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宿隐约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发生什么了?”
邹锦沉默了好久,最后低声说:“……什么都不会发生的,你忙吧。”
他能发生什么呢,既没有一了百了的勇气,也没有回避的余地,只能这么浑浑噩噩地被纠缠下去,直到泥潭的最深处。
白宿被他这一通电话打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没来得及仔细去问,电话就被挂断了。
01凑过来眯起眼睛,他倒还记得邹锦这么个人物,还正好是跟白宿一个剧组:“邹锦?他找你干什么?”
他对这个人有些印象,当初还跟他起过冲突。
“不知道……”白宿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沉默了片刻,“他状态不太对,重新打过去一直被挂断。”
想试图再打一个电话过去,依旧是被挂断的。
他对邹锦的情绪心存顾虑,尤其是连“死”字都说出了口,显见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枭听见这个名字,似乎想起了什么:“邹锦……我记得他。”
01这回皱起了眉:“你认识他?”
“他认错人了,我还跟他接吻了。”枭慢悠悠地舔着嘴唇,仿佛在回想什么,“长得还可以,口味一般,但是他有点意思。”
他冲白宿眨了眨眼睛:“当然了,比你差远了。”
01没听过这一节,乍闻之下连头发都竖起来了,把指节捏得咔吧咔吧地响:“我看你是挨揍还没挨够——”
白宿把01拉回来,抿了抿嘴唇:“我感觉有问题。”
白宿这么说,就说明那个邹锦真的很奇怪,奇怪到他没有办法放着不管。
01一个眼神就明白了白宿的意思,脸上的戏谑稍减,给了枭一个眼神。
这人查他的时候一查一个准,现在没准还能找到什么消息。
枭看了一眼邹锦的手机号码,把电脑边上的皇子一脚踹开,自顾自地调出一堆他们看不懂的窗口,还把脖子上挂着的一个芯片样的东西插进接口,戴上耳机听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们看到枭的神色变得怪异起来。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选一个?”枭舔着嘴问。
01捏起拳头笑的灿烂:“左脸和右脸,选一个?”
枭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对着白宿笑得勾魂:“好消息,这个小朋友不会自杀,而且很有可能是要去跟人快活快活。”
“坏消息,叫他去快活的人,好像准备用一些小玩意控制他。”
白宿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小玩意?”
“沾了就这辈子逃不开的东西,”枭若有所思,“在我们那个世界是见不得光的,你们这儿我就不知道了。”
毒|品。
白宿和01对视了一眼。
只有皇子仍旧在状况之外,一脸茫然:“什么东西?”
“反正不是好东西,”01拎着他的后衣领扔到一边去:“小朋友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他打电话给你,是因为他的金主还想跟你一起快活——”枭这句话刚说完,就看见01的眼神里闪过一道杀气,神色肉眼可见得阴沉下去。
“但是他没提。”白宿说。
“那我就不知道了,”枭耸了耸肩,暧昧地笑了起来,“不过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他不想害你。”
他对这方面的事情再敏感不过,邹锦的迷恋就像他本人一样,别扭又压抑。但他对于白宿的喜爱,本质上就是对自己向往的一切的期待。
白宿陷入了沉默,思考了许久才道:“他要去哪?”
枭看了一眼屏幕:“一家会所,好像是会员制。”
如果仅仅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白宿可能会把这件事彻底忘掉,当作没有接过这个电话。
但如果……
白宿记得刚进公司时,邹锦认认真真喊他前辈的样子,也记得邹锦拿到奖项,却没有一丁点开心的模样。
那孩子哪怕做错了什么,哪怕的确走岔了路子,也不该彻底被这种东西给毁了。
白宿披上一件外套,默默看了一眼01和枭:“……你们去吗?”
01看了他一眼,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走吧。”
枭吐出一口烟雾,神色迷离又惫懒:“都是多管闲事的人。”
但是他也站起来了,还一手提起了皇子的后衣领:“来帮个手。”
皇子:“???怎么肥四?”
他还在一头雾水当中。
“这回哥哥们带你玩点刺激的,”01露出了一个灿烂笑容来,是只有在末世搞事时才会露出的,有点恶劣的笑容,“搞一个特别秘密行动。”
“啊???”
