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烨烦躁的神情定格, 意外地看了白晗一眼。
江可蓉听到白晗开口, 也止住了未出口的话。
白晗定定地看着江可蓉, 犹豫了一下, 还是开口:“我觉得……您大概,应该给沈烨一些起码的尊重。”
“……”
三个人瞬间都有些沉默。
白晗直起身体, 低声说道:“对不起, 妈, 我不是想顶撞您, 但是……沈烨真的不是你说的那样的。”
沈烨眼神微微闪动,抬眼看他。
“其实他对我一直挺好的,最开始说要签订协议,就是想要顺便帮我,他也给了我拒绝的机会——我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答应的。”
“后来……他也说过他要负责,但是那时候我以为他不喜欢我,所以拒绝了他。”
“但是即使这样,他依然对我很好,他其实一直都很关心我,只是不在我身边而已。”
“但这也不全是他的问题。爸说他怂,可是……其实我也很怂啊,我喜欢了他很多年,都没敢多和他说过一句话,如果不是他说要协议结婚,可能我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了。”
“还有左逸的事情,其实他已经在积极地处理了,他也表明了他的态度,足够让我安心……可这些您都不问,上来就指责他,我觉得这对他而言是很不公的。”
“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他有自己独立的人格,有他自己的处事方式和判断能力,您为什么不问问他,为什么选择这么做呢?”
他说完之后,又放松了身体,现在沙发里,心中有些忐忑。
四个人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儿,江可蓉忽然尴尬地笑了一下,她掩饰地说道:“……你倒也不觉得委屈。”
“我……”白晗苦笑道:“我一直不敢争取自己想要的,我也有错啊。”
他忽而抬头,又看向江可蓉:“可是,您怎么不问问沈烨委屈不委屈呢?”
他的目光在父母之间扫过:“他刚刚知道自己不是你们的孩子,你们都不问他伤心不伤心吗?”
空气中又是一阵沉默。
沈烨忽然笑了一下,底下头去,遮掩住此刻的神色。
“唉……”沈旭锋叹息道:“我觉得晗晗说的不错。”
江可蓉脸上有些挂不住,却没有反驳。
“我做的也不好,”沈旭锋对江可蓉说:“咱们俩,其实都没什么教育沈烨的资格,教育他这事儿啊,还是得交给咱爸来。”
沈烨摇头失笑,忽然抬头问道:“爷爷现在知道这事儿了吗?”
“已经知道了,”沈旭锋不赞同地看着他:“爷爷经常刷微博你又不是不知道,微博上那风波持续了那么久,你又不回应,他早就觉得有问题,问了我们好几回,我们俩能不说吗?”
沈烨皱眉:“那爷爷是什么反应?你们就不能骗骗他吗?他病情万一又恶化了怎么办?”
“呵,”沈旭锋嘲讽地笑了一下:“学你,结婚这事儿都骗他吗?”
沈烨:“……”
沈烨低下头:“好吧,这个的确是我的错,那爷爷怎么说?”
“嘿嘿,”沈旭锋当即笑道:“你爷爷说:我早就觉得那两个小子不对劲!”
白晗睁大了眼睛:“他,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说你们俩不敢对视,”沈旭锋撇撇嘴:“一般结了婚的都不这样,只有喜欢又不敢说的才这样!”
“……”
厉害了我的爷爷。
沈旭锋看着两个人不好意思的表情,冷笑了几下:“行了,有空了去看看你们爷爷吧,他现在也知道白晗是他亲孙子了,但是始终交代我,一定不能放弃沈烨。”
沈烨眼眶倏然就红了——猝不及防。
“我也没想放弃。”沈旭锋眼眶也有点湿:“我养大的儿子,我可舍不得。你妈也没想放弃你,她啊,就是恨铁不成钢,看你太皮实,还以为你铜墙铁壁五毒不侵,根本不把她的话放心上呢。”
“你才……”江可蓉一肘子拐过去,忽然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哽咽,后面的话就这样咽进了肚子里。
三人又是一阵沉默,沈旭锋忽然又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晗晗,当时你们结婚的时候,沈烨说,你的养父母都重组了家庭,你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所以你们婚前我们才没有见他们。那……你结婚这件事儿,他们知道吗?”
