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韶道:“我帮你。”
陈诉看向他,笑了下:“你脚受伤了,怎么帮?”
“我又没伤着手。”
陈诉眼中多了些感激:“没事的,就剩下一点了,我很快干完,你先回教室吧,这里地滑,万一摔跤怎么办。”
乔韶看了看,觉得的确剩下不多了,他自己瘸着条腿,万一帮倒忙也是闹心。
于是他又说:“等下周大扫除我和你一组。”
陈诉猛地抬头。
乔韶道:“放心,下周我这脚肯定好了。”
“嗯……”陈诉垂下眼眸道,“会好的。”
乔韶出了厕所,有些担心。
陈诉这是被欺负了吗?
他人这么安静老实,学习又踏实认真,怎么会被欺负呢?
不过……在他以前的初中,欺负人可从不会因为你学习怎样。
难道这里也这样吗。
乔韶被前头的说话声唤回了神。
“你们说陈诉会不会去打小报告啊。”
“不会的,他哪次不扫厕所?哪次也没去告老师。”
“算他有点种。”
“可拉倒吧,他是心虚吧!坏事做多了,活该扫厕所!”
“没准他就喜欢厕所呢……”
乔韶听不下去了,他径直走过去,看到了几个熟面孔。
都是自己班的同学,其中还有宋一栩。
乔韶皱眉:“为什么每次都让陈诉扫厕所?”
几个同学一愣,宋一栩先开口道:“乔韶你以后还是离陈诉远点吧。”
乔韶问:“为什么?”
“因为陈诉不是个好东西。”一个高大结实的男生说道。
乔韶记得他的名字,叫解凯。
“这样说同班同学,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乔韶毫不客气地回了句。
解凯火了:“你找事是吧!”
宋一栩拉住他道:“乔韶刚转过来,还不知道情况。”
解凯嗤了一声,说道:“我看不一定,没准是一路人,瞧他那娘们唧唧的样子。”
乔韶也火了:“你说什么!”
宋一栩道:“解凯你少说两句!”
解凯哼了一声。
乔韶手攥拳,要不是想到才来这学校两三天,惹事的话自己只会被接回家,他早就一拳揍上去了!
宋一栩赶走了解凯等人,拉着乔韶说:“我不是有意说人坏话,但陈诉这个人真不行。”
乔韶盯着他:“别随便定义人。”
“不是,”宋一栩对他说:“你不知道,陈诉很古怪的,我们都同班快一年了,他谁都不理,谁都不接触,做什么都独来独往。”
乔韶听得更火了:“那又怎样?”
“这没什么,我们顶多觉得他阴沉无聊,但是……”宋一栩道,“他手不干净,他偷人东西。”
乔韶愣了下。
宋一栩道:“你们一个寝室的,等你丢了东西你……”
他话没说完,闭嘴了。
乔韶也看到了前头面色苍白的陈诉。
陈诉打扫完厕所了,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拖把,额头的汗直滚下来,趁着瘦削无血色的脸,更显狼狈。
乔韶喊他一声:“陈诉。”
陈诉像是被惊醒一般,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怜乔韶瘸着腿,想追也追不上。
他转头看向宋一栩:“你这样说有证据吗!”
宋一栩顿了下道:“很多人都知道的,他在的地方,就会少东西……”
乔韶冷笑:“凭这样就给人定罪?这世上得冤死多少人!”
乔韶不理宋一栩了,他挪回教室,可惜也没看到陈诉。
晚饭时陈诉也没回来。
贺深倒是拎着一个便利袋坐他旁边了。
“怎么了?”贺深问他。
乔韶心情很差:“没什么。”
贺深拿手指戳了下他脸颊:“那怎么气鼓鼓的?”
乔韶打开他手,道:“你了解陈诉吗?”
贺深道:“嗯,上次月考第一。”还是乔韶告诉他的。
乔韶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问错人了,要说不合群,眼前这个才是最不合群的吧!