皇子弱小无辜又茫然。
第四十七章
深夜,会所——
“最后一次强调, ”白宿的声音清晰又冷静, “枭的药水可以消除服用者前后两小时的记忆, 所以一定要确保他们喝下去。”
“明白。”01看着那一管淡蓝色的药水,神色颇有些好奇。
枭来自的位面似乎比白宿的更高端一些,带来的东西也相当有趣。
“我会在前台找借口吸引注意力,你们俩混进去一定要注意安全。”白宿很难得会有反复强调一件事的时候,显然是对这两个人充满了担忧。
让枭和01一起行动, 连白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胆子。
“皇子你留在车上盯好监控, 一旦有任何事情立刻联系我。”
“我知道了……”皇子可怜巴巴地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
“事后所有的监控录像我都会清除, ”枭笑眯眯地接话, “不会有任何的意外。”
白宿看了他一眼, 低声说了一句:“拜托了。”
午夜十二点。
包间里形形色色的人,有男有女, 推杯换盏间热络得虚假, 邹锦只是其中之一。
邹锦坐在男人的身侧, 强忍着心下的厌恶, 撑着一张笑脸去应付对方油腻的眼神。
太恶心了。
这人是,自己也是。
“……那个白宿,你真的叫不来?”男人用眼神示意他倒酒,神色很有几分不满。
邹锦露出一个笑容来:“本来我就跟他不对付。”
“是我忘了。”男人这才笑了起来, “你抢了他的戏,你们这些明星,有时候也是小心眼得要命。”
邹锦没有搭腔。
“那今天他就没这个福气了……”男人跟自己的朋友交换了一个眼神, 慢悠悠地笑了起来。
一个男人摸出了一包白色透明的晶体,撂在桌上,冲他笑了起来。
邹锦看着那东西,忽然感觉身上一阵阵发冷。
他发现包间里的人,男男女女,似乎大都注视着他,脸上都是笑嘻嘻的模样,可落在他眼中,却仿佛是披了人皮的恶鬼。
“……赵哥,”邹锦强笑道,“你别跟我开这个玩笑了吧?”
“哥没跟你开玩笑,”男人搂着他的腰,“这东西好玩儿着呢,你试试就知道了。”
邹锦僵硬地往后缩,他感受到了恐惧。
他们把这些东西摆在他的面前,就是绝对不会让他走了的。
他的面前是深渊万丈,身后却只有这些人的恶鬼似的笑脸和无数双手,不断地向前推搡着他。
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似的,已经分不清恐惧和绝望哪个更多一些,他起身想要去逃跑,却瞧见门口早早站着了几个人,正笑眯眯地瞧着他。
“嘭——”地一声被推开。
男人急忙将桌子上的东西收起来,刚想皱眉呵斥,却瞧见门外走进了两个一模一样地人来。
如出一辙的面孔,中间隔了挺远的一个空档。
左边的那个嬉皮笑脸地立在那,却有一股子冷气儿从骨子里透出来;右边的那个慵懒得仿佛没有骨头,倚在门边儿上,斜眼瞧着众人。
是他们?
邹锦瞪大了眼睛:他明明没有告诉白宿他的位置。
右边的那个走上前来,搂着他的肩膀,挑着嘴角笑:“怎么傻了?不是你叫我出来玩?”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道,倚靠在他的身上,软得仿佛一条蛇,连眼神都仿佛是有着艳丽色彩的冷血动物。
他轻轻按住了他的嘴唇,微微摩挲:“是不是上次之后,就把我忘了?”
邹锦猛然收缩了瞳孔,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这人的状态绝不是平时的白宿。
是那天晚上,在酒吧跳舞时的模样。
邹锦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男人给了左右一个眼神,让他们把包间的门锁上,这才放下心来,冲着两人笑:“你们俩就是……”
枭永远是那样惫懒又性感,他似乎对男人没有半分嫌弃,勾着他的脖子,语调的尾音带着轻微的气声:“白宿。您找我来,不会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吧?”