白晗神色黯了黯,顿了一下,才说:“应该……是不知道的。”
沈旭锋皱了皱眉:“那你们结婚时候的户口……”
他还没问完,就见白晗和沈烨的脸色忽然都变得尴尬起来。
“你们不是去榕城办的结婚证吗?”
“……是。”沈烨坐直了身体,快速地说:“不过我们是去偷的户口本。”
沈旭锋 江可蓉:“……”
江可蓉一脸怒意:“这个肯定是沈烨唆使的,晗晗根本就干不出来这事儿!”
沈烨摸摸鼻头,心虚地咳了一声。
“结个婚还偷户口本……”沈旭锋简直要气笑了:“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是我……”白晗又开口了,眉目间有些黯淡:“我不想见他们,所以沈烨才这样提议的。”
沈旭锋皱紧了眉头,半晌才问道:“那,你们也不怕之后被他们知道?你们结婚这事儿铺天盖地的宣扬的到处都是,他们难道现在也不知道?”
“应该不知道吧……但也可能已经知道了。”白晗低下头:“总之没有人问过我。”
江可蓉瞬间心疼起来,气愤溢于言表:“自己儿子结婚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关心,配当父母吗?!”
话一说完,她就忽然想到,白晗的养父母,也是沈烨的亲生父母啊。
得知自己亲生父母是这样的沈烨……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不行,”江可蓉心里难过极了:“晗晗你把户口迁过来,以后你俩都是我沈家的儿子!”
“……”沈烨表情瞬间扭曲了一下。
白晗笑道:“你在想什么?”
“我想到一句话……”沈烨扁了扁嘴:“祝有情人终成兄弟……”
沈旭锋一巴掌拍到沈烨后脑勺上:“瞎说!”
白晗低笑不止:“算了,感情又不以户口来衡量,我将来有机会把户口从我妈家里的户口本上迁出来就得了,沈烨的就别动了,别那么麻烦。”
“我觉得不合适,”沈烨说:“还是你迁过来,然后我从沈家分出去。”
“沈烨……”
“只有这样你才能是名正言顺的京城户口,”沈烨笑道:“我无所谓,而且这样本来就是最符合实情的。”
“可是……”白晗最怕的是他心里不舒服。
“就这么定了,”沈烨冲他笑道:“真的没什么区别。”
他面向江可蓉,说道:“我以前要管您叫妈,现在我得管您叫丈母娘。”
江可蓉从果盘里揪起一颗葡萄丢过去:“是婆婆!”
“喂!”沈烨一把接住葡萄:“我刚嫁过来就欺负我!果真是恶婆婆!”
“那当然了,”江可蓉朝着白晗努努嘴:“快叫声老公来让你婆婆我听听。”
“您这什么癖好啊!!!”沈烨一脸震惊。
白晗笑得肩膀都是抖的,一脸不忍直视:“别别别,我想想就一身恶寒。”
……
最初的剑拔弩张都化为欢声笑语,沈家父母想问的都问的差不多了,起身跟小两口告别。
沈烨和白晗把父母送到电梯口的时候,江可蓉还在交代沈烨照顾白晗的时候要注意的事项——虽然以前交代过,但现在不一样,她总觉得沈烨还是个新手。
马上要上电梯之前,江可蓉竟忽然有些不舍。
她总觉得有什么如鲠在喉,不说出来,她恐怕又要耿耿于怀好久。
犹豫了半晌,她还是决定说出来。
她抓住沈烨的手,支支吾吾地说:“其实,晗晗今天说我,说的挺对的,你爸也说过我,但是我这个脾气就总是……克制不住。我……我一直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小烨啊……”她有些哽咽,看着沈烨的眼睛,说道:“对不起……原谅妈妈吧,好么?”
沈烨看着她的眼睛许久,心中一股酸涩涌起,连忙点头,笑道:“哪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是我妈啊。”
江可蓉低头笑了笑,强忍住眼泪。
“不过……”沈烨忽然没了正形:“您以后确实得改改,你要是这么骂晗晗我可要心疼了。”
“得了吧!”江可蓉泪意瞬间收了回去,一巴掌狠狠拍在他背上,沈烨“嗷”的一声。
“晗晗那么乖,我才舍不得骂他呢!”江可蓉笑出来:“你以后再这么皮,别怪我要当恶婆婆!”
