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徒步走进外面的密林。
林子里不好走,时常有树根磕绊。这个地形不被玩家喜欢,在青铜局里很少有人主动进来。
闻争观察着,走得很慢,隐约听见前方有枪响。
他警惕地躬身前进,很快来到交战中心。
他选的位置很好,正巧能看见双方的位置和动作。
一方四人,看样子应该是传送进来时就组着队的。另一方只有一个人,背靠大树躲着倾泻的子弹。
是那个新人。
有一堆物资横在不远处,原本蒙着迷彩色的布,现在被揭开一个角。双方显然在争夺它。
闻争蹲在原地,静静地看。
树干很厚,那四人组一时半会儿并不能打穿,很快急躁起来。
一人露头,虚张声势地喊:“有种出来!躲树后边儿拉、”
呯一声。
那个不雅的字被强制消音。那人没戴头盔,脑袋上被一根弩箭穿透,惊愕中化为白光消失。
剩下的三人惊得尖叫,其中一个架着枪,也不再管理子弹量,朝着新人躲藏的方向轰轰轰。
新人再难露头,那把弩箭在他手中憋屈地攥着。
闻争把刚才这幕看得清楚,看新人的眼神变了。
他放缓呼吸,不再等待,趁着新人吸引了惊慌失措三人组的全部注意力,绕到他们背后。
枪声太响,他的移动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手起,刀落,白光乍现。那个忙着突突突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腰间一麻,电枪抵在他的腰上,两秒钟就耗光了他的全部血量。
一切戛然而止,仿佛热血好戏被掐断喉咙。闻争到手一把手枪,指着新人躲藏的那棵大树,又将另一人身上的长狙背在背后。
“出来。”他说。
新人似乎认出了他的声音,缓缓地,警惕地,从树后挪出来,手里的弩箭指着他。
此刻,闻争已经站在了物资旁边,单手唰一声把蒙着的迷彩布全部掀开。
新人终于说话了。
“怎么又是你。”他声音低沉悦耳,可惜说出的话讨人厌极了:“不是让你别出现在我面前嘛。”
闻争:“…………”
闻争气到发笑,断定这个新人不会在他捡东西时偷袭,果断收起手枪,蹲下来翻检物资。
“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不想看见我,自己不会滚?”
“你才滚!”新人转身就走,看样子是不想跟他抢物资了。
闻争如愿翻出一张电子地图。
他大致确定了自己的方位,又收拾了几个医疗用品和手榴弹。
其它东西带多了累赘,他留在了原地,唯有一样东西很有用——防弹衣。
“喂!”闻争朝着新人的背影喊。
“干嘛!?”那人暴躁转身。
“回来!”
新人忍无可忍地冲回来:“你一会儿让我走!你一会儿让我回!我看起来脾气很好吗!?”
闻争顿了顿。
一张戴着面具的脸近在咫尺。
仿佛能感受到这位新人蓬勃的怒气。
“嗯。”闻争冷漠地把防弹衣递给他:“穿上这个。刚才你也打死了一个人,算报酬。”
新人难以置信地看看土黄色的防弹衣,又看看闻争,视线在两边转了几个来回,怒道:“你让我穿这么丑的衣服!?”
“……什么?”
“这么!丑的!衣服!”新人指着防弹衣:“我不穿!”
闻争头晕目眩地咆哮:“你懂什么!?”
新人瞪眼:“你吼什么!?”
枪声突然响起,两人迅速转身,下意识地背靠背。闻争举着手枪:“那是防具!就像现在这样,万一有人放你冷枪,打中了你就死了!”
新人举着弩箭,对着不远处露出的一抹晃动的白色嗖出一箭:“我不穿!太丑了!”
闻争一梭子弹也爆掉一个人:“哪里丑了!”
嗖嗖嗖:“丑!”
砰砰砰:“不丑!”
最后一个埋伏者化作一道白光,闻争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了,好像碰到这人脑子就像停摆了似的,非跟傻逼讨论一件衣服丑不丑。
“……行,你爱怎么穿怎么穿,我不管你了。”
新人咬牙,好像生怕他再吼人滚似的,抢在他面前说:“滚!”
闻争:“……”
两人还没瞪出个所以然来,突然一阵地动山摇。
时间到了,要缩圈塌陷了!
闻争稳住身形,迅速展开地图,看到闪烁的红圈:“这边!”