他说话间探出一点鲜红的舌尖儿,舔着自己的嘴唇,引得男人眼睛都直了,只想舌尖钻进自己口中的模样。
01坐在另一边,邹锦分明瞧见他眼神中的冷,他忽得矮下身去,学着枭的模样,乖顺地给男人倒酒,微一抬眸,笑容张扬又明媚:“我叫01,您可要记得我。”
邹锦已经看傻了,连先头的危险都忘了一半,满脑子都是这两个人从未展露过的这样一面。
这两个人的侵略性太强,可强压下身段伏低做小、讨好起谁来,就越发让人产生无尽的妄想。
尤其是在这样的场所,一举一动都带着别样的暧昧和暗示,令人不由得产生别样的幻想,为之神魂倾倒。
连男人都被他们哄得失神,喝下了酒水。
那边枭简直就是如鱼得水,挨个人身边呆过一圈,无论男女,只要跟他打了照面的,就没有眼神能离开他的。
几乎没有人敢相信这就是荧幕里那个白宿,就仿佛是把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硬扯落了下来,作弄成这般靡艳的模样,连头发丝儿里都透着欲望的味道。
如若再想到电视里那人不苟言笑的冷淡,就愈发想在现在的他身上去分一杯羹,也跟着尝一尝,这极艳的滋味。
邹锦好容易才回过神来,张嘴想要提醒他们危险,01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给男人又斟了一杯。
不到十几分钟,房间里的气氛就重新热络了起来,枭慢悠悠地眯着眼睛,冲01笑了起来:“我完事了。”
他把外套脱了往桌子上一扔,只听一声巨大的声响,里面竟然是在场众人的通信设备。
谁也不晓得,他是怎么弄到手里的。
众人还不明所以,下一刻,只听一声巨响,01动作精准地击打了一人的后颈,那人白眼一翻,还来不及抗议,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房间里的众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两个性|感的美人怎么就忽然翻了脸。
“……太快了,我还想多玩会呢。”枭十分瞧不上01的作风,拉过正欲逃走的男人,轻慢地笑了起来,“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刚才不还很粘我?”
男人瞪大了眼睛:“你们——啊!!”
枭折断了他的右手,声音带着一丝惫懒的笑:“你刚才还用什么碰我了?”
01嫌弃地瞧了他一眼:“快点,他在外面等着呢。”
他说的是白宿。
枭轻哼了一声,把男人打昏在地,没过十分钟,房间里的人就横七竖八被清理了个干净。
邹锦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们。
他简直没有办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01是不会跟他解释的。
枭走到他的面前,把一个小文件袋扔给他:“他们还会昏迷一个小时左右,这是一部分的证据,他们怀里毒|品的是另一部分。”
邹锦定定地瞧着他的眉眼。
每一处都跟白宿是一模一样的,但又每一处都不一样。
“……怎么做?”邹锦的声音沙哑,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我该怎么做?”
“我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就算你们救了我,我又该怎么做?”
无论他是否报警,他都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做一个艺人了。从他做错了第一个选择开始,他就离那道明亮的光芒更远了。
他早就知道。
只是不愿意去相信罢了。
“随便你,”枭无所谓地瞧着他,“我可不负责给小朋友做心理辅导。”
邹锦的声音在颤,嘴唇也在颤,依旧是那满脸满眼的痛苦和化不开的恐惧。
他蜷缩成了一团,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头,仿佛像逃避什么。
枭沉默了片刻,点了一根烟。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要死在光里。”枭的声音少了那刻意做出的媚,安静中带着一丝沙哑。“当初我是这么想的。”
邹锦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黯淡又空洞,眼中仿佛只有一片荒芜。
藤蔓密布、荆棘丛生的荒芜。
“可惜我没有光,一点都没有。”枭笑了起来,把烟放到邹锦的嘴里。“但是你还能有。”
哪怕没有那么明亮和耀眼,至少不是一望无垠、无法挣脱的黑暗。
不是毫无希望的苟活。
“这个世界真好啊。”枭叹息了一声,舒展着懒腰离开了。
可惜不是他的。
邹锦被烟雾呛的泪流满面,烟雾缭绕中,那人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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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那边怎么样?”白宿刚刚从酒店大堂脱身,转到事先说好的接应地点,只有皇子一个人在那儿等着。
“你猜猜?”有人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腰,声音呢喃地在他耳边吐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