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得没力气去思考了,乱糟糟的声音充斥着大脑,似乎要撞破他的耳膜,乔乐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目的地是小气茶馆。
因为这个独特的名字,陈琪对这间茶馆情有独钟,她说一名特别的设计师就该有一个独特的归属地,这间茶馆正好适合她。
在乔乐看来,陈琪很多想法都很奇妙,所以这个女孩身上有特立独行的气质,能和她成为朋友,乔乐觉得是幸运的。
夏天茶馆客人很多,走进大堂就闻到沁人心脾的悠悠茶香,乔乐走到206雅间前,抬手轻轻叩门。
“陈琪,你在吗?”
乔乐低声喊道,门被从里面拉开,陈琪双眼红肿,冷漠的看了乔乐一眼,说了句“进来吧”就转身。
“出……什么事了吗?”
乔乐把门关上,关切望向陈琪,后者不答,坐下为自己倒茶,桌上还放着一副画,以及绘画工具。
他走过去坐在陈琪对面,安静的等她说话。
陈琪端着茶壶的动作顿住,她不紧不慢的掀开茶壶盖,将整壶茶水全部拨到乔乐脸上,幸而茶水是凉的,乔乐呛的咳嗽几声,用袖子蹭了把脸,惊诧的看向陈琪。
“乔乐,你别再装了,我看你这幅样子就作呕!”
伴随着陈琪吼声的是一阵哭声,泪水不受控制的再次落下,陈琪握着茶壶的手也在颤抖。
“乔乐,你高冷,你清高,你是优等生,你和学校里的同学都不像是一类人,和你做朋友后,我再没有其他朋友了,我对你不好么!”
“……你对我很好,一直都很好。”
乔乐用纸巾擦拭着脸上的茶水,垂下睫毛,平静的不像话。
“你明知道我喜欢沈开星!我到现在才知道他喜欢你,而你也知道……把人当猴耍很好玩吧,看我一次次犯花痴你是不是觉得很有趣啊!”
“陈琪,我从没有这种想法。”
今天事情多的快要超出乔乐心脏的负荷,他看着好朋友用仇恨的眼神,再次浑身发冷,他甚至明白,自己的解释对现在的陈琪来说,已经没用了。
“我和沈开星已经是陌生人的关系,而且我有男友。”
虽然即将要失去就是了。
“我对你的私生活没有兴趣!”
陈琪打断乔乐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她的声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她拿起桌上的画板,抽出那一张画放在乔乐面前。
“这是我这几天在家画的,想开学送给你,我原本想画我们俩的合照……不过还是算了吧,你乔乐就应该一个人孤独!”
“这幅画送给你,我们绝交。”
“等一下!”
乔乐站起身,他没想到陈琪这么决绝,为沈开星,为他和沈开星从没有的事情,竟然就这么和他绝交。
“我和沈开星从前是普通朋友,现在也毫无关系,如果你觉得我欺骗你,我可以向你道歉,但别……”
“够了!”
陈琪抬手甩在乔乐脸上一巴掌,看着乔乐被打偏的脸也愣神几分。
“对不起。”陈琪看了看自己的手,“但我没法接受,乔乐,我真希望你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没有朋友。”
陈琪说完后和乔乐擦肩而过,他明白,这一个转身,就再也没有回头。
乔乐发梢还滴着茶水,代替眼泪滴落在桌上,他哭不出来,眼泪也无以概括他的难过。
他拿起桌上的素描画,画上是一个男生坐在阶梯上,不知道在看什么,周围有很明显的铅笔痕,全都被擦去了。
就如他一样,身边的朋友、家人、爱人,全都残忍的消失,他就如画的人一样孤独。
乔乐拿着画出了茶馆,红茶色在他的白衬衫染上好几处痕迹,狼狈的样子引人侧目,乔乐视若无睹,走向烈阳,漫无目的的在街上。
他不想回去,不想去面对温时衍,在他没想好一切该怎么结束前,不想见到那个男人。
A市很大,城北很繁华,乔乐却不能与这个地方感到共鸣。
他步行到城南,回了筒子楼。
乔乐到巷口时两腿都走的没知觉了,手中的画纸也被汗浸湿发皱,天空是蓝黑的颜色,他仰头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景物,继续向家的方向走着。
家里楼下麻将桌边空空无人,乔乐恍然间还能看见乔山叼着烟在那里摸牌,刘敏握着瓜子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给他看牌,刘美依放学了去张姨的小卖部买支雪糕,一边擦着汗一边满足的舔着……
