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少流对上他扫过来的目光,挑了挑眉,意味不明道:“谢谢。”
“司老师客气了。”助理送完东西就走了。
司少流端起糖炒栗子,捏起一颗塞进嘴里。很甜很香,是他记忆力模糊了的味道,于是记忆复苏渐渐清晰。
司少流忍不住的想,那个男人是在一边给他剥栗子一边冷静么。
想着想着,香甜的栗子划过喉咙通过食管落尽胃里,司少流竟觉到了泪意。
苦等三年他没哭,九十青竹鞭他没哭,百年生活苦他没有哭,甚至刚刚抱着杨奕的时候他也没觉得多想哭。大抵是他的反射神经太慢了,这一刻他终于觉出了泪意。
他在想,到底要多爱一个人啊。到底要多爱一个人才能历经百年,放下百年后,一颗栗子入嘴到吞咽的时间,就能让他跨过时间,越过误会,抛却曾经所经受的所有委屈,再一次去接纳一个人。
他司少流到底能多爱杨奕。才能此时此刻,什么都不想,只想着一个他。好好的和他一起,说说话,抱一抱他,享受未来的每一秒钟,分享今后的所有生活。
那一刻,司少流在想。他们已经错过了一百多年,他们白白挥霍,他们再没有下一个一百年去互相追逐,互相等待。人的一生非常短暂,为什么还要浪费在分离上。
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落在盘中的果肉上。何颖莹不小心看到吓了一跳:“司哥?”
“没事儿。”司少流按住眼睛,含糊道,“咬到舌头了。”
司老师吃栗子咬到舌头把自己咬哭了。嘉宾们毫无怜悯之心,哈哈大笑。于是司少流也笑起来。那些过往委屈,都随着这一滴眼泪离开他的身体。
如果有一个人,你为他受尽万般委屈,疼得五脏六腑都不得安宁,却还是想要与他一起,那么你一定一定非常爱他。爱他爱到,比爱自己还要爱他。
自己的委屈与不能同他在一起,显然后者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第33章 露营
嘉宾们又吃了一会儿, 杨奕姗姗来迟, 应该是冷静了。司少流不动声色的扫了他一眼, 唔,一点异样都看不出来。还是衣冠楚楚, 气度翩翩,儒雅又绅士的样子。
别说,就那一丝不苟将衬衫扣到脖子的样子,居然带了点冷清的禁欲感。司少流于是又扫了一眼。
导演见嘉宾齐了,就招呼起来依次上车。这一回不是单人小轿车了, 改成保姆车。里面空间很大, 座位多,设备也齐全, 电视、 冰箱、化装台, 连卫生间都有。
何颖莹和林玫先上车, 惊叹了一下冰箱里的食物充足, 又调侃了一句导演不会准备把他们这帮人一车拉出去卖了吧。
导演高冷的一甩头:“我睡觉去了, 你们好好拍。”
???
导演, 不是,总导演。你可是整个导演组的核心啊, 你睡觉去了我们还拍什么。
林玫和何颖莹坐在一块儿, 司少流和杨奕、贺宣临都是单独的座位。刚坐上车的时候何颖莹还有点兴奋,这看看那摸摸,大家聊几句。但车开了一会儿大家就都有点累了。
一个两个瘫在位置上闭目养神。这一天下来,运动量大。现在时间也不晚了, 快十一点了,疲惫涌上来,都有点昏昏欲睡。
车子越开越偏,好似要往郊区开。一车的人除了司机和摄像师傅就剩下杨奕还没睡,睁着眼。
司机师傅和摄像师傅都是休息好了来的,而杨奕,毕竟他的体力并不能算是个正常人。
他看司少流闭着眼睛靠着窗,抱着胳膊环在胸前,眉头微微蹙起,在一摇一摇的车子里,好像睡着了,却不是很安稳。他想了想,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叠了叠送到司少流的手边。
司少流动了动手指,迷迷糊糊的将衣服抱进了怀里。好了,睡稳了。
咱们的司哥有那么点小习惯,比如说喜欢手里抱着点儿什么东西睡觉。
这是杨奕在无数个悄悄爬窗的夜晚发现的。司少流喜欢抱着被子睡,双臂露在外头。杨奕给他盖好被子,掖好被角,没一会儿他就自己伸出手来搂被子了。
怎么办,只好夏天驱蚊子,冬天烧锅炉供暖。
车开了很久,终于停了下来。
杨奕舍不得叫醒司少流,奈何司机师傅一个大嗓门吼醒了一车人。
“到地方了,下车了。”
司少流迷瞪的睁开眼,觉得手心什么东西被往外抽,他下意识一抓,抓到了个袖子。
他眯着眼睛借着车上的灯,顺着袖子找到了另一头的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的杨奕。司少流一扯,将杨奕的外套重新撤回来,搭在小臂上,非常温和有礼貌:“谢谢。”
“不客气。”杨奕下意识答。
不过一件外套罢了。照照喜欢,杨奕命都能给他。然而……重点是这个吗!?
