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罪 完结+番外[现代耽美]——BY:液液液液液

作者:液液液液液  录入:09-07

  走近了,管教与他说,他之前提出要请律师,在与他家人联系后,已经安排好了,这会儿律师冒着雪就来了。
  手铐又被加在了龚月朝的手腕子上,冰冷而又沉淀,每次拷上这副东西,龚月朝总能想到被捕的那一刻带来的某种心灵上的震撼,或许也不能说是震撼,他是觉得这是人生中特殊的体验。而此时脚镣也加上了,一走起路来就咣当咣当的响。他以前还在想“锒铛入狱”这个词是个什么概念,如今自己体验了,还真是无比的生动形象。
  他来到会见室,就见一个浓眉大眼,看起来很是正派的男人已经在等他了,男人四十多岁,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呢子大衣,显得随和而又温婉,他戴着一副眼镜,遮住了眸子里透出来的锐气,手里拎了一个黑色的牛皮公文包,是影视剧里会有的那种律师的形象。龚月朝第一眼看见便觉得眼熟,愣了愣,一时间想不起来。
  这人与他隔着一道铁门,在跟他微笑,可他刚一开口,龚月朝便听出来了,他就是那天在陈煜生病房里的那个声音陌生的男人,当时的混乱之中,并没有仔细记他的长相。
  随后还来了一个年轻人,是韦江远,这龚月朝是认识的。
  男人自我介绍说叫乔禾,是陈煜生律所的合伙人,乔禾完全是与陈煜生两种风格的,一人外放,一人内敛,陈煜生总会提起他,这算是第二次见了。陈煜生在这个案子中属于利害关系人,不能亲自为他辩护,乔禾来,就是陈煜生的授意。
  龚月朝这个阶段,能见到的外人只有律师,但他想请律师,就需要家人才能授权,他之前作天作地的报复张明峰和王雪绛,从未顾及母亲和继父还有妹妹的感受,甚至从来不把他们纳入到自己的计划当中,今日见了乔禾,想起来问了句,因为他内心总是有些愧疚的情绪。乔禾推了推自己那副黑框眼镜,说:“你妈听说后就着火急火燎的,煜生跟她谈了两个多小时,说是劝明白了。煜生不肯跟我说实情,只说让我把你的案子办好,我与他朋友这么多年,信他所以信你,咱们两个好好配合,争取能有个好点的结果。”
  龚月朝点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认可。
  乔禾细细看了他一会儿,说:“你比上次见更瘦了,我来之前,煜生让我叮嘱你,别多想,在里面吃好睡好。”
  龚月朝苦笑,说:“煜生把我嘴巴养叼了,现在说这话他也好意思说。”
  乔禾也笑了,又看了看他,在想,这与那天发疯的人真是判若两样,进来这些天,并没有蹉跎了他的意志,也没有让他变得颓唐,甚至他看见了在任何老犯身上没有的精气神,他似乎并不觉得在这里蹲着有多可耻或者没有希望。乔禾开始对这位外表书生气十足的老师好奇了,想着早晚要找陈煜生好好了解一下了。
  客套过后,乔禾敛起了心思,迅速投入工作,他翻着他从法院复印出来的案卷,找到了勾画重点的地方,对龚月朝说:“我昨天连夜看了卷,也听说一些内情,实话跟你说,这案子是刑事附带民事过来的,根据我的经验,庭上可以预想的是被害人那边的负责民事的律师会在定罪和量刑上进行辩论,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和煜生会进行探讨和沟通,在庭上,你坚定你自己的想法就行,不要被对方的律师左右思维,因为提起公诉的是检方,法庭对于量刑考量的大部分都是检方的意见,负责民事部分的律师并没有太多的话语权。过了年之后,我会跟法庭申请看能不能组织一下针对民事部分的调解,钱你不用担心,如果能达成一致,会对你的量刑有很多好处。但现在来看,卷里对你不利的点还是很多的,尤其是你主张的精神鉴定这部分,你需要重新申请鉴定吗?你有这个权利提出来,这样相对而言能拖延时间。”
  乔禾说起自己专长的部分,语速很快,龚月朝认真听着,努力吸收,听罢了,只觉得乔禾控场能力太强,他觉得就是上法庭,他只要坚定自己的信念,剩下的都交给乔禾就行,于是也放心下来,面对乔禾提出的问题,他说:“不用了,我觉得做十遍都不一定做出我想要的结果,煜生该跟你说了吧,王雨柔那边的证言对我非常不利。”
  “那倒是的,不过王雪柔的证言确实也起不到什么关键性的作用。能起作用的还是精神鉴定,还有你的认罪态度和对被害人的赔偿。”乔禾习惯性的又推了推眼镜,说:“你别气馁,我这边会帮你使使劲儿的。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因为我来之前,煜生跟我说这案子内情很复杂,牵扯层面也多,你走到今天这步,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有时候我们能左右的事情很少,因为有上面的人在这里面起了一定的作用,你懂吧?”