乔乐甩甩头,丝丝热风吹来,带起麻将桌边一张纸片,什么都没有。
筒子楼的夜晚是安静,家家户户很早就熄灯,为了能多省电费,乔乐踏上破旧的楼梯,尽量不发出丁点声音走向二楼。
乔山死后家里就没人了,乔乐开门就扑面而来一股灰尘味,乔乐点开灯,把手中的画放在一旁。
刘敏的遗照还放在客厅中间,照片上那个女人浅笑,温柔了她悲惨的一生,他朝照片跪下磕了三个头,接着走向自己的房间。
墙角全是掉下的墙皮,地上一片灰白,乔乐走到柜子边,抽出抽屉,摆弄着自己没带走的杂物。
里面有好几颗大白兔糖。
都是陈琪给他的,他不喜欢这种糖,陈琪给他他会意思的吃掉一个,其他的全放在抽屉收好,现在不会有人再给他大白兔了。
乔乐拿起一颗,细细的剥着糖纸,天气的原因让糖化了一半,连糖纸都黏住,乔乐把没剥干净糖纸的糖塞进嘴里,轻轻咀嚼。
奶味溢在口中,乔乐却感觉到嘴里一阵清苦,一定是糖坏掉了。
乔乐低头看着手里一把糖,一个个全部填到嘴里。
短短一天,什么都没了,珍惜的朋友,珍贵的爱情……
明天没到来时,永远不会明白自己过的有多悲惨。
乔乐在屋里坐了一整晚,凌晨时收到温时衍要出差一周的消息,乔乐笑着回了一句“好,不要太累。”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第六十五章 带我去
天翻鱼肚白时,乔乐靠在墙边睡了过去,睡的极不安稳,醒来时也满脸倦色,乔乐把抽屉塞回原处,揉了揉发酸的脖子,起身出了房间,轻声下楼。
早起的工人这个点儿都不在,楼下很安静,只有张姨坐在小卖铺里,看到乔乐还以为自己是花了眼。
“哟,乐乐怎么回来了,今早起来时姨还纳闷你那屋怎么开着灯呢。”
“张姨好。”
乔乐礼貌的笑笑,伸手理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你这衣服是怎么了啊,我进屋给你拿一件你广晟哥的衣服。”
“不用,”乔乐拉住张姨,手很快松开,“我很快去外地上大学了,就回来看看,马上就走了。”
“乐乐真有出息,以后挣大钱了可别忘了回来看看啊!”
张姨笑笑,硬往乔乐手里塞了一瓶牛奶和一袋面包。
“谢谢姨,我爸那间屋子你拿来租吧,我也不要了,里面其他东西您帮我都烧了吧。”
“成!”
听到这话,张姨笑的更开心,眼角的皱纹都多了好几道。
告别张姨后,乔乐离开筒子楼,他回头望了一眼这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目光平静,这是他单方面的永别。
手机铃声响起,乔乐看着上面男人的名字按下了接听。
凌晨他回短信时男人就有打电话过来,乔乐没接,他那时没准备好,现在准备好了。
“宝贝我现在在机场,你回家了吗?”
“在路上了,一会儿就回去。”
“这几天在家乖乖的,无聊就去找陈琪玩,晚上记得和我开始视频。”
“好啊。”
乔乐为对方宠溺的语气而感到心酸,他从来都看不懂温时衍,但他始终相信温时衍说的爱他。
现在他不敢信了,这个话语间处处为他着想的男人,正要去另一个城市,和一个女人结婚。
“乐乐不太开心?”
“刚睡醒啊,脑子还不太清醒,你好好工作,早一点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好。”
一段充满谎言的通话以这个字而告终。
今天是温时衍订婚的日期,再有一个月,他就要结婚了。
乔乐掰着手指算着,他应该哪一天和温时衍分手,什么时候才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可他静不下心,他的理智压制着他,不甘却疯狂滋生,温时衍怎么可能今天就订婚呢,一切未免太突然,脑中只剩下温时衍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画面,他们订婚典礼的模样……
乔乐掏出手机,打给沈开星。
对于沈开星而言,乔乐会联系他简直意外之喜,沈开星接通电话时说话的尾音都在翘,眼睛也是弯的。
“沈开星,订婚宴你会去是不是?我也要去。”
沈开星安静了好几秒才艰难的反问:“……你为什么要去?”
