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珺不自觉地沉沦着。
他手交错在钟奕颈后,在换气的空隙,轻轻叫了声:“钟奕。”
这几乎算得上求饶了。
池特助显然很懂得审时度势、以退为进。
他甚至主动说:“刚刚是我不对,不应该打扰你——”
“……呜。”
可钟奕仍不放过他,手指微微用力。
池珺眼梢微微发红。
他想:“腰后面——一定也红了。”
怎么会这样。
在这之前,池珺全然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这样薄弱的地方。
可钟奕不但发觉了,还刻意那么对待。
太过分了。
也太舒服。
好像灵魂都浸入一片蜜泉里,池珺竟有些昏昏欲醉。他一面觉得这样不行,自己完全失陷。得另找机会,再谋其他。一面又觉得,其实就这样下去也不错。
太堕落了。
完全不像他。
……
……
等池珺软成一滩水,钟奕直起身,欣赏着自己的战果。
眼睛很水,眼梢发红,身上的衣服乱七八糟。
他又俯下身,这次无比纯情,只亲了亲池珺额头。
池珺显然是想要更多的。
他眼里带着隐晦的期待,就那样看着钟奕。哪怕钟奕起身了,池特助也还是歪在沙发上,不愿起来。
然后钟奕拿起笔,继续方才的记录。
池珺:“……”
池珺:“?”
他无法相信。
钟奕友好地和他介绍:“还没写完。担心明天忘了,大概再需要几分钟。”
池珺皱眉:“几分钟?”那几分钟之后……
钟奕:“你刚才不是困吗,不然先去睡觉?”
池珺:“……”
池珺:“???”
难、以、置、信。
把他撩炸,钟奕就想抽身?
池珺深呼吸。
吸气、吐气。
……算了。
要大度。
要冷静。
他毕竟知道正事要紧,便也不去打扰钟奕。
而是站起来,走到一边的洗手间,打开水龙头。
冬日,屋里再暖,水仍是冰冰凉凉。他掬起一捧水,低下头,将水泼在自己脸上。
在心里咬着牙、默默地念男友的名字。
……钟奕。
有你的。
另一边,客厅。
钟奕捏着笔,坐在原处,看着池珺远去的方向。
他慢慢挑起唇角。
太可爱了。
看池珺露出那样不甘心,却又无力反抗的表情,就很开心。
甚至超过了其他想做的事。
钟奕转了圈笔。随后意识到,惊讶地低头,看了眼自己握笔的右手。
他和池珺相处日久,于是不知不觉时,竟也染上了池珺的习惯。
片刻后,池珺从洗手间出来。他额发上还带了水,加上方才的动静,钟奕很容易就看出池珺方才做了什么。
这样为了他而忍耐的池珺。
之前说过“忍不住”,现在被亲的乱七八糟,却还是选择让钟奕先忙完手上事情的池珺。
钟奕垂下眼,假作安心看手上方才记下的内容。他倒是能够一心二用,可效率显然比不先前。好在随着时间愈久,钟奕也愈发专注。等到他完工,转头一看,池珺手上拿着本书,像是又看了会儿重点。然后实在捱不住倦意,已经沉沉睡去。
钟奕看一眼时间。
已经一点多。最近一门考试在明天下去,明早他们还要去盛源。
钟奕理智知道自己也该睡,但他还是不由慢慢靠近池珺。同龄人看池珺,觉得他耀眼。长辈看他,则总说他冲动、爱意气用事。其中有多少是池珺的真正性情,又有多少是他刻意展露给股东们,好让他们麻痹大意,已经不可细考。可追根究底,钟奕觉得,自己大概永远无法忘记,那日两人说好一起参加模投,然后池珺带他去张笑侯那间公寓。骑着车,冲进风里,衣服被吹起,鼓在身后。
周身是尘世烟火,看向钟奕时,则是很甜的,带着七分好奇的笑意。
他手指按上池珺眉心。
很软。
带着温度。
是他的。
他喜欢的、拥有的池珺。
钟奕唇角微微弯起。他低下头,仍然是亲了亲男友眉心。
想:不要急。
马上就吃掉你。
……
……
但你实在太可爱了。
吃掉你前,总想再多逗逗你。
……
……
第二日,是池珺先醒。他睡在钟奕卧室,迷迷糊糊地抬眼,正看到钟奕。
