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陈漠第二次坐飞机,有了上次被李浬仁骗的经验,这次村霸出行精明多了,一路上李浬仁说什么他都不听,直到飞机降落在伟大的首都时,村霸才隐隐的感觉到有点儿不对。
他不是头晕,而是,真的有点儿紧张了。
这还没出机场呢,他已经开始紧张了。
“我,”陈漠发现他又结巴了,赶紧咳了一声掩饰,“我们怎么回家啊?”
他放缓说话的速度,让自己尽量地显得平静些。
李浬仁掏出手机,说:“家里人派车来接我们。”
陈漠眼皮一跳:“啊?!”
那么快就要见到面了吗?!
李浬仁打了个电话:“喂,胡师傅,我们在四号门……”
陈漠竖起耳朵听,想听看看李浬仁爸妈会不会来。
李浬仁侧头看了一眼,笑着挂断电话时才说:“放心,我爸妈在家里等着。”
说完他拍了拍陈漠的肩膀:“你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放松放松,到我家后,你就装不下去了。”
陈漠:“……”
“谁说我紧张了!”
李浬仁啧了一声,笑道:“我发现你紧张的时候,只要扯着嗓门说话就不会结巴了,你可以考虑都这样说话,那我就赢不了你了。”
陈漠白了一眼,心说,我要是跟你父母也喊着说话,多不礼貌啊,我傻吗?
他这些天可是一直在心里给自己暗暗彩排,见到叔叔阿姨时应该怎么说怎么做,才能留下好印象。
“我才不要听你的!”
陈漠拖着箱子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机场太大了:“车在哪啊!”
李浬仁家派来的车又是一辆宾利,陈漠坐上去时腿一直在抖。
胡师傅是个中年男人,笑容可掬,陈漠跟他聊了几句就聊不下去了,因为他舌头都快打结了,他觉得那种紧张感从脚底板一直往天灵盖冒,坐上车没出三分钟,他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就因为胡师傅的一句话:“老爷和夫人在家里等着你们呢,小陈啊,他们就盼着见到你呢!”
陈漠:“……”
李浬仁看到陈漠两手抓着裤子,都快揪出两个洞来了,脸上表情更精彩,跟川剧变脸似的,一下红一下白,就知道小东西肯定是快紧张坏了。
李浬仁这时非但没有想办法安慰安慰小东西,反而要接着吓一吓他。
李浬仁往陈漠耳朵边一凑,说:“其实我已经跟我爸妈出柜了。”
陈漠一怔:“啊?”
他不是很懂出柜是什么意思。
李浬仁接着坏笑:“他们知道我喜欢你,知道我俩的关系。”
嘭的一声。
陈漠头顶炸开了无数朵小烟花,其中就有“我要怎么办”五个字。
这个不要脸的怎么能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自己父母了啊!
那我要如何面对他的父母啊!
他们会问我什么事情啊!
我要怎么回答啊!
陈漠彻底凌乱了。
以前心里排练了几百场的剧本全部作废。
他想过自己是李浬仁的朋友,李浬仁的下属,李浬仁的厨师,甚至是李浬仁的男佣,各种各样的角色都想过,可从来没准备过李浬仁的男朋友这样的狗血剧本。
陈漠机械地扭过头,瞪着李浬仁:“你,你怎么,啥,啥都说啊!”
李浬仁乐坏了,伸出一支手指:“第一句。”
“什么第一句?”
“结巴的第一句。”
陈漠快哭了:“……”
李浬仁大笑着拍了拍陈漠的肩:“好了好了,这句不算,你都没见到我老爸老妈呢。”
陈漠偷偷松了一口气。
然而李浬仁接着说:“不过一进门我就会隆重地介绍你的身份的,你好好准备一下啊,做下自我介绍。”
陈漠:“……”
车子一路开向闹市。
农历春节里,北京这座古老的城市随处可见浓浓的年味。
陈漠别过头看着窗外,他是第一次来到伟大的祖国首都。
原本陈漠是非常期待的,现在他期待之余,已经被自己的紧张降智到什么都看不懂了。
窗外的他能看得懂那是人,但那人在干什么他看不懂,就连高楼上挂出来的巨型广告海报上写的什么字,他也不懂了。
直到车子缓缓开了进颇有历史感的巷弄里,陈漠才发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飘忽。
我不会突然窒息吧?陈漠心说。
车子在一座古朴的四合院的宅门前停下。
胡师傅转身笑道:“到了。”
“嗯,”李浬仁转头看向陈漠,“到家了,我们下车。”
陈漠心脏终于快要炸开了。
他半天才打开车门,手脚同步地下了车,然后抬头看了眼四合院的门,朱红色的大门上挂着两个大灯笼。
李浬仁搭着陈漠的肩,说:“去,敲门去。”
陈漠咽了咽口水,点了下头,然后朝前迈了一小步,轻轻叩了叩门,那声音恐怕蚊子听得见。
李浬仁含着笑又用力敲了几下,陈漠那会儿心说你轻点啊,敲那么用力门会掉漆的啊。
很快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
陈漠下意识地想往李浬仁身后躲,好在村霸残存的最后一丝勇敢让他堪堪站在了原地,只是腿抖根本无法制止。
门后出现一个显得富态但非常亲和的中年妇女。
“你们终于到家了,”李浬仁的母亲笑容清雅,她看向陈漠,“你就是小陈吧?”