  乔禾说得他都懂,不然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龚月朝说:“我知道,这段时间我也想得挺清楚的,就是张明峰。”
  乔禾试探地问道:“你与他有过节?”
  龚月朝摇头否认,“是同学,但没什么过节。”乔禾虽然是陈煜生的合伙人,但不代表完全值得信任,他和陈煜生之间的秘密,他不希望被第三个人知道。
  显然,陈煜生也没跟乔禾说,乔禾似乎信了他,继续问他案子的事儿了。


第三十五章
  龚月朝和乔律师沟通完,管教就把他带回到了监舍,这时候,二帅刚扫完雪回来,他把被雪浸湿了的棉鞋脱了,放在暖气片上,热气将鞋子里的潮气烘出来,随着散发出来一股子酸腐的味道。龚月朝强忍着那股子味道,坐在大通铺上揉被戒具禁锢到僵硬的手腕和脚腕,想刚刚乔禾在沟通完案子后,说得另外一件事情。
  “你有个学生叫什么秦铮铮的,昨天过来找煜生,火急火燎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说是与你有关,煜生的腿还没好透,就把他叫到他家去谈了。那孩子我看就是一冲天炮,啥都往外蹦,别再给你节外生枝。”乔禾不无担忧的说。
  龚月朝当时就挺纳闷于秦铮铮又来搅和什么,存有理智的他在沉思了一会儿之后,让乔禾转达了他的想法:“你跟煜生说,别让秦铮铮参与进来。”
  “哎,煜生做事儿你还不放心?”
  “嗯,他是有分寸的。”龚月朝迟疑着点了下头。他不是怀疑陈煜生的分寸,而是想不通秦铮铮又要搞什么事情。
  就在他想事情的时候,二帅踩着棉拖鞋过来与他套近乎,用胳膊肘碰碰他,说:“嘿,小老师,你去见律师了?”
  “嗯?嗯。”
  “咋说?律师说你要判多少年了吗?”
  龚月朝看看二帅那双眯缝起来的小眼睛,笑笑说:“反正不会判死刑。”
  “倒也是,要是死刑,得是人家中级法院审。”二帅又开始用他那丰富的蹲号子经验吹起牛来,语气中还带着一点蹲监狱蹲久了的自豪,“小老师,你这一基层院审的,就一故意伤害的案子,认罪态度好,再给人家赔点钱,三、五年顶天了,哎,你说你,出去也当不了老师了,何苦?”二帅说,语气中倒是有些满不在乎的成分在。
  龚月朝就觉得他智商情商都不高,好像自己犯的罪比他大是多了不起似的,于是笑着问他:“那你都二进宫了,觉着自己能判多少年?你出去还准备继续犯罪吗?”
  二帅摇头叹气,“我也不管自己能判多少年了,反正在里面不愁吃喝的,也不错。我第一次蹲完三年出去,这世界都变了个样,谁看我都戴着一副有色眼镜,我爸妈不认我,我姐姐也嫌弃我,我找不着工作,又没收入,就只能继续跟着以前的大哥混。人家大哥罩我们不是白罩的啊,我们得孝敬他,我要是不去偷不去抢的话,该怎么活?”二帅瘪瘪嘴,继续说:“你都不知道,的、随江这地界当官的和做警察才完犊子呢,就我那大哥跟立夏区分局和市局的领导都有关系,不然我们怎么在道上混?我听说了,就市里主管公安系统那个副市长,手底下有很多场子,养了不少人。”二帅这话带着很多夸大的成分在其中,斜着眼睛瞥了瞥时沐城曾经住过的铺位,压低了声音对他说:“就那个时沐城,就是得罪了咱们随江上面的人,不然他哪可能进来。”
  龚月朝的目光跟着看向了那个方向,二帅所说的,他是信的,因为跟他所知道的东西重合了。本来他一个老师对于官场和那些所谓的黑白两道懂得并不多,但最近接触得多了,自觉自动就脑补了很多官场商场风云的故事,总觉得这些做生意的也真是不容易。
  正与二帅聊着天,管教突然来了,监舍里四散活动的人就都站了起来,他们把腰板儿挺得倍儿直,丝毫不敢怠慢。那管教背着手走进来,满意地看了一圈,说:“你们听着,又来了个新人,你们要好好的相处,别给我惹事儿。”他转身对外面的人说:“你进来吧,就住最里面那个铺位。”
  管教话音落了,随后进来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他瑟瑟缩缩的垂着头,显得很腼腆,看起来本本分分的老实人,一看就是第一次进来,随后监舍的大门关上了,二帅这欠儿不登的家伙就先过去问那人:“喂,四眼天鸡,我说你叫什么名字?因为什么进来的?”