成天不是旷课就是睡觉!
“他怎么了?”贺深又问乔韶。
乔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他们无凭无据,就说陈诉是小偷。”
贺深托腮看他:“那你觉得他不是?”
乔韶笃定道:“不是!”
贺深道:“为什么?你才认识他两天吧,能了解多少。”
乔韶愤愤道:“你们都认识他快一年了,难道了解很多吗?”
贺深被他反问得一怔。
乔韶起身道:“我去找他,我会问明白。”
贺深道:“问明白了又怎样,有没有偷东西不是根本问题,而是大家都不相信他……”
他话没说完,乔韶转头盯他:“我相信。”
贺深瞳孔微缩。
“需要很多人吗?”乔韶道,“我一个人就够了!”
贺深看进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一时有些晃神。
需要很多人吗?
需要很多人认可吗?
不……
一个人就够了。
真正相信他的人,一个足够了。
贺深轻吸口气道:“乔韶……”
乔韶正要去找人,敷衍地“嗯?”了一声。
贺深拉住他手道:“我有点吃醋了。”
乔韶:“???”
14、第 14 章
吃什么了?
乔韶受到了一万点惊吓!
“走,带你去找陈诉。”贺深把他手放在自己胳膊上。
这动作是他们这一两天常有的,这样瘸腿乔才好借力,走路方便。
此刻……
乔韶看神经病一样仰头看他:“你……”又问不出口了。
贺深还反问他了:“怎么,我没资格吃醋?”
乔韶睁大眼,心里咆哮了一万遍:你有什么资格???
“陈诉在那。”贺深看向围栏。
东高的教学楼是环状的,中间镂空,课间休息同学们都喜欢在这边玩。
陈诉站在最角落的围栏边,手死死握着栏杆,怔怔地向下眺望。
若非这栏杆高到让人翻不过去,乔韶几乎以为……
“陈诉!”乔韶喊他,挪着自己的“残废”腿,努力靠过去。
谁知他这一喊,陈诉浑身僵硬,头也不回地跑了。
乔韶:“……”
贺深道:“我抱你的话,很快就能追上。”
正是晚饭时间,来来往往全是同学,贺深甭管是抱他还是背他,乔韶都会想从这栏杆跳下去!
乔韶掐着他胳膊道:“我这样也追的上。”
贺深也没强抱他,毕竟乔韶同学人小脸面大,是个丢头不丢人的汉子。
乔韶自然是追不上的,他刚到楼梯口,陈诉人影都没了。
贺深道:“他回宿舍了。”
陈诉这是在躲着乔韶,他料到乔韶现在的情况上五楼很难,躲他最好的去处就是宿舍。
乔韶也想到了,他咬牙道:“走!”
就当锻炼身体了,虽然肚子有点饿。
两人去了宿舍楼,乔韶坚持上五楼,看得贺深怪心疼的:“真不用我背?”
乔韶喘息着道:“不用,我不累。”
贺深看看他额间的薄汗道:“我背两个你上楼也不会出这么多汗。”
乔韶没好气道:“我能和你比?”
这人得一米九了吧!
腿长得都快到他腰了!
小短腿和大长腿爬楼付出的体力是不一样的!
当然这话乔韶是不会说的,打死都不会说的。
贺深捏了捏他的小胳膊道:“你是得好好吃饭,多锻炼。”
乔韶累得直喘气:“我会的。”
贺深好心安慰他:“等脚好了,我带你锻炼。”
“怎么锻炼?”乔韶狐疑看他,别是找人干架吧!
贺深道:“我运动全能,你随便挑。”
乔韶挑衅他:“芭蕾舞也会?”
贺深诧异看他:“你想学这个?”
“我才不想!”乔韶道,“你不是全能吗?”
贺深想了下道:“芭蕾这个我真不行,不过我滑冰还行,想学吗?”