陈漠小鸡啄米般点头:“啊,啊,啊,阿姨……您好。”
陈漠:“……”
自己啊了半天后终于打完招呼。
李母笑着让他们进屋子里,李浬仁点了点陈漠的肩,轻轻提示:“第一句了啊,再接再厉。”
陈漠:“……”
作者有话要说: 李浬仁:哎呀,胜利来得不要太容易了。
陈漠:……
☆、040
陈漠小心翼翼地跟在李浬仁和他母亲身后,穿过影壁和垂花门,走进这座四合院的庭院里,陈漠看到了海棠树和一座假山。
假山修在一个小型的人工池塘里,池里养着几尾鱼,放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旁边有好些个盆景。
整个四合院看起来清新素雅,没有过多的金碧辉煌的装饰,显得稳重而低调。
李浬仁家是独门独户,当初买下来后经过一次翻修,在保持外观古朴典雅不变的情况下,对房子内的供水供电和供暖等设施全部做了更新,住起来跟现代房屋没有什么区别。
说来也奇怪,李浬仁家里倒是没怎么请人来照看,平时除了偶尔请人帮忙买菜和定期做一下卫生,其他时候李母要是有空,就都是亲自上阵的。
按照李浬仁开的玩笑,两老都是守财奴。
这次陈漠到访,家里的卫生和餐桌上准备好的菜,全都是由李母亲自操劳。
李浬仁根据习俗是住在东边的厢房。
李母笑着跟陈漠说:“家里的客房是在西厢房,你要是习惯一个人住的话就住进去吧,已经打扫好了的。”
“啊!”陈漠紧张到当场九十度鞠躬,“谢,谢谢阿姨!”
李浬仁笑着拉起陈漠,对他老妈说道:“没事,他住我那就行了,免得不自在。”
待李母一转身回正房,陈漠立刻瞪了一眼李浬仁:“我跟你住一屋才不自然啊,你干嘛当着你妈妈的面那么说!”
李浬仁咧嘴笑:“反正她早就知道我俩的关系了,咱睡在一起不是很正常么?”
陈漠无言以对。
李浬仁勾着陈漠的肩,把他往自己的老窝里带,又说:“刚刚是第二句了,你想好了,今晚是躺着呢,还是坐着。”
陈漠一听急得抬脚就要踹李浬仁,碰巧这时李母转身说了一句话:“对了,你俩还没吃饭吧,简单收拾一下到厅里来吃东西了。”
陈漠的腿还悬在半空,他一愣,脚跟着马上落地,极不自然地朝前迈了一大步,把身后的李浬仁逗得哈哈大笑。
李浬仁回到:“妈,我们知道了,您先回屋里歇着去,等下我俩就来。”
陈漠觉着自个儿就是个没了魂的木偶,他随李浬仁进屋里后,慌乱地问:“大骗子!我是不是丢脸丢大发了!你妈妈会不会觉得我脑子有毛病啊!”
李浬仁拍了拍陈漠的背,笑道:“不会的,她只会觉得你很活泼很可爱,喜欢还来不及呢。”
“真,真的吗?”陈漠脸上露出笑意。
李浬仁笑得更甚,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他点头道:“当然。还有啊,第三局了啊,没想到你没见到我爸,就已经完全破功了。”
陈漠:“……”
“你,你想干嘛啊?“
“我想干你啊,”李浬仁揉了揉陈漠的胳膊,“咱打了赌的,你可别不认账。”
陈漠当前脑子乱乱的,他先得想清楚等下见着李浬仁的爸爸应该说什么,坐下来吃饭后应该怎么拿筷子,怎么夹菜,他还没办法空出脑容量来思考今晚他和李浬仁的战争。
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礼物,然后看着李浬仁:“我不敢送了,怎么办啊?”
