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浬仁:“你自己吃过?”
陈漠边笑边回:“嘿嘿,这些是我做的。”
李浬仁挑了挑眉,回到:“你是厨师啊?”
陈漠:“对啊,人手不够的时候,我会帮忙,平时打打杂,送送餐。”
李浬仁:“那我可以指定你来做菜么?合适的话,我就一直在你们那里订餐了,中餐和晚餐,提前结一个月的钱。”
陈漠:“哈哈!当然可以啊!你这算是大客户了!我明儿跟老板说去!”
陈漠看着手机屏幕笑,他们做菜送餐都是有额外提成的,虽不多,但多赚一些是一些,而且陈漠是打心底里喜欢做菜,他曾经的远大理想是给美国总统做厨师,让他做菜,总比让他端盘子洗碗来得开心许多。
现在虽然他连买机票去美国的钱都没有,但是起码也是有一技之长的人了,在各地瞎晃的时候,都能在大大小小的餐馆里找一份工作当小弟,赚点钱勉强养活自己。
突然接到大单生意让陈漠跟打了鸡血一样,视力急剧飙升,隔着漆黑的窗户都能看到楼下有位大爷大晚上的打太极回来,接着响亮的一嗓子出去:“老爷子等等我!”
然后风风火火地跑下去抢钱。
等他回到自己的出租屋时,陈漠翻了翻写好的收据算了算,一晚上把嘴皮子磨破,还差点被一个中年寡妇吃豆腐,也就收了不到十户的钱,有点惨。
“五十,一百,一百五…三百…写了八张…”
“不对啊!”陈漠一愣,他赶紧翻翻收据的底联,“我一共收了八户的钱,算上刚才微信哥给的五十,应该是四百才对啊!这怎么少了五十??”
陈漠又是一怔:“我操!我不会那么背吧?刚上任没领到工资,先破产了?”
五十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随时能让他经济危机的那种。
陈漠把收据往沙发上一扔,然后跑回厨房把他用来磨菜刀的石头拿起往桌子上一拍,三百块大洋稳稳地压住了,他才哧溜一声跑出去找钱。
摸着黑,陈漠鬼鬼祟祟地在几个单元的楼道里和小区大院溜达了几遍,愣是没能把那五十块给翻出来。
“完了完了!我这会非得垫钱不可了!”陈漠神神叨叨的,“就说这居委会破事多!好好的大家适应抹黑爬楼了,非要装什么声控灯,你一嗓子他一嗓子嗷嗷地叫,这不画蛇添足吗!”
陈漠不死心,又往最开始的单元那走去,他记得那里有个拐角的地方堆满了杂物,刚才他就是在那差点儿绊倒的,说不定五十大钞正是那时候弃他而去的。
来到杂物堆边上,陈漠蹲下身子一点一点的把东西往外搬,摸着黑,连十年前的报纸都摸出来了,愣是没能把钱找到。
他叹了声气,默默地把东西又搬回去后,蹲在那儿沉思。
李浬仁观赏完陈漠的朋友圈,又确定好今后点餐的事儿后,他端着从日料店里打包回来的一盒什锦寿司,把手机架在茶几上,点开一个视频网站,边看边吃。
碍于自己没开通会员,两分半的广告没播完,他已经快吃完了。
小坐着喝了几口茶,他把餐盒扔垃圾桶里,一收拾,打算下楼倒垃圾。
李浬仁有个习惯,垃圾绝对不能陪他过夜。
不仅如此,他的屋子里除了自己,也不能有其他人跟他一起过夜。
之前有朋友来大理找他玩,甭管关系多铁,哪怕喝得烂醉,他都要把人家轰到附近的客栈去住,他来掏钱都乐意,反正家里晚上绝对不能有第二个人。
要说心里阴影,倒也没有,怕人晚上对他动手动脚更不现实。
李浬仁睡眠浅,就算有人举把菜刀站在他床前,他也能第一时间清醒过来,然后夺走菜刀反杀。
他就是心里有点儿隔应,他觉得,家是自己的私人空间,只有特别在乎的那个人,才可以在这里跟着他一同过夜。
拎着一袋垃圾关上门,李浬仁照旧摸黑往楼下走。
走到一处拐角的时候,他大长腿抬出去,脚尖不小心踢到个肉乎乎的东西,他整个人吓了一跳。
“操!”
蹲那儿痛不欲生的陈漠也是吓了个半死,喊了一声,然后跳起身来。
李浬仁一开始以为是踢到流浪狗或者流浪猫了,听到那一声骂,才知道踢到的是活人。
那一刻他自己也慌了,不过当他看到对方的头发在黑暗中都张狂得如此销魂时,脑海中竟瞬间闪过两个字:“陈漠?”
