巾!”
刘奶奶笑得脸都开花了,显然很喜欢这条翠绿的丝巾,连声道:“好,好……”
“太丑了!”小熊同学突然冒出来:“你俩什么审美?给我们奶奶都扮丑了,我来!”他转头笑开:“奶奶我来给你系,比他俩好看!”
“哎,好,好……”
金燕和邱盛景在吵架,郁久担心地回头看看:“要不要去打个圆场……”
“不用。”蔺从安正给他理领结:“他俩从上飞机就开始吵了,小宝妈还帮着金燕。你数数人齐了没。”
“……”郁久只得伸头数人:“一二三四……好像少一个?”
“少谁?”
“我也不知道……啊。”大腿突然被抱住,清脆的童声:“哥哥。”
“小宝!”
郁久牵起他的小手,和蔺从安相视一笑,带领众人去往音乐厅。
华沙爱乐乐团,决赛的合作者。
蔺从安和郁久在前排坐定后不久,身边出现了一抹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