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更不能放松,他不能让差距拉得更大!
徐谦摆出一个标准的起手式,以自己的极限向闻争冲去。喂招,拆招,你来我往,打了足足两分钟,闻争才把他扔出了场外。这时徐谦发现,自己已经抬不起胳膊了。
“还不错。”闻争看了一眼名单,恢复了冷淡:“下一个。”
***
当晚,辅导员来到宿舍,宣布了一份淘汰名单,七十六人。
他一层楼一层楼的把众人叫出来,苦口婆心的安慰,巴拉巴拉讲个不停。
“你们也不要气馁,这个决定呢,也是不耽误你们的时间……这次选训内容呢,虽然是保密的,但是我们教官呢,也是有他们的考虑的哈,就是说呢……”
零分男沉默地听着。他连格斗训练都没参加,已经早早在宿舍休息了一下午。
“辅导员。”他出声打断说:“我就想知道,这个决定是那个叫闻争的教官一个人做的吗?我们整个选训,他说了算吗?”
辅导员为难地拧起眉头,婆婆妈妈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对我们少校有意见嘛?你这个思想就有点危险了blabla……”
“行了小周。”忽然有人打断了辅导员的滔滔不绝,那是一道沉稳的男声,粗糙中带着刚毅,一听就是级别高的。
来的是骆宇。
“我是北海基地选训负责人,骆宇,你们的教官由我委派,去留的决定,也由我签字。”
“你们都曾经是团队里的尖子,也许有各种各样的不服,但我在这里告诉你们,淘汰是因为你们不合适,不是不优秀。”
骆宇平静而凛然,这是年龄和阅历早就的气质。
晚上,徐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睁着眼睛干熬着。
之前骆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选训后留下的队员,面临的任务十分艰巨。艰巨使我们慎重。我们的每一门课,考察的都是你们是否可能培养出短时间承担作战行动的能力。”
“而你们所有课程的录像,我都看过。”
“回去好好想想,也不要自卑。我手下的战士,经历过的比你们多,自然比你们强。”
……
“孙高达。”徐谦顶着发红的眼睛从床上跳下来,喊他那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室友。
骆队那些话听起来简单,仔细想想又别有深意。尤其是那什么艰巨任务,什么经历比你们多,徐谦好奇得都要爆炸了,忍不住想和孙高达讨论一下。
“老孙。孙、高、达!”
没动静。
这么快就睡着了吗!?徐谦气不过跑到孙高达的床边,忽然听他嘟囔了一句话。
哦,看来是在梦里思考了……
徐谦弯下腰,打算听听他到底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含糊的梦话这样说道:“仙女姐姐……”
徐谦:“………………………………”
***
仙女姐姐忙着蒸馒头。
随着选训进程的推进,淘汰的人越来越多,剩下的人倒是和谐了。闻争那边,因为见识了对方的强悍,一众男人心服口服,舔狗模式像病毒一样迅速席卷全队。
日子好过了,北思宁开始和闻争一起吃早饭,吃午饭,吃晚饭,睡觉。有时候闻争自己的训练告一段落,又没有选训课,就会借用后厨的材料做个丸子之类的,给挑剔的猫精加餐。
北思宁还在等这边基地领导的讨论的结果,每天没事儿干,要么翻翻闻争的书,要么在后厨夹馒头。后来知道这个窗口有个好看到性别不重要的小哥哥以后,基地各路人马纷纷前来参观打卡,北思宁烦不胜烦,解甲归田去后厨蒸馒头去了。
伟大的妖王不是没吃过馒头,但他没见过做馒头。第一次看到过程,迅速被馒头咻咻膨胀的过程吸引了,蒸出了乐趣。
晚上回去还要跟闻争显摆一下:“你会蒸馒头吗?”
闻争说不会,他就特别得意:“我会。”
“……太棒了。”闻争毫无感情的称赞。
人类真有趣。当北思宁第不知道多少遍产生这样的想法时,忽然发现,这个心情和他刚刚下山时很像。
看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想学,请来的老师各个让他钦佩,人类十指翻飞下,古琴竟然就能奏响那么好听的音乐。
可惜,在这样的快乐驱使下,他失去了警惕心,输得一塌糊涂。
他一面把馒头从蒸笼里倒出来,一面想,妖族从不会从同一块石头上摔倒两次,他虽然决定和这个人类在一起,搞好关系,但这次肯定不会那么容易的失去了理智和分寸。
他是勇敢!他不是不会吃教训!