  年轻人推了推眼镜,声音很小,说:“我叫冯裴……其实我是冤枉的……”
  “哈哈哈……”二帅听见便放声大笑,“每个人进来都说自己冤枉,你有啥可冤枉的?既然进来,就不冤枉。过来,我给你介绍下,这位大哥叫龚月朝,是咱们监舍的老大。”
  还不等龚月朝辩驳,年轻人赶紧朝着他深深鞠了一躬,说:“老大好。”
  龚月朝又冷冷看了二帅一眼,二帅讪笑着闭上了嘴。
  龚月朝懒得理他,坐在铺位上想事情,而二帅又去找冯裴套近乎去了。
  可他们俩聊得热闹,龚月朝哪还能沉得下心,侧着耳朵听着,才知道这冯裴说自己进来是帮领导顶责任。他研究生毕业就在随江的国家电网上班,领导对他很重视,还给了他一个继续深造的机会。冯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成了这个领导的心腹,后来有个企业过来搞审批,领导授意他行方便,结果行出了问题,领导翻脸不认人,他顶锅进了监狱。
  冯裴说自己大好的前程就这么断送了,手里捏着工程类的职业证书估计出去都成了废纸,他说这话的时候很是颓唐,感觉人生失去了全部的希望。
  龚月朝听完了他的叙述,下定了结论:“你就是个**。”蠢不自知的人,让龚老师忍不住爆了粗口。
  冯裴听见龚月朝这么说他就抱着二帅哭了,二帅一个劲儿的朝龚月朝使眼色,那意思是龚月朝怎么这么说话,龚月朝冷笑一声,装作没看见,侧歪在铺上睡着了。
  快过春节了,大家干工作的心思便倦怠了下来,平日里忙碌的刑警队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秦铮铮捞着个双休,回家帮老妈扫房。
  春节前的打扫工作事无巨细,窗帘、床单、被罩、书房、厨房……里里外外全要翻腾出来好好的清理一遍。秦铮铮念书那会儿是不太愿意干家务的,一放假,不是去警局实习就是撒了欢的和同学出去玩,现在上了不到半年的班,人是长大了不少,干起活来也是有模有样的,他老妈欣慰的说:“铮铮,你可总算懂事儿了。”
  “懂事儿”这个词,自打他父亲去世就一直萦绕在他耳旁,他自觉自己比同龄人要成熟一些,可这一旦踏入社会,尤其是近段时间,他才发现自己真的很幼稚,尤其是和单位那些人比,又青涩,又冲动,还没头脑,完全没有一点深沉的大人样子。
  对于龚月朝的入狱,他有些难过,有些失落,更多的是震惊。他需要一个人倾述,细细找了一圈却发现没人能懂他的心思。等他自己一点点的捋顺这个逻辑,把情绪从龚月朝的事情里拔出来的时候,李红兵却说,龚月朝的案子已经移送到检察院了,等待起诉。这成了板上钉钉的现实,任凭他一己之力无法扭转的现实,可他心里总萦绕着一团迷雾,那就是龚月朝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仅仅是帮陈煜生报仇吗?
  秦铮铮的思想还是一根筋,因为他以他习惯性的用正义的标准来做判断事情,龚月朝帮陈煜生报仇这个点是立不住的,他对于龚月朝的理解在于龚月朝这个人并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而是宽容的。自己念高中时,就跟愣头青似的,那个阶段他没少惹龚月朝,可龚月朝总是笑笑就过了,从不跟他计较,这是小事,但以小见大的话,仅因为陈煜生出了一场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被害人王雪绛所指使的车祸,龚月朝就豁出去了,以自己的未来和前途为代价,去替龚月朝报仇的话,秦铮铮觉得这是说不通的。
  然而他的领导们都觉得这个理由是充分的,也是可以理解的,于是他就站在了逻辑的孤岛上,孤立无援,一直到今天。
  他一边打扫书房,一边还在想这件说不通的事情,突然听见母亲在外面喊他:“铮铮,你记得把书橱最下面的箱子搬出来,放点樟脑丸进去。”
  秦铮铮的思绪被打断了,回应道:“哦,知道了。妈,哪儿有樟脑丸?”他问着,拉开了书橱的门。
  这个书橱还是他爸活着的时候置办的,整个书房以前是他爸的天地,他爸去世之后,他觉得敏感,便很少踏足,这毕业了,对于父亲的离世逐渐释怀的他,往这书房添置了不少书籍。他看书不多或者说没什么大块的时间拿来看书,倒是很喜欢买书,市面上知名的小说放了不少,什么《盗墓笔记》、《鬼吹灯》,还有一些推理小说,国外的诸如柯南道尔、宫部美雪、东野圭吾这类的,国内的有周浩晖、法医秦明什么的……见有出了,就买回家,放书橱里摆着,有空了想起来翻两页,一本书看个大半年是经常有的事情。而至于书橱下面的柜子里有什么,秦铮铮从来不知道,甚至没想着去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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