李浬仁觉得好笑:“为什么不敢送?还有你到底买了什么给他们?我一直问你,你都不说。”
陈漠瞅了瞅拿在手里的礼物盒,是用很素的包装纸包着的:“因为我买不起什么特别贵重的礼物啊,你也知道,我就拿点钱。”
“你那点钱不少了,我给你的工资可不少,你全拿来买礼物了吧?”李浬仁揉了揉陈漠的头,他发现现在小东西被吓着后有点太过乖巧,今晚他应该是很有把握了。
“嗯,”陈漠点头道,“可是比起叔叔阿姨用的东西,我能买的很有限。”
“别乱想,诚意最重要。”
李浬仁给陈漠打了打气,然后搂着陈漠出了房间,绕过游廊进了客厅。
李浬仁的爸爸刚刚在书房里写字,一听说陈漠来了,马上换了一身颇为正式的中山装,等着见未来的另一个儿子。
李母见着立刻把他赶回了房间:“你穿那么正式做什么!”
李父纳闷:“第一次见着小陈,不应该穿正式一点吗?”
李母嘀咕道:“小陈那孩子有点儿害羞,刚才见着我,紧张得路都不会走了,你要是穿那么正式,恐怕等下连饭都不会吃了。”
李父:“……这样,那我还是换一身吧。”
李父在李母的帮助下换了一身便装,他站在试衣镜前看了看,又想起一事:“哎,你说,我给小陈包了个八万的红包,会不会太多了?”
李母两眼一瞪:“废话,当然多啦!我才包了六万!”
李父:“……虽说不是亲生的儿子,但是要是李浬仁喜欢的话,两人过到一块去了,就跟咱第二个儿子没区别了,多给点也没什么,毕竟第一次见面,图个吉利!”
李母犹豫了一下:“咱慢慢来吧?别第一次就吓到人家孩子了,听儿子说小陈家里条件一般,不过那孩子懂事,我们一开始塞人家那么多钱,会不会让人觉得我们这是要把他买下来啊?”
李父眉毛直跳:“你说得有道理,这样吧,咱各减少两万,怎么样?”
李母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两万!你和我要一个数!咱两人各五万好了,凑个十万,十全十美!”
陈漠一进客厅,就看到李浬仁父亲坐在铺着绒毛垫子的木椅子上喝着茶,他旁边是李浬仁的母亲,在拿着镜子补妆。
李父看着有些微胖,和李母一样很显富态,不过他精神状态很好,没有那种中年男人的油腻感,反而带着一股风雅,人笑起来也和善。
陈漠见着李父,两人眼神一对上,他立刻吓得腿有点软,差点没跪下去,然后立刻又来了个九十度的见面大礼:“叔,叔叔好!”
李父见着九十度鞠躬的陈漠,吓得把杯子扣在了茶桌上,起身就上去扶:“好好好!都好!哎,小陈啊,你不用那么客气!刚你阿姨说了,你就是太紧张,路都不会……”
“哼哼!”
李母连咳两声,对着李父挤眼,心电感应道:“你瞎说什么呢!怎么我告诉你什么你都全部往外倒了呢!我多丢人啊!”
陈漠直起身子,他除了“紧张”两个字,别的都没听进去。
原来大家早就看出来自己很紧张了,他脸都憋红了,自己也太没出息了。
他想到李浬仁刚去他家的时候,见着每个人的反应都非常自然,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尽显大家之后的大气,甚至还能跟村长开起玩笑,说他是什么陈总。
自己再一比较,立刻弱爆了,别说开玩笑活跃气氛什么的,他连最基本的打招呼都做得不够利索。
李父让陈漠坐下,然后又替他倒了一杯茶,他这时脸上烧的恐怕得有一百度,两手捧着杯子都在抖。
李浬仁看到陈漠紧张地说不上话来,于是替他说:“爸,妈,陈漠替你们准备了礼物,打知道要来咱家见到您二位起,他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了,是不是,陈漠?”
陈漠一怔:“啊?啊!”
“是,是啊,我准备了一点小礼物……”
陈漠谨慎地把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回边上的桌子上,然后起立把他带来的两个礼物盒子双手递给了李浬仁的爸妈。
“叔叔,阿姨,这是我的一点点小心意,希望你们能喜欢……”
“喜欢喜欢,当然喜欢,”李母刚接过礼物还没拆开就满嘴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