杨奕莫名有一种被司少流抓包的错觉,感觉暴露了什么,就很心虚,很心虚。
于是杨总忙不迭的开门滚下了车。还好其他嘉宾都睡蒙了,一个两个都在醒神,没注意到前头两个暗流汹涌。
摄影师的摄像机却忠实的记录了这一切,一秒没掉。
司少流第二个下车,冰冷的夜风张牙舞爪,咆哮着生吞了一帮半夜不睡觉还在加班的人。
这一次他们的场地是在郊外,一片空地,草长得很不错,绿油油的。空地上围了一圈栅栏,栅栏里头搭了四顶帐篷,很不对称。左数第三顶最大最豪华,第四顶离栅栏还有老大一距离,左边最旁边的一顶则已经快顶到栅栏上了。一看就知道是临时加的。
栅栏上缠了一圈圈灯,四顶帐篷上也都各自按了灯,节目组安排了不少车子,不远不近的将栅栏围起来,搬出好几个夜里拍戏用的大灯,一下就将拍摄场地大部分地方都照亮了。
何颖莹趴在车窗上,见场地大亮,工作人员众多,危机解除才被林玫牵着下了车。
嘉宾们一字排开,随行的一个年轻副导趴在车窗上,机器都在车子里头,他拿着个大喇叭道:“因为今天的游戏下来,没有人通关,所以节目组给你们准备了四个帐篷,可自由分配。这就是你们晚上睡觉的地方。时间不早了,大家早点洗漱休息。洗漱间就在你们来的保姆车上 ”
然后……他“啪”的关上门,缩回了车子里。
嘉宾们:“……”
何颖莹倒吸一口凉气,觉得心拔凉拔凉:“所以,我们从酒店出来,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就是为了换一个地方睡觉?”
林玫也觉得非常绝望,被迫问一帮大老爷们:“你们,带卸妆水了吗?年纪大了,可不能造了。”
“林玫姐,你等等。”司少流说着上了节目组安排他们过来的保姆车。
贺宣临也钻进车里头。
两个人,一个从化妆台上找到了各式各样的护肤品和化妆品,一个找到了五个装着衣服的箱子,标签上分别写着五个人的名字。
好的,放心了。
杨奕去检查了一下四个帐篷,确定四个帐篷都支撑稳固了。三个男生自然统一将最大的帐篷让给了女生,然后各自选自己的帐篷。杨奕选择了最靠边的,最靠栅栏这边的显然看着就很没有安全感。司少流就选他旁边的,贺宣临要了最右边。
还是女孩子先去保姆车上洗漱,杨奕是个操心命,绕着场地走了一圈又到外头观察了一下环境,看看有没有什么安全隐患。毕竟野外露宿,自己查一遍放心一点。
司少流闲下来也瞧了一眼四个帐篷。他后头换了一个跟拍师傅,是个小年轻,看着应该上班不久。他找了个地方蹲着,又抽了根烟,还顺带问了下小年轻要不要来一根。被拒绝了。
他抱着杨奕的外套,蹲在夜风里慢悠悠抽了半根烟,都不像是烟瘾犯了,
更像是假装抽烟实则有所图谋。他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个姑娘连带贺宣临都洗漱好了,杨奕来叫他,他就说抽完再去,让杨奕先去。
杨奕不疑有他。
这个时间都十二点了,工作人员也都困了,何颖莹、林玫和贺宣临进了帐篷就没出来,各自的跟拍师傅也都休息了。
司少流蹲的地方是杨奕的帐篷旁边,围栏边上。他站起来,假装蹲麻了,活动活动腿,对小年轻说:“差不多了,你去休息吧。我等杨哥洗完就进去,你跟着也受累。”
小年轻非常感动,然而:“司老师,导演说了,这次不能再素材不够剪不出两期了。要求我们连你们洗脸都不能放过。”
行吧。司少流微微一笑:“好的,辛苦了。那么请问可以帮我个忙吗?”
“司少流您说。”小年轻乐呵呵的。
然后就见一道黑色的影子划过眼前……盖住了摄像机。
他懵逼的看向司少流,见他笑眯眯的对自己比了个一,做口型:“一分钟,不许说出去。”
小年轻想一分钟也不碍事,点了点头。然后将见司少流开始——拆帐篷!
