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宸被薛易从怀里拽出来,抱着他翻了个身,像摊煎饼一样,让他正面朝着陆皓亭。
“说话宸宸,让你过来叫舅舅起床,怎么一转眼就哭上了?”
陆子宸被架着手臂,目光躲闪,依旧抽抽噎噎的,鼻翼一颤一颤,单薄的好像随时会晕过去。
陆皓亭一见他哭就慌,见了这幅样子更是心疼的不行,忙伸出手,托住他的额头:“让我看看烧不烧。宸宸,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嗓子又疼了?”
薛易沉声道:“宸宸,说话。”
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了过来,陆子宸被砸的焦头烂额,小小的脑袋难以带动太大负荷运转,一下推开陆皓亭的掌心。
“……宸宸?”陆皓亭手僵了一下,盯紧了他,神色慌张极了。
下一秒,陆子宸一个转身,扑进薛易怀里,不假思索地大哭道:“小易哥哥,我该怎么办!舅舅不爱我了,他再也不爱我了,舅舅有小易哥哥了,舅舅只喜欢小易哥哥,舅舅要把宸宸扔掉了。”
薛易被他扑的一个踉跄,愣了一下,忙抱紧了他。
这感觉很奇妙,像抱了一个小柠檬精,即心疼又想笑,薛易听他断
断续续地把话说完,拍拍他小脑袋,不厚道地笑了。
薛易没有过弟弟妹妹,但也的确能理解这种感受,小声问陆皓亭:“先生,你跟他说什么了?”
陆皓亭抿了抿嘴唇。
记忆慢慢回笼,就在刚刚,有人站在床边亲他的额头,他下意识地就叫了声小易……
“……宸宸,你过来,听舅舅解释。”
“我不要!”
“给你。”
薛易把挣扎着的小崽子交给了陆皓亭。
陆子宸被人强行抱在怀里,觉得自己像棵没人要没人喜欢的小草,断断续续地哭道:“妈妈,我想妈妈了,我想要妈妈!”
陆皓亭心要被他喊碎了,抱着他,不断重复道:“宸宸,舅舅没有不要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妈妈,我要妈妈!”
“舅舅错了!舅舅白天应该和你好好说话的,别哭。舅舅和你道歉!”
“妈妈!我要妈妈啊!”
“宸宸不哭了,我不锁你小汽车了好不好。”
“……”陆子宸终于听进去话了,哭泣声也停了一下。
“小、小汽车?”
“嗯嗯,小汽车,宸宸乖乖的不哭了,舅舅就把小汽车还给你。”
陆子宸抿了抿嘴唇,似乎是心动了,眯眼皱眉的那副小模样和陆皓亭十分神似。
“真的、吗?”
陆皓亭忙重复道:“宸宸乖乖不哭,舅舅就把小汽车还给你,舅舅这次说话算数!”
“那我不、不哭了。”
陆子宸被贿赂了小汽车,抱住他手臂,单方面宣布暂时原谅舅舅。
“宸宸。”
“嗯。”
陆皓亭轻轻叹了一下:“你认真听我说,舅舅只有你一个外甥,舅舅永远爱你,就像爱自己的小孩儿一样,永远不会把宸宸扔掉的。”
陆子宸瘪着嘴:“那小易哥哥呢?”
“哥哥他……”
薛易笑了一声,打断了陆皓亭,随即弯下腰,在陆皓亭唇角上认真地亲了一下。
“……???”陆皓亭诧异地睁大了眼。
陆子宸也愣了一下,小手僵在半空中,两秒后,他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那一瞬间,陆子宸心里欣喜万分,巨大的惊喜喷涌而出,像一口气吃了一百块糖果,直直地甜到了心底。
他眼睛亮的快要发光,手脚并用爬起来,大声喊道:“哥哥亲舅舅了!哥哥亲舅舅了!舅舅要给小易哥哥戴戒指了!”
薛易笑:“宸宸放心,我会给他戴上的。”
“你别瞎说。”陆皓亭脸上腾起一片薄薄的红。
陆子宸刚刚那点拧巴劲儿全都烟消云散,兴奋劲儿回来了,一瞬间便破涕为笑,在床上兔子似的来回蹦跶。
“耶!亲嘴了!亲嘴了!小易哥哥和舅舅亲嘴了,以后哥哥就是我的舅妈了!”
在陆子宸小小的世界里,哥哥和舅舅在一起了,以后就会多出一个人来疼他,就像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宝贝过来,别踩着你舅舅。”
“小舅妈!”陆子宸蹦过来,抱住薛易,哭花的小脸上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陆皓亭揉揉眉心:“宸宸,叫哥哥。”
“小
舅妈小舅妈小舅妈!”