人类不过就是做饭好吃了点,有时候太喜欢他了点,也有点太依赖了……这种糖衣炮弹已经不可能侵蚀他的理智了!
“宁宁啊!”大婶接过装馒头的盘子,喊他说:“刚要去叫你,有长官找你呢!”
“啊,”北思宁愣了愣:“好,我去看看。”
***
张锦程笑着让北思宁坐下。
“不好意思,办公室没有好茶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没有泡,招待不周。”
“没事。”北思宁说:“找我有事?还是你们终于讨论好了?”
张锦程笑了笑:“是的,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我们的讨论涉及很多人,连轴转的开会,因为关系到世界的存亡……”
他话锋一转,没有就这个详细说,而是问起了另一个问题:“超自然力量是我们不好监管的部分,即使是特殊时期,我们也想为普通人负责。但我们秉承着友好的态度,非常高兴您能站在人类这一边。我记得您说,是为了闻争?”
北思宁发现这个大领导真的很啰嗦,说了半天不知道在说什么,眉头越皱越紧:“……你不是知道吗?”
“能问问,为什么为了他吗?在我们人类的关系里,对亲密关系的分类十分看重。我想知道,闻争对于你来说,是朋友?熟人?还是……”
“是恋人。”北思宁笃定说:“我们要结侣的。”
虽然这个词有点拗口,但张锦程很快听懂,脸上混着三分诧异,两分欣慰,四分释然。
他打开抽屉,抽出一只信封。
“首先,我要承认错误。”他温和道:“拆开私人信件,是被严令禁止的。公约中认定,这是侵犯人权,侵犯隐私,极其恶劣的行为。但你带来的冲击太大,最终经过上级的激烈讨论,通过了一级社会关系调查令。其中包括拆开这封信。”
北思宁看着不太高兴,但也没说什么,从张锦程手里接过这只拆开的信封。
“为此我写了检讨,扣了一年奖金,吃了不少亏……哈哈,”张锦程眼镜闪了闪:“这封信是写给你的,我现在把他交给你。”
“写给我?”北思宁茫然问,就要打开信封,却听张锦程补充道:“这是一封遗书。”
北思宁顿住了。
“每一位特殊部队的战士,临行前都要写这样的一封信。闻争一共写了两封,另一封是给一个叫邓璞玉的朋友,这一封是给你的。”
“什么时候写的?”北思宁低着头。
“一个月以前。”
他想起来了,主播大会的时候。
北思宁尾椎发麻,突然觉得这封信有千斤重。
直到实在拖不下去了,才缓缓打开,抽出信纸。
第85章
北思宁活得很久。
妖族得天独厚, 不像人类总为即将耗尽的寿命烦恼, 天生就能活很久。司命猫尤其,如果不是那些长辈在争斗中被杀死, 到现在还逍遥快活地舔舔毛,吃吃肉呢。
因此, 他们平时也很少想, 我死了之后的事。
北思宁倒是想过,在自爆妖丹之前。
那时他满心激愤,双眼被仇恨蒙蔽,只想不惜一切代价地报复——至于他的性命, 已经不重要了。
猫是天生的享乐主义,让他觉得痛苦的东西,他是会轻易扔掉的。包括生命。
北思宁对于自己拥有好运, 还能再次醒来一事十分的意外,却也不怎么高兴。他不想醒来,不想再面对那些丑恶的嘴脸, 连食物也激不起他半点欲望……
那时的他,状态其实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如果不是闻争吊起他那一点点兴趣, 他不会选择活下来。
而现在,他已经不觉得活着很难受了,自然也可以快乐逍遥……但总得来说, “生死”也不是大事,反倒是这封信,让他产生了恐惧。
因为他知道, 人类眼中的“生死”,是多大的一件事。
而闻争,竟然写过一份遗书。
北思宁半晌没有打开,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把信塞进了怀里。
“这个归我了,还有别的事吗?”