“我不去闹事,我只想看一看,就算是装成你的女伴也好……我不会被发现的。”
“……好,但是你要全程待在我身边。”
“恩。”
沈开星没有办法拒绝乔乐的任何一个请求,只要是乔乐想要的,他就会竭尽全力给他。
乔乐打车回家时,沈开星已经在门口,就和昨天一样。
沈开星一眼就看见乔乐身上干掉的茶渍印,想要问乔乐发生了什么,但乔乐的模样很憔悴,沈开星还是没有开口。
乔乐把沈开星带进屋里,给他倒了杯水。
“我先去洗澡,你在这里等一会,可以到处转转,都是他的地方。”
乔乐勉强笑了一下,说完转身去浴室。
沈开星一人坐在客厅,目光打量着这里,房间内一尘不染,看起来每天都会有人打理,只是家的味道很淡薄,就像他的屋子一样,只是一个供人睡觉的空壳。
看着浴室的方向,沈开星放下水杯,还是走上二楼,即使知道这样很不礼貌。
沈开星大概的参观了卧房书房和随后去了另一间放着钢琴的房间。
卧室很温馨,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情侣的,沈开星不敢再用“空壳”来形容,书房也不是他该进的地方,沈开星走进那间空荡而大的房间。
里面放着一架钢琴和一张书柜,书柜里摆满各种书籍,沈开星能想到乔乐弹钢琴时温时衍拿着书本靠在书柜的和谐画面,也许两人还会相视而笑……
沈开星走进书柜,从边上抽出被横放的书,一张薄薄的纸片从里面飘下,沈开星屈身捡起,纸片上写着一行遒劲的字迹——
我和我的小王子。
这是温时衍的字迹,原来温时衍也会有如此幼稚的时候,沈开星却觉得嫉妒的眼红,他把纸条夹回去,没了再参观的念头。
乔乐把染脏的衣服扔进垃圾桶里毁尸灭迹,看见沈开星下楼也只是扫了一眼,低头继续把垃圾给收好。
“我们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可以走,订婚宴在晚上,你扮成我的女伴,但是你要跟着要,不许让温时衍发现你。”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会破坏你表姐的订婚宴。”
“我没那个意思,”沈开星目光复杂,“乔乐,你何必要折磨自己?”
乔乐沉默很久,就在沈开星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又突然抬头,他笑的无奈又卑微。
“再死心点不好吗?反正事情已经变成这个样子,再痛苦也没区别了。
C市到A市的距离并不算远,沈开星和乔乐下飞机时才下午三点,乔乐看着这座比A市更加繁华的城市,眼中有抗拒也有向往。
这是生养温时衍的城市,是那个男人的开始,也是他的归属,但与他乔乐无关。
沈开星拉着乔乐去找附近的化妆店,转了几圈,没敢去有名的店里,只进了一家看起来很朴素的店面。
沈开星向化妆师悄声说了几句,见对方笑着点点头才放心离开,临走前亦是叮嘱乔乐不要乱跑。
乔乐没去想沈开星去哪儿,朝化妆师露出个浅笑就自觉的坐在镜子面前。
“麻烦您把我画的和现在差别大一点,最好是妆前妆后像是两个人。”
“好的呢,小帅哥底子很好,也很容易改造。”
化妆师很体贴的没有多问,接下来上妆的时间很安静,沈开星回来的也很快,手里拎着大大小小七八个袋子。
袋子上的名牌logo很显眼,里面装着的一定是各种衣服,乔乐脸上才刚画好一层底妆,顶着幽幽的白,双眼平静的看向沈开星。
“……先换了衣服再化吧,”
沈开星举了举手里的袋子,乔乐目光转向袋子上的logo,点点头。
第六十六章 程屹
沈开星跑去一旁的店买了好几件礼服,没敢买太出众的,怕到时显眼,拿的都是大码。
乔乐肩窄,这几件衣服挂在身上像是下一秒就得滑掉一样,不仅危险,而且不好看。
沈开星平时穿衣品味看起来还不错,挑的这些衣服却一件比一件难看,颇有夜上海舞女的韵味。
化妆师看着乔乐穿着松垮垮的衣服出来时直接“噗嗤”乐了,乔乐被笑的脸赤红,忸怩的捏着裙角眉头不禁皱起。
沈开星看着乔乐却不自在的轻咳几声,他没看那怪异的衣服,目光一直流连在乔乐的脸上,看着咬着下唇脸色酡红的乔乐,心中不免联想到“娇俏”这个词。
乔乐注意到沈开星的眼神,没去看他,求助的看向化妆师:“您能帮我一下吗?我晚上有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