花样滑冰和芭蕾是有点相通之处的。
但乔韶才不信贺深会花滑,估计就是不良少年常去的那种旱冰场吧!
“再说吧。”乔韶随便敷衍了一下,根本没当回事。
说话间他们到了516,乔韶喘了口气后开了宿舍门。
如他俩所想,陈诉在宿舍里,他端坐在桌子上,面前摊着一张试卷,可看他那模样也知道心不在题上。
听到开门声,陈诉抬头,看到乔韶后立马站起身。
乔韶进屋,贺深没进来,他在外头把门关上,直接上锁。
乔韶:“……”您真行!
这下陈诉是没处可跑了。
乔韶连挪加蹦地上五楼,已经体力透支。
他坐到床上道:“躲什么?”
陈诉不吭声。
乔韶喘口气,看向他道:“怕我像他们那样,不理你了?”
一句话戳到了要害。
十六七的少年,自尊心是最强的,也是最脆弱的。
陈诉坐到椅子上,哑着嗓子说:“你不是都听他们说了。”
乔韶心一紧,问他:“你真的偷过东西?”
陈诉低着头,放在桌面上的手痉挛着,把卷子都弄褶皱了,他应道:“嗯。”
乔韶立刻又问:“为什么?”
这三个字让陈诉一愣。
知道他是个小偷后,乔韶不该起身走人吗?为什么还要问为什么……
陈诉终于抬起头,看向了乔韶。
乔韶也正在看着他,他眼中半点鄙夷都没有,和之前一样清亮透彻,毫无成见。
他问:“能告诉我原因吗?”
压低的清脆声音里有着毫无保留的信任,陈诉只觉得鼻尖一酸,汩汩热气涌上来,他的眼眶通红:“我……我以为……”
乔韶看着他,耐心听着。
陈诉把这个积压在心头半年多的话给说出来了:“我以为他不要了……我看他丢到垃圾桶,以为他不要那个背包了。”
乔韶一愣。
陈诉说得断断续续,可却把整个事情给说明白了。
他的确“偷”了个东西,一个黑色的书包。
可他却不是从桌洞里拿的,而是从垃圾桶里捡到的。
他以为这是没人要的东西。
陈诉一直都想要一个书包,一个轻便的能够在教室和宿舍间来回装几本书的背包,所以把它带回宿舍,仔细洗干净,晒干,然后用上了。
那几天陈诉很开心,虽然他独来独往,但有了这个背包,他每天都脚步轻快。
直到有人惊叫一声:“这不是我找不到的那个背包吗?”
那是在食堂里,聚集了无数的学生,大家听到动静都看过来。
陈诉脸涨得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人上前道:“这肯定是我的,我妈怕我丢了找不到,在里面缝了名字的。”
他上前抢过背包,拉开拉链后,翻出了自己的名字。
这下,食堂里的人看向陈诉的眼神让他如芒在背。
从那之后,陈诉就成了一个小偷。
听到这里,乔韶急道:“你为什么不解释?”
是捡到的,明明是捡到的啊!
陈诉看向他,无可奈何道:“怎么解释,说我穷到去垃圾桶里捡东西?”
乔韶道:“可那人真的把它丢垃圾桶了!”
如果只是丢了东西,乔韶相信陈诉会把书包交到失物认领处。
可一个垃圾桶里的书包,怎么上交?
陈诉摇摇头。
乔韶蹭地站起来:“那人叫什么,我去找他!”
陈诉道:“已经过去半年了,说什么都没用的。”
半年……
陈诉背着这污名,默默忍受了这么久吗。
乔韶心里很不是滋味。
陈诉垂下眼眸,继续道:“其实还是我自己不好,是我给了他们会偷东西的印象。”
乔韶火了:“这怎么能怪你!”
“就是怪我!”陈诉用罕见的音量说道,“因为我穷,因为他们什么都有,而我连学费都紧紧巴巴勉强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