昨晚的记忆瞬时回笼。等钟奕的时候,他原本被亲吻驱散的倦意再度复苏。可毕竟想再坚持片刻,便干脆拿了书来看。这种状态,不适合继续动脑。纯背诵、记忆性的东西,倒是可以拿来打发时光。
偏偏这个方案仿佛不太奏效。
他倒是真记了几个公式、几条概念。
然后就开始想:稍微闭一下眼睛,很快睁开。
这个“很快”,就是直到天亮。
不知昨夜钟奕几点入眠,但看看时间,现下是七点四十分,钟奕可以再睡二十分钟。
池珺轻手轻脚下床,准备先去洗漱。至于早餐,暑假同住时,往往是在公司食堂,或是路边小摊上解决。同住后,倒是渐渐有了兴致,几个月里,公寓里多了些小电器。面包机、煎蛋器……
池珺踩着拖鞋,走出卧室。
他想进厨房,可无意间一瞥,见到客厅落地窗外一片雪白。
池珺一怔。
他慢慢向前走去。在窗前停下步子,手放在玻璃上,五指边多了一圈薄薄雾气。他看着窗外飘散的雪白晶莹,还有银装素裹的世界,倏忽笑了笑。
下雪了。
与初雪一起来的,是气温骤降。
于是出门前,钟奕仔仔细细,为池珺掖好围巾。
池珺闲闲道:“不知道未名湖多久才能结冰。”
钟奕:“你想去滑?”
池珺笑了下,说:“也不一定,看时间吧。哦,是二十厘米?”
“去年发过通知,”钟奕道,“我在群里搜了下。有了,对,二十。”
“那还有的等呢。”池珺叹气,“这场大概不行。”
两人一路讲话、出门。从公寓到盛源,距离太近,两人往往是走路过去。路上行人如织,地上积起的薄薄雪层很快被踩成一片污水。池珺面露遗憾,和钟奕说:“我奶奶是南方人。等她和爷爷去了海城,才第一次见到雪。”
可惜海城仍然是个偏南的城市,池珺的奶奶见到的,还是积不足十公分的小雪。
池珺:“……即便如此,她还是很开心。”
他说:“她身体不太好,可能是早年烙下了病根。加上年纪大了,总有各种不舒服的地方。爷爷请了驻家医生,他们一般住在老宅。说起来,那里原先还是租界。”
钟奕安静地听,时不时应一声。
从这些言语中,一个年幼的池珺,渐渐被勾勒出来,在钟奕眼前。
作为小池总的朋友时,他不曾听到这些。而作为池特助的男友,他正听池珺继续道:“我记得特别清楚。有年冬天,她在家里休养,不能吹风受冻,最好离窗户两米远,”否则仍能感到窗外渗入的寒意,“但她又很喜欢看雪。几十年了,都很喜欢。我就想着,可不可以在家里堆个雪人。嗯,完全没想到,别说家里堆雪人会不会化,就是真堆了,那不是还是让她受凉。”
“但她对我很好。我只是想让她开心一点。”
再往后的人生里,从奶奶身上得到的感受心情,几乎成了池珺的行事准则。
对自己好的人。
想让对方开心一点。
而钟奕听在耳中,无比心动。
……
……
等进入盛源大楼,两人一个去顶层,一个去四十余楼,上了一架电梯。
池珺调整好状态,不见方才路上流露出的柔软。他摘掉围巾,将大衣脱下来、折在手臂上,露出里面的西装革履。
转眼功夫,又成了专业敬业的池特助。
池珺想了想。
干脆把围巾挂在钟奕手臂上。
正好楼层到了,他和钟奕告别,还说:“给秦楼说一声,别又让你加班了,一点一起坐车去学校。”
钟奕道:“嗯,请过假了。”
池珺和他道别。
钟奕温柔地笑了下,然后转头,走出电梯。
电梯门在他身后合拢,载着池珺,去更高楼层。
第65章 直觉
有同事端咖啡路过,惊诧地看了眼钟奕。
钟奕莫名其妙。
好在同事很快解惑,指指钟奕手上挂着的围巾,再指指钟奕领口,问:“今天也有那么冷吗,还戴两条来上班。”
同事也很纳闷:“……你不是在附近租了房子吗?”先前茶话会,钟奕提过一句,他住的地方离公司不过十分钟路程。
十分钟啊。放在很多人眼里,这点距离,要是从一间暖烘烘的暖气房,走到不止有暖气、还有中央空调的公司,大约还不够身上的暖意凉下来。
可钟奕居然怕冷到这个地步。几步路,居然还把自己缠成熊。
这一刻,同事觉得,自己对这个实习生有了新的认识。
而听懂同事话中含义的钟奕:“……”
这是解释,还是不解释?