张锦程不意外他没有立刻看,笑着说:“经过我们的讨论,决定,希望和您以及您的势力,达成友好合作的关系……所以,在近期,我们会把亚空间相关的资料发送给你。”
“嗯,然后呢?”北思宁觉得话说得差不多,已经站了起来。
张锦程说:“然后就是,等到下一次亚空间开启时,希望您能和我们同行去北极,实地考察,再确认你们的超自然力量是否有干涉空间的能力。”
罗里吧嗦。
北思宁最讨厌这种明明一句话就能解决,非要扯出一百句的说话方式,打了个招呼就开门出去了。
他没有再去食堂帮着蒸馒头,还是揣着一封信和一肚子心事,回到了闻争的宿舍。
闻争这会儿应该吃饭去了,他训练其实很辛苦,除了给选训队员当教官时轻松点,别的时候几乎累得回来倒头就睡。
北思宁没去看过他的训练,总觉得别扭。
今天他更不想看了。
他要看信。
北思宁在门口设了一个结界,如果有人靠近他就会立刻知道,然后拿出信,展开,又合上。
想了想还觉得不保险,摇身一变成了一只大黑猫,衔着信纸钻进了昏暗的床底。
安全了。
有清洁系统存在,床底也没什么灰,黑猫尾巴扫来扫去,终于把视线聚焦在了信纸上。
看到第一句话,他的尾巴毛就炸开了——[你我相识已有一月有余,你真是一只可爱的猫精。]
……
什么叫猫精!?
猫精是什么见鬼的称呼!
妖是妖,精是精,怎么能混成一谈?他可是高贵的司命神猫!
北思宁气了一通,眼睛却一直盯着可爱俩字看。
……看,就说他早就喜欢我了吧,还夸我可爱呢。
原谅了。
黑猫往下读,见闻争又开始用“讨人喜欢”、“纯然可爱”、“心动”这样的词来说他,北思宁又高兴又别扭地想,闻争好像很少当面和他说好话。
……他定了定神,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往下看……
[这辈子能遇见你,是我乏味人生中的大幸运。]
黑猫的尾巴不动了。
他定定地趴着,连结界被触动了都没反应过来。耳朵在门口发出响声时动了动,才惊觉闻争回来了。
猫爪子蜷了蜷,它挪动几步,把信纸压在了肚子下面。
假装不在家。
闻争没事自然不会去看床底,黑猫只能看见在房间里走动的脚步。先是倒了杯水,停在书桌前一口气喝完,接着有一滴水啪地打在地上,不是杯子里漏出来的就是他的汗。
有这么热吗?还是训练很辛苦?如果是手抖没把水倒准,那……手这么累吗?
闻争的呼吸比平时重一些,北思宁几乎能从记忆里找出他此刻的样子。
外套已经脱掉了,露出里面不讲究的特殊材质黑色训练背心。那条父母留给他的链子,为了不乱晃,他向来是赛在衣服里,也不知道硌不硌肉。
闻争是习惯在家脱衣服的,但北思宁抗议过几次,他已经学会了穿着上衣睡觉。
如果下午时间不紧,他甚至会拿出本子,看会儿密码或者余晋留给他的游戏架构手册。
床铺微微下陷,钢架发出细微的声音。黑猫一动不动,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闻争的样子。
不知不觉,他已经和这个人类一起生活这么久了,久到他闭上眼睛,光听见声音,已经觉得安然又温馨。
幸运吗?自己肯定是幸运的。毕竟他虽然不太在意,但能活谁不想活,他有吃有喝有玩,还有人爱。
闻争幸运吗?……北思宁不知道。
他忽然感觉鼻腔微痛,一阵巨大的酸楚从心口袭来。
闻争是个奸诈狡猾的人类。
这样的人类,把他的家和遗产留给了自己这个在那时“身份不明”的妖怪。
北思宁从来没感受过后怕,现在他知道了。
如果固执己见,如果没有余晋的事,如果不是碰巧暴露了,他也许真的会瞒着闻争,最后找不到人,再再最后……收到一份遗书,得到一套他根本不需要的,年龄超八十的老房子。
“你在这儿干嘛?”忽然响起的声音把黑猫吓得弹起来,狠狠撞在床垫背面,又像个皮球那样被拍扁在地上。
即使扁了,毛还是炸得像个球,闻争诧异地提高了一个调:“怎么了!?”
他没从床上下来,一颗头从床沿探出一半。因为倒着而有些充血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色,眼睛因为惊讶睁得比平时圆很多,是北思宁没见过的角度和模样。
“别过来!”黑猫龇着牙,显得无比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