小年轻惊恐不已,觉得刚刚的感动瞬间烟消云散。司老师这是要做什么啊,住手啊,那是杨总的帐篷啊,金主爸爸的帐篷啊,导演好不容易加上的帐篷啊!!!
司少流一想就知道这个临时加上的帐篷是什么回事。本来么,三个帐篷,四直一弯,他一个人住一顶,然后两个女生一顶,贺宣临和杨奕一顶。可是谁知道杨奕突然暴自己也是弯的,导演为了避嫌能怎么办,再加一个么。
司少流掰断了一根骨架,扯开了一根绳子,计算在这个角度,就最靠近栅栏的那个边角是很难发现问题的。除非你走出去,专门对着那块地方看。
月黑风高,最适合悄悄做一点事了。
小年轻觉得良心非常不安,用气音悄悄问:“你这是做什么呀,这,杨总等会儿……”
他觉得司少流太坏了,太心机了,怪不得网上那么多人骂他呢,都是有理由的。
然后就听司少流捂住耳麦道:“他那个帐篷是临时加,那地方不太平,又凑栅栏太近灯太亮,哪怕加了防潮垫睡一晚上照样不舒服。我给他个借口,和我凑活凑活。嘘,别说出去。”
他从兜里抓了抓,找到颗薄荷糖塞小年轻手里:“哝,贿赂收了,一条船上的了。”
遥不可及的司影帝,触手可及的薄荷糖。沉而深的夜晚,冷而狂的晚风,以及灯光下闪闪发光,温柔细心得不可思议的人。
陈冬凡觉得,自己可能掉进了个坑里,爬都爬不起来的那种。拿了司少流的糖,生是“流沙”人,死是“流沙”鬼。
艹,哪个混蛋说司老师冷酷无情目中无人的给老子滚出来!!!
司少流洗漱好之后,陈冬凡也就下班了。
“再见。”司少流摆摆手。
“司,咳咳,司老师再见!”
节目组将大灯都关了,怕影响嘉宾睡觉。司少流溜溜达达走到杨奕帐篷前,拉开帐篷拉链,果然看见杨奕对着塌了一角,摇摇欲坠的帐篷一脸懵逼。
此时他们的耳麦拿了,摄像师傅走了,然后帐篷里的摄像头还是开着的。嘉宾一般都是自己拿东西挡住的。司少流弯腰爬进去,随手关了摄像头。
“小叔,我那儿还有半张床,睡么?”
第34章 深夜小视频
杨奕不敢妄猜司少流的心思, 指了指帐篷顶:“你弄的?”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他原以为是谁看自己不顺眼, 做的恶作剧。结果是照照?杨奕精神恍惚, 他的照照什么时候这么,嗯, 活力四射。对,活力四射。
照照做什么都是对的。照照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如果有意外,参考第一条。
司少流毫无愧色,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做法幼稚:“长夜漫漫,孤枕难眠。我给你个理由, 好来睡我的床啊。台阶都给你铺好了, 理由也给你找好了,我人都来接你了, 你不跟我走?”
杨奕听明白了, 照照是来找自己睡觉的。
杨总恍恍惚惚, 神志不清。
“照照……”
“我怕冷, 你陪我睡。你陪不陪?”司少流打断他, 问道。
这有第二个答案?
杨奕已经下意识答应:“好。”
于是司少流毫不费劲的拉他起来, 拽到了自己的帐篷前,推进去。
随后自己再钻进去, 关掉摄像头, 一气呵成。
杨奕和司少流肩并肩躺在帐篷里,盖着同一床被子,枕着同一个枕头,一偏头就能看见心心念念的人, 一侧身就能将他的照照抱进怀里。
杨奕怀疑自己在做梦,却不想醒,一点儿也不想醒。如果可以,他宁愿醉生梦死,沉入梦中再不醒。
四周很安静,只有风声。栅栏上的灯发出的光落在帐篷上,影影绰绰,不很分明。身边人的样貌隐没在昏暗里,只有隐约的轮廓可得见。
司少流睡不着,杨奕听着司少流的呼吸声,知道他没睡。
司少流朝着杨奕的方向翻了个身,手臂露在外边,抱着被子。
他盯着杨奕瞧,杨奕死死闭着眼睛,一动不敢动,只是乱窜的眼珠还是暴露了他心乱的事实。
“杨槊。”
司少流喊他,杨奕轻轻答应了一声:“嗯。”
“我睡不着,你陪我聊聊天吧。”
“好。”
“你为什么将你的外套给我,是不是因为瞧着我冷,你一直偷偷看着我。”
可不是么,一直都是偷偷摸摸的。
杨奕没多想,道:“看你手里没东西抱着,睡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