……
一直看着父母进了电梯,关上电梯门之后,沈烨依旧站在原地,心绪有些难以平复。
白晗在他身后扯了扯他的手指:“回去吧。”
沈烨回头,就看到了他关心的眼神,心中一动,就揽住了他的腰。
白晗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低低惊呼一声,就发现自己被沈烨抵在了玄关的墙上。
一只手臂有力地撑住了他的腰,又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的腹部,而印上来的唇却带着霸道的力度……
沈烨将自己激荡的心绪,以这样的方式,传递给自己的爱人。
沈烨从没想过,白晗会在母亲面前那样维护自己。
他和母亲时好时坏的关系,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也早就放弃了改善的可能。
每次母亲骂他的时候,他都消极抵抗,反正误解地多了,他也懒得解释。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止住了那狂风骤雨,以坚不可摧之姿,挡在他面前。
沈烨心想,白晗其实很有勇气。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保护和照顾白晗,但其实,也许……白晗没有自己的照顾,也可以活得很好。
他不是没有脾气,也不会任人欺负,只是外在的力量太过薄弱,于是用自己的方式抵抗着世界的不公。
这也是他身在娱乐圈这么多年还能坚持不与那些人同流合污的原因。
他的晗晗,真的很好……很好很好,让他想要用一万种方法说给他听。
……
一吻结束,白晗还沉溺在那种眩晕之中没有出来,就忽然感觉到耳边有一股温热的气息……
沈烨脸上带着笑意,凑到他耳边,轻轻喊了一声——
“老公……”
白晗只觉得那声音像是电流一般袭遍全身,一瞬间全身上下都酥了。
他默默地想:天……他怎么……怎么这么嗲啊……
之前他还觉得这个称呼会非常肉麻。
现在觉得,肉麻倒是肉麻,但是也非常的……带感。
“你……”白晗推了推沈烨,脸上是无法控制的热意:“你干嘛啊……”
“吻你啊……怎么办?还想再吻一次。”沈烨低笑道。
话音刚落,脚边就忽然传来“喵”的一声。
白晗低下头去,就看到绒绒趴在不远处,摇晃着长长的毛茸茸的尾巴,一脸困惑地看着两人。
白晗脸更是红的厉害:“绒绒看着呢……”
“看着就看着,”沈烨又在那唇上啄了一下:“它又不是狗,咱们这不算虐狗。”
……喂,重点错了吧!
然而下一秒,他就没空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又是一吻,将他带入一片迷蒙……
两人缠绵了一小会儿,才终于想起还有两个助理在楼下有家不能回,赶忙打电话让他们上来。
沈烨之后准备重新住回来,就不想再有其他人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了,于是让秘书又为小助理们安排了住宿,结束了他们三个月长的豪宅生活。
与此同时,在他们去斐济期间,母亲还给白晗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家政,以后每天白天过来工作,晚上就下班,在确保白晗的营养和健康的同时,也为他们保有一些个人的空间。
助理们第二天就搬走了,沈烨看着只有他和白晗的房子,神清气爽。
……除了暂时不太好住在一个房间,哪里都很好。
晚上吃完饭后,白晗窝在沙发上看书,而沈烨则负责收拾碗筷。
他现在已经很熟练了,之前自己住的时候特意练过——反正都交给洗碗机。
“在看什么?这么厚?”白晗亮了亮书名给他看。
“《故事》?”沈烨挑挑眉:“怎么在看这个?这不是编剧看的书吗?”
“我觉得演员也可以看一看啊……”白晗说道:“里面有一部分是讲人物塑造,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沈烨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我可以在这沙发上拥有一个位置吗?”
白晗蜷起腿来。
“这边这边,”沈烨笑着指了指白晗肩膀下方:“我想抱着你。”
白晗有些脸红,却还是抱着书起身,让沈烨窝在沙发上,然后自己窝进他怀里。
……舒服。
这样的姿势让他整个人都觉得暖洋洋的,不是身体的感觉,而是心里。
很有安全感的那种温暖。
白晗刚刚躺上去的时候还有些拘谨,过了一会儿,见沈烨一直在翻手机,他反而放松了下来,又开始看书。
还没翻两页,忽然就听到一声猫叫。
目光从书上移开,就看见绒绒大大的眼睛盯着他,然后轻盈地从地面跳上了沙发,雪白的爪子迈着优雅的步伐在沙发边缘走了几步,又轻轻跳到了白晗的肩膀上——也就是沈烨的胸口,好整以暇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将脑袋埋进白晗的颈窝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