他沉默片刻,开口的时候,声音低了些,略带点哑意。
“感冒了。”他说,“多捂捂,发汗。”
同事“哦”了声,恍然大悟。
然后友好地:“行,你快去坐下吧。正好这两天不算很忙,老秦心情也好。你要实在撑不住,和他说一声,没准能早退。”
钟奕笑了下。可在同事的滤镜里,这点笑都显得很苍白。
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更同情了点。
钟奕只好说:“正好,我下午考试,已经请过假。”
结果同事叹气:“你京大的吧?我是你隔壁的。”六道口职业技术学院,“有年期末考试,我同学在通宵自习室呆了一晚上,结果出门就摔骨折了,直接缓考。你悠着点,别前车之鉴。身体重要,像我那个同学,缓考都是小事,重点是他在家呆了一个寒假,整个人都要发霉,唉。”
钟奕:“……好,谢谢。”
两人又说了几句,等同事走了,钟奕终于有了点喘息空间。
就像同事刚才说的。上一财年刚刚结束,审账地狱暂成往事,于是盛源上下都莫名松快。光是这两天,他们组就有很多人找各种理由请假。而秦楼心情好,只要理由不太过分,就统统批准。
至于钟奕,为了维持“感冒”人设,一上午时间,他就喝完一天所需八杯水。兴许是办公室里温度太高,小半个上午过去,他慢慢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发烧了,感觉脸颊发烫。
去外面转一圈,透个风。
钟奕立刻明白,先前的“发烫”,完全是屋里热过头,造成的错觉= =
等到十点出头,秦楼闲来无事,转到钟奕桌前,问他既然已经请假,何不干脆上午就走,还能多温习一会儿功课。
钟奕看着他,想:能绷到现在,问这种“含蓄”的问题……还挺不容易。
之前年终审核,不少项目组的报表被批,负责人奖金狂降、一个个在高层面前发誓,说自己来年要一雪前耻、戴罪立功。相比之下,乐园项目组的表现堪称鹤立鸡群。
秦楼拿了三十个月奖金。虽然面上不显,可组里所有人都知道,老大这两天好说话。
连带的,上班也不像扒皮公司,反倒像是休假。
工位前,钟奕委婉地:“我和池珺一个班,他下午也要考试,我搭他的车。”
秦楼“哦”了声,听明白了。半年过去,钟奕没变,还是那个关系户。
他点点头,背着手,往另一个工位方向走。
钟奕看着他的背影,半晌,笑了下。
太安逸了。
还有点不习惯。
……
……
这天下午,走出考场时,天色已经放晴。
学校绿化颇多,一眼望去,皆是茫茫的白。也因多下了半天,积雪较早上出门时,多了一丝厚重。
先前那条围巾又回到池珺颈上。考完是四点多,马上就到高峰期。再加上下雪路滑,他们要再回盛源,恐怕得到五点。以这两天的摸鱼氛围,恐怕没等两人上电梯,部门就不剩几个人。
钟奕看池珺时不时往旁边看看、想搓团雪球的样子,提议:“还是去未名湖看看吧。”
万一有结冰迹象呢。
池珺眼睛亮了亮,说:“好。”
与公司里精干的样子相较,完全是两副面孔。
钟奕看着他,想着池珺的童年,很多事呼之欲出。以池家的家教,让池珺去与人打雪仗,未免为难。大约只有和发小张笑侯在一起时,两人能拿雪球丢丢彼此。到了别人面前,池珺就要一本正经,穿小西服,做小绅士。
相比之下,滑雪、玩冰壶……这类运动,没准池珺更加擅长。
而童年没经历过的东西,到长大了、脱离原本环境之后,难免想要补偿。
池珺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他完全可以去找高档雪场。别说借一隅滑冰,就是将整个场地租下来,都不是难事。
但这到底是不一样的。
校园很大,兼下雪地滑,两人慢慢走,过了小半小时,终于见到湖岸。走进看,水上一层薄薄冰晶。池珺看在眼里,瞬时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