“你谁啊?踢我屁股!”
从踢到人再到认出对方,不过短短的几秒钟,李浬仁打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亮了狭小的拐角。
果然是那张俊脸。
陈漠看到是李浬仁,抬了抬眉:“微信哥?”
李浬仁淡淡一笑:“抱歉啊。”
陈漠没真生气,他挠了挠裤子:“看来真该装个声控灯了,不然确实不方便。”
李浬仁笑道:“你刚才喊的一声,整个楼道的灯都能亮了。”
“真那么有穿透力?”
“嗯。”
“嘿嘿,”陈漠有点不好意思,“刚没吓着你吧?”
“还好,你在这儿干嘛?”
陈漠一被问,有点难为情了,不过他性子直,藏不住话:“哎,我掉钱了。”
天塌了。
李浬仁听到后第一反应是这三个字,眼前这位小哥手头不宽裕,不急才怪,于是关切地问道:“掉了多少?”
“五十,”陈漠张开手掌,五根修长的手指在李浬仁眼前晃了晃,“刚收的钱。”
李浬仁到楼下倒了垃圾后,跟着陈漠又找了找,没多久,陈漠就唉声叹气要放弃了。
“哎,就差没挖地皮了。”
李浬仁说:“有没可能被人捡走了?”
陈漠皱眉:“有可能,真被捡了,我也不指望他们能交到居委会的失物招领处。”
“有那东西?”
“有啊,”陈漠介绍道,“那儿有一支水性笔,一块橡皮,还有一本五三习题集,没人签名,成套的,我猜是哪个学生故意丢那的吧!”
“工作挺上心,”李浬仁笑道,“这会儿功夫,这点细节都掌握清楚了。”
“那箱子可占地方了,就摆在我办公桌上,”陈漠说,“完了完了,看来这钱是找不回来了。”
李浬仁两手往裤兜里一塞,脑子一转:“你家里找过没?”
“没,”陈漠一瞪眼,“对哦,说不定我回家掏手机时给掉地上了!走,回家看看去!”
李浬仁跟在陈漠身后,看着他穿一拖鞋一路小跑的样子有点儿滑稽,忍不住笑了笑。
当自己站在陈漠家门口的时候,李浬仁才发觉,自己好像是第一次上陌生人的家里。
陈漠这时候还算是陌生人吧?
算哎。
陈漠家在李浬仁家隔壁一个单元,房子里装潢有点陈旧,是以前九十年代那种的风格,梁上门边都是那种泛黄的木头,年代久了,已经被磨掉了不少,还起了点灰斑,洗不掉。
不过屋子被陈漠收拾得很干净,尤其是厨房,李浬仁往那儿瞟了一眼,发现厨房里的厨具很全,洗得蹭亮,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他看得出,陈漠是一个喜欢下厨的人。
整间屋子比较突兀的只有餐桌上那块磨刀用的砖。
陈漠弯腰把客厅地板看了一个遍,还是没发现掉了钱。
这时李浬仁靠在厨房的门框上,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五十的钞票,往里一扔,然后指了指餐桌的砖:“你进过厨房吧?”
“啊,”陈漠回了一句,“进过。”
“找找?”
陈漠起身,从李浬仁身边走进厨房,随手开了灯。
李浬仁微微低下眸,看着陈漠从他眼前走过,发现他头顶上有个小漩涡,配着那浮夸的发型,竟慢慢顺眼了。
“哈!果真掉这里了!”
陈漠捡起地上的五十块钞票,忍着没亲上去,拿手里拍了拍,啪啪响:“终于被哥给找着了!”
“找到了就好,”李浬仁看到陈漠把砖挪开,拿起桌上的钱又仔仔细细地数起来,他自己则是顺手拿起沙发上散开的收据,本来想帮陈漠整理一下的,却在这堆收据里发现了陈漠自己的名字,于是嘴角一弯,“收据拿好了。”
“嘿嘿,谢谢你哈!”
“没事。”
李浬仁把收据递给陈漠后就走了。
陈漠关上门,还未能从失而复得的喜悦中缓过来。
他把钱和收据放好,把上身的无袖紧身衣脱了,冒了一身的汗,回房间里掏出条内裤,跑进厕所里打算洗澡,嘴上还哼着歌。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唱着唱着,陈漠停下揉着头的手,头发上的泡沫顺着他的刘海往下掉,渗进了他眼睛里,他涩得啧了一声,转身拧开花洒把泡沫冲掉。
洗干净后,自言自语道:“不对啊……我刚才是发现少钱后,才进的厨房啊……钱自己长了腿,自个儿跑进去的?”