薛易宠他道:“他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先生烧退了吗?”
“好多了。”
“嗯,下来吃饭,做了你最爱吃的小肥牛。”
陆子宸:“我我我,放我下来,我去发筷子!”
“你先洗把脸!”陆皓亭喊了一声。
陆子宸一溜烟跑了,路过客厅的时候不忘倒回来两步,把锁小汽车的钥匙收进口袋。
“下来吧,要扶你吗?”
“不用。”
陆皓亭擦了擦头上被吓出的虚汗,道:“我自己来。”
薛易找来了拖鞋,弯腰摆在床边,陆皓亭脚有点麻,起身的时候站不太稳,伸手撑了一下他的手臂。
“扶一下亲一口啊。”薛易把头凑过来,咬咬他的耳朵,低声暧昧道。
“薛易,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我本来想抽个时间,和他好好说一下咱们的事情,你倒好,直接……”
“小崽子吃醋了,没看出来吗。”
“……”
薛易跟有些茫然的陆皓亭解释:“你从没吵过我,只吵他,咱家崽儿挨了几次吵,心里慢慢就不平衡了。”
“可我之前也吵过他,他从没有这样过……”
“这不是有我了吗。”薛易乐了,一手扶着他,一手撩开他额前碎发,把上面的汗仔细擦干净。
“和你有什么关系?”
薛易停了停,才继续解释道:“他大概觉得,我和他一样,都是小孩子,可之前呢,家里就他一个小的,他什么都不怕。现在有俩了,压力一下就大了,生怕你哪天突然不喜欢他了,就把他给扔了。”
陆皓亭轻轻啊了一声,没忍住,弯起唇角笑了:“我怎么会。”
“可他不知道啊。”薛易只是笑。
“我怎么舍得。”陆皓亭低低头,轻轻道。
“好了,吃饭吧。”
薛易低头亲了亲他,亲完突然严肃起来,直起腰微皱眉,目视前方,声音颤抖地说了一声:“不对。”
“怎么了?”陆皓亭觉得这一声不太对劲,心里骤然一紧,赶紧转过来盯紧他。
薛易皱了会儿眉,保持着这个严肃庄重的样子,悠悠道:“先生肯定不舍得扔宸宸,那会不会你哪天生气了,然后、把我给扔了?”
陆皓亭心里一紧一松,过山车似的上下起伏,当下气的咬牙推了他一把:“薛易,你再跟我耍贫嘴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错了,错了,我爱你。”
“薛易。”陆皓亭突然想起来什么:“我是不是好久没陪宸宸玩了?”
“嗯,前一阵子我受伤了,你有点偏心了。”
“我记得薛总说过,宸宸的幼儿园暑期有个夏令营,还能报名吗?”
薛易点点头:“能,本来说了不去的,要不咱俩陪他去玩玩?”
陆皓亭:“我自己陪他去吧。”
“……你真的要把我扔了。”
薛易轻轻啊了一声,差点原地哭出来,无比委屈地耷拉下来脑袋,埋进他肩窝:“七天啊,先生舍得丢下我吗?”
第68章 二尺长的龙虾
暑期的夏令营定在六月末七月初。
出发的前几天晚上, 薛易偷偷看机票被陆皓亭发现, 直接把人摁在床上逼问他要干什么。
薛易:“我也想去。”
陆皓亭压在他身上,手臂撑在他耳侧, 笑笑道:“就七天, 一眨眼就过去了。”
薛易仰躺在床上, 直直地望着陆皓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脱离少年,他的眼神总是清澈, 如一汪清凉的泉,望进去的时候甘甜又清凉。
陆皓亭想离他再近一点。
“宝贝, 怎么还这么轻, 我喂的还不够多吗?”
薛易一边说, 一边揉搓他的手腕, 啧了一声道:“不行, 太细了,我都怕一使劲儿给你弄折了。”
“那你就轻着点!”陆皓亭偏过头,幽幽道。
薛易正欣赏自己的心肝儿呢,捧着他的脸给他转了回来, 道:“看着我。”
“看着呢!”
薛易头发长了一些, 柔软地搭在额前,只听他委屈道:“真不带我去?”
陆皓亭低头亲他下巴, 哄道:“等回来的,这几天我好好陪陪宸宸。”
“好,那先生回来补偿我吗?”
“不。”
薛易错了错牙, 抗议道:“那我也去!”