转身跑出几十米,回头看那新人还站在原地,闻争气不打一处来:“愣着干什么!?跟着我跑啊!”
新人终于动了,十几秒后追了上来,跟在闻争后面。
他们俩运气不好。
树林正好在海岛最外围,为了进安全地带,跑了两分钟身后还在塌陷。
“那边!摩托!”闻争眼尖发现载具,冲着那边跑,快到时脚被石头硌了一个踉跄,硬生生让新人跑到了前边去。新人跨步上车,闻争一跃坐到后座,吼他:“快开!”
新人不知道踩哪里,闻争烦躁地喊:“左油门右刹车!脚踩左边走!”
摩托轰一声飞出去,在一个上坡被扬到半空,又稳稳撞到地上。闻争五脏六腑都快从喉咙里出来了,下意识抱紧新人的腰。风声大作,两人在扬沙的土路上飞驰,新人似乎找到了开摩托的窍门,越开越快。
“慢点!”闻争对着他的耳朵喊:“你要撞了!”
新人不理他。车速过快,前方一个铁杆路牌几乎是瞬间就放大出现在视野里,新人轻描淡写地偏转车头,车轮与地面擦出火星,稳稳越过。
闻争心跳如擂,一时间说不出话。柏霜说得对,肾上腺素使人活着。新人的长发乱飞,刺激的加速度让他越开越嗨。
“啊————”新人喊。
“操!”闻争也喊。
然后下一秒,车胎一个爆停,两人得意忘形地被甩了出去。
“…………”半晌,闻争从水泥路面上爬起来,看了眼摔掉的血条,怀疑了一会儿人生。
“我也就看你是个新手。”他总结道:“否则我早就打爆了你的狗头。”
新人也站起来理了理头发,冷笑一声:“嚣张,从没人敢说我的头是狗头!”
闻争:???
车胎爆了,不能再开,闻争打开电子地图,见他俩刚才跟傻逼一样开了老远,完美偏移了他之前想去的地方。
幸好附近有个加油站,有新载具的可能性很大,值得去碰碰运气。
闻争收起地图,自然地往那边走,发现那新人又没跟上来,奇怪地转头:“跟上!”
新人顿了顿,才和他并肩向前。
“刚才那个是什么?”新人装作不在意的问。
闻争:“你不认识摩托?”
现在驾驶自动化,吉普和摩托在普通的路上已经绝迹,不认识也不是没有可能。
闻争猜这人虽然个子设置得高,年纪可能不大,还在对世界充满好奇的阶段,便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各种载具的区别。
听了一圈,加油站到了。
闻争躲在掩体后面拿枪扫射门口,确认没人,才翻过门口的栏杆进去。
加油站有个小超市,闻争一脚踹开生锈的铁门,进去搜索。新人看着不太想进这种脏兮兮的地方,双手往兜里一揣,就跟着闻争,看他翻各种花花绿绿的包装袋。
有了飙车之谊,闻争态度好了些:“你ID是什么?不能老叫你喂吧。”
“ID?”
闻争见他真的不懂,顿了顿:“就是名字?”
新人想了想:“大王。”
“……什么?”
“大王!”
这什么鬼名字。闻争默默咽下了嘴里一百零八句吐槽,说:“叫我Z。”
“贼?”新人嫌弃:“好好一个人,叫什么贼。”
闻争:“…………………………”
我脾气真好。
闻争默默地想。
以后就叫你小王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黑:他又要吼我了,我抢先喊个滚!
争争:???
(蠢作者给大家比个521的心!)
第14章
闻争蹲着摸货架,一格过了又一格速度极快。
自称大王的男人视线像X光,对着闻争的手不停地扫来扫去。
“这是什么?”他终于忍不住问。
“……巧克力啊?”
虽然闻争也没听过这牌子,也许是几十年前的,但一般人都不会认不出吧。而且巧克力三个大字明晃晃地挂在价签上。
“吃一个?”闻争随手递给他一条,又哗啦啦推翻的后面所有的货物。
东西倾倒在地上,大王后退了一步。
“别碍事,不想找就到门口守着。攻略说这种地方可能有追踪器或者纽扣炸弹,我找找。”
大王又后退了几步。
闻争翻完两个货架,什么都没有,烦躁地对着货架踢了一脚。
“对了,你的设备要开味觉模拟。”他手上不停:“我说你要吃巧克力的话。”
“现在主流设备都能开,要是你的配置太低就开不了。没吃过可以尝尝。”
站在门口的黑衣男人把巧克力拿在手上转了好几圈。
正面画着七彩的彩虹,整个包装纸是红色的,戳一戳哗哗响。他找准锯齿,一撕,深褐色的巧克力露了出来。
他下意识闻了闻,又伸出舌尖舔了舔。
……甜的。
男人目光深深看向那个趴在地上举着手电,照射货架底端的“Z”。
“你们人类,都这么虚伪吗?”他捏着巧克力,没有舔第二口。人体的高温让隔着包装纸的巧克力微微融化,微妙的粘腻。
闻争没听清,被灰尘呛到,咳了几声:“什么?”