陈漠歪了歪脑袋,然后匆忙地把澡洗好,套上一条小三角从厕所里跑出来,他拿起收据再一翻,才看到自己的那张收据。
“操……”陈漠皱眉,“秀逗了,忘了是自己给自己写了张收据,还没交钱了。”
陈漠把收据放下,拿起刚才那张“找到”的五十元钞票,看了会儿,又拿起手机,摁出微信界面,点开李浬仁的头像,打了一行字。
“这五十块,是算红包,还是明儿的餐费啊?”
陈漠看了看,最终又把字一个一个地删掉,没发出去,他对着手机愣了一会儿神,想起刚才李浬仁说的,“我身上不够五十块”,于是把手机摁掉,然后回房间从自己挎包里翻出自己的钱包,拿出几张皱巴巴的十块钱,把李浬仁那张五十的换了出来。
兴奋劲儿已经过去。
陈漠把衣服和磨刀的砖都洗干净后,关上灯躺床上,头枕着两只手望着乌漆麻黑的天花板。
他眨啊眨眼睛,睡不着,于是又把他的砖头机拿起来,打开微信,对着李浬仁的聊天界面发了一会儿呆,接着打字:“明儿想吃什么?我趁着食材最新鲜的时候,替你抢先做好了!”
还是没发出去,他看到时间晚上十一点了,怕吵着李浬仁,只好默默地关上手机,接着看天花板,直到自己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被手机嘹亮的闹钟震醒。
怕响铃的时间被卡耽误,陈漠都是提前十分钟设的闹铃,这手机声音贼大,放学校里可以当上下课广播铃声用。
陈漠脑子都快震碎了,抓起开半天关不掉,他硬生生地被吵得没法继续睡,只好爬起来,拿着手机往床头柜一磕,再一摁,闹铃才关掉。
陈漠拧着眉心,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这手机甭管用来打架还是砸墙,绝对好使。
洗漱好穿上衣服,陈漠几乎是跟太阳一起同步升起的。
做餐饮的都起得早。
陈漠不用负责采购食材,起得还不算最早,店里负责的同事,大半夜就得爬起来跑菜市场去。
到了餐馆,陈漠帮着擦擦桌子和椅子,然后扫好地,开门正式迎客。
他们的店开在双廊,供应早中晚三餐,人流量较以前少了点,夜宵才被老板取消的。
吃早餐的都是赶早要去玩的外地游客,还有一些在附近开店的老板,客人虽不多,但还算稳定。
陈漠一边招呼客人点单,一边上菜。
他端着两碗满满的热豆浆出来的时候,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花衬衫和白色裤子的男孩。
男孩个子不算很高,生得极为白净,阳光下跟一块发光的白玉似的,他相貌秀气,把这身粉蓝色相间的花衬衫衬得无比好看。
他身上没背着包,陈漠从他身上看不出一点儿游客的味道,于是走过去,笑问:“想吃点什么?”
“你们这早餐推荐什么啊?”男孩多看了几眼陈漠,又看着墙上的菜单问,“我老板推荐我来你们这买早餐,没说买啥。”
陈漠随口推荐了几样卖得好的糕点,男孩挑了几样下单,最后全部打包带走了。
听口音,跟他一样都不是本地人,陈漠揣测,估计也是来这儿工作生活的。
早上七点多不到八点,明媚的阳光已经把大理唤醒了。
街上的行人还不算多,陈漠一边招呼着三三两两走进来的客人,一边不时往外眺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人的身影。
等一桌人吃好起身走后,陈漠把桌子上的碗筷收走,拿着一块抹布擦桌子,就听到坐在隔壁桌的几个女孩对着他笑,时不时低声嘀咕几声。
陈漠抬头看过去时,她们就会转过头,脸上还有点泛红,不知是被阳光晒出来的还是怎么的,看着是几个来旅游的学生,真好。
陈漠心想。
陈漠擦好桌子,转身回厨房的时候,那几个小女生才又笑道。
“刚才那小哥哥长得好帅啊。”
“是啊,只有他那张脸才撑得起那发型吧。”
……
陈漠的发型不是他自己想整的,而是他之前在广州住的时候,合租的一个室友给他弄的。
那人在理发店打工,然后给他设计的发型,陈漠看着虽然觉得一言难尽,不过反正是免费,他就坦然接受了。
陈漠对于女孩们私下窃窃私语自己已经麻木,他走到洗碗槽前,拧开水笼头专心地工作。
严琰拎着一袋早餐去陶艺店。
他来到时,门已经开了,不过他早已习惯,来这里工作半年,老板永远起得比自己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