陆皓亭弯着嘴角,小声道:“干嘛等回来,现在就补偿你。”
柔软的嘴唇落下来的瞬间,薛易指尖儿收拢,眼睫飞快一颤,双手打开,抱住了他的腰。陆皓亭收回手臂,整个人压在了他胸膛上,压抑的气流快速升温,舌尖却温柔地缠绕,薛易仰着头,尽可能地让他向下,几乎要触到咽喉。
一吻完毕,陆皓亭一直没调理回来的身子开始疲惫,他软在他身上不想动弹,被薛易抱起来放在床上,低头顺着耳尖一路向下,在他咽喉上留了几个浅浅的牙印。
薛易:“洗澡吗?”
陆皓亭眼珠转了一下,朝门口看去,嘴里小声呢喃:“宸宸还没……”
薛易一扬眉,骄傲道:“他睡了,我今天给他念的唐诗三百首。洗澡吗?”
“嗯。”
陆皓亭点点头,撑起手臂,想要下床。身子刚坐起来一半,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腰间陡然一轻,陆皓亭没忍住,轻轻哼了一下,有些羞愧的红了脸,小声道:“小易,放下,我自己去。”
薛易在他耳边亲亲,笑道:“我来,先生还是把力气留在后面吧。”
六天后。
早八点。
瑞典,斯德哥尔摩机场。
秦朗穿着件轻薄的运动短衬,下身修身西裤,没有大包小包的行礼,边走边摘掉扣在头上的帽子,给自己扇风。
“老板,帽子戴上吧,这儿是那个人的常住地。”
秦朗舔舔牙尖,朝自己保镖笑了一下:“这不有你们呢吗,再加上薛总那边派来的,怎么着,我还能在这大庭广众下让他一枪毙了?”
“……”
“有本事再找辆卡车来撞我,看小爷我命大还是他走运。哦,差点忘了,林碣石那边证据充足,立了案,他都被刑拘了。我躲那么久好不容易才重见天日,还不能摘个帽子了?”
“您摘、您摘。”
秦朗把帽子往他胸口上一拍,吊儿郎当地走了。
出了机场,早就有车子在等了,秦朗满以为自己得跋涉很久很久,换好几辆车,最后还得蒙住脸塞上耳朵,才能见到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佬,结果一上车
,薛靖才就坐在他旁边,正垂头看一份纸质的文件。
“薛总?”秦朗心里一阵虚寒。
“嗯。”
薛靖才抬眸,打量了他一下,眼神微冷,嘴唇犹如一道锋利的剑。
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音线单寒,对司机道:“开车。”
两个人来到了一处私人会馆似的大楼。薛靖才前脚刚进去,便有西装笔挺的人出来接,恭敬道:“薛总,徐律师已经在楼上恭候多时了。”
“嗯,一起上去。”
薛靖才用眼神示意他一下,三个人一同进了电梯,电梯是带夹层的设计,有座,简直像个小型的会议室,装潢异常豪华,饶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秦朗还是手心发汗。
电梯快要到达顶层,薛靖才突然偏头,朝秦朗笑了一下。
“紧张?”
“不。”秦朗调整自己调整的向来很快,微笑道:“我只是没想到,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后生,竟然真的能约您出来。”
“小秦总谦虚了。”
电梯升至顶层,门缓缓地打开了,圆环形的大厅风格简易,以黑白为主色调,一个衣着正式的男人坐在最里侧的桌子前,垂头整理文件。
“那位是徐律师,一会儿你把东西都交给他就行了。”
秦朗轻轻眯了下眼,拿出了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大着胆子道:“薛总,您不先看看吗?”
他手里拿的,是秦一封生前留下的所有账单,以及各种地下交易的流水账,都是他藏在秦一封手底下的人弄来的,其中最烫手的,要属秦一封和林碣石共同负责的一桩生意,那批价值过亿的货物,至今依旧流失在外。
而随着秦一封和林碣石的死亡,幕后黑手也露出了冰山一角。
其实这中间,大部分都是秦朗的父亲经手,老爷子心疼小儿子,从不让他碰这些东西。老爷子的目光在那个时代已经算是高瞻远瞩,犀利地发现迅速崛起的薛家绝对和这件事有关,将儿子从国外接回来,送去了薛家独子所在的学校。
其实一切都很好解释,人老了,金钱地位也慢慢地淡了,只想秦家能延绵下去,秦一封已经脏了手,刀尖舔血的生活不知哪天就会遭遇不测,于是他就尽可能保小儿子,自然也会把全部的财产留给秦一封。
而秦朗现在手里捏的,正是那批货物的所在,其实他就算不交出来,也能成功洗白自己,接手他家剩余的、干净的生意。但他没想到,薛靖才竟然让他直接交给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