“我说,”男人收紧手指:“你很虚伪。”
闻争手上顿住,随后一跃站起,拍了拍身上的浮灰,脸色阴沉地看他。
男人自顾自说:“你很讨厌我吧?跟我在一起,你一直很不耐烦。为什么要强迫自己?”
“我哪里不耐烦?”闻争心口涌出一股闷火来。
“你看,你现在就不耐烦了。”
自称大王的男人,哪怕戴着面具,站着都像一幅画。
超强的反应力,令人惊艳的身手,不食人间烟火的好奇,让他浑身上下写着神秘。但这一点有多吸引人,他的性格,或者说那张嘴,就有多令人讨厌。
刚才骑摩托时的一点好感迅速消弭殆尽。
闻争不可思议地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讨厌的人?
“你会不会说话?”闻争平静地从后腰里掏出一把匕首,指着他:“不会说话,大哥哥来教教你。”
“我说错了吗?”那男人仍不闭嘴,被阴影遮盖的眼神里透出一点微妙而缥缈的恨意来:“你明明很讨厌我,三番两次地又接近我。又救我,又教我开车,还给我吃东西。是想图我什么?”
闻争面无表情地向他走来,他继续说:“不管你图我什么,你的演技都太差了。你很不耐烦,不想带着我,已经被我看出来了。人类都是这样,满嘴谎话——”
发着蓝光的光子匕首横在男人颈侧,终于止住了令人烦躁的声音。
“说完了吗?”闻争盯着他,睫毛近得仿佛要碰上。
“小孩子才一不高兴就撒泼。懂得忍耐自己的情绪,这叫大人。”闻争声音发哑:“你以为你是什么,值得我在你身上费心思?大人一时好心,带个小孩玩玩罢了。你不是爸爸亲生的,爸爸不高兴就能把你扔掉。”
闻争凑男人耳边,呼出一阵气流:“比如现在。”
话音未落,蓝色的光横向一拉,男人喉结微动,向后一仰躲过一记割喉。
皮靴重重踩在地上的零食堆里,啪嚓声接连不断。长发男人赤手空拳,和闻争对了几招。狭小的货架间,手脚很难放开,匕首再锋利,也只给男人身上添了些无关紧要的伤口。
货架被撞得砰砰响,很快倒成一片,闻争卖了个破绽,男人果然上当,被他借力砸向了墙壁。
对方以不可思议的冷静在空中调整了姿势,反身踏墙,瞬间向闻争袭来,迎上他手中的匕首。
金色的双眸在闻争眼中一闪而过,他心中惊疑,脚上施力将男人绊倒在地。
闻争早已没有了放水的心思,脑子里只剩打出的真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
男人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别向他的手腕,企图抢夺匕首,闻争顺势放松,假装被抢,而后一把拔出电枪抵在男人后腰上,打开开关!
“唔!”男人腰心一麻,浑身瞬间被抽空了力气,松了手。
“什么东西!?”男人惊得整个人都炸开了:“我怎么动不了了!”
闻争喘着气从他身上爬起来,居高临下:“因为你就剩一丝血了,系统默认你失去了行动能力。”
“什么血!什么行动?我又没有受伤!”
男人越生气,闻争越爽快,重重出了口气恶气似的拍拍手:“下次还敢那么说话吗?不讲礼貌就要被爸爸打。”
“!”男人又挣了挣。在系统里,人物的感受和严格被血条控制,没有了血的大王只能躺在地上,要么被他用医疗道具救起来,要么躺着直到被一枪补成白光。
闻争懒得再跟他说话,放空大脑把这些打乱的货架堆到一边,抬脚踢了踢零食堆成的小山。
刚才出了汗,T恤被洇湿,不太舒服。他捡起一块巧克力,咬开包装塞到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