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来不知道这是在搞什么,但是还是尽心的将人送走了,说来也巧,电梯到了一楼,打开门就看见魏元洲。
“你赶紧上去吧,我看唐盟挺难受的。”
魏元洲脚步顿了一下,到底没有跟魏母纠缠,坐电梯上了楼。
唐盟抬头发呆,脑子里像是装了一团麻线头。
魏元洲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看见他面无表情的睁着眼,可眼泪一直一直顺着眼角流进鬓角。
一直在流。
好像自己回国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唐盟很少开心过。
十年前的那一天,他们之间如同受了诅咒,从此以后他带给唐盟的都是不堪回首,唐盟的快乐都与他无关。
魏元洲对他们现在的关系,只剩手足无措,但是他不敢表现出来。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十年的代沟,一旦他们的相处只剩下尴尬和隔阂,那这份感情就真的到此为止了。
☆、第二十三章
“……对不起。”
唐盟偏过头擦眼泪,听见魏元洲的声音动作一顿,强压下去的泪意又遮了满眼。说实在的,他最近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怎么去跟魏元洲相处。
可魏元洲一直出现在他面前,他自己的思维像是精神分裂的一样,一半是二十八岁习惯了独自一人的唐盟,一半是那个意难平却又恋恋不舍的、十八岁的唐盟。
他吸了吸鼻子,转头朝离病床一步之遥的魏元洲招了招手。
唐盟心情差,表情自然算不上多好,支着手看他:“让你过来呢,你能不能再近点?”
魏元洲直接把脸送进唐盟手里,两个人彼此呼吸可闻。
“魏元洲,你没有对不起我。”唐盟伸手摸了摸他脑后的碎发,“我只是松了一口气而已,还有点难受……挺复杂的。先不说当初的事,这次回来你说是和好,可我看你当时可没有和好的意思,你当时到底在想什么?”
弓着身的姿势不怎么舒服,魏元洲抓过自己后颈上的手坐起身:“我怕自己回来对你再有什么刺激,所以行程都是保密的,没想到会那么巧合被你发现,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唐盟心中一跳:“阿姨说的‘依存症’是怎么回事?”
魏元洲听他问这个,就知道他恐怕已经都知道了,也没了隐瞒的必要:“当年你被查出依存症,我家里人带我离开虽然有其他原因,但有一半也是为了这个。”
唐盟从“依存症”这个名字上很直观能感受到它的大概意思,但是他还是有些疑惑,拿过手机自己上网搜了一下百科。
百科的内容很短,短到一字一句看过去可能都用不了半分钟,可是唐盟却更迷惑了:“极度依赖……我当时有那么不正常吗?”
记忆里,付嘉许他们偶尔会喜欢开玩笑,说唐盟看魏元洲的眼神像个痴汉,但唐盟自己也只是觉得很喜欢魏元洲罢了,加上他性格一向像卓女士,主意正,说他依赖谁,他还真不觉得。不过要说魏元洲对他的影响,那是的的确确的,本来他虽然学习不错,但是并没有特别爱好的方面,本来想说去物理系,后来觉得去跟付嘉许搞互联网也不错,才在高三下半年考虑着最后改了志愿。
这么想来,他当时的所有生活和人生规划里都离不开魏元洲,也难为魏元洲不觉得他做得过头。
“也可能是当时症状并不严重,当局者迷,我当时也没发现你哪里不对。”
所以这就是一直都不介意他性向的卓女士异常的原因吧。真是一茬接着一茬,真感觉自己这十年心理就没完全正常过。
唐盟突然想到什么,只是还没抓住就一闪而过,只能有几分不痛快的皱皱眉头先丢在一边:“对了,你和元治怎么回事?”
魏元洲长长的叹了口气:“法官大人,就算是犯人也能吃顿饱饭吧?我从早上到现在……”
“你早上没吃饭?”
人生处处送命题。
“只吃了一个三明治,喝了一杯咖啡。”
唐盟看了眼表都已经一点了,只能不甘的撇了撇嘴。
魏元洲在他血色稍显的嘴唇上晃了一眼,“很快,我叫外卖。”
魏总裁叫外卖既不是召唤蓝骑士也不是召唤黄骑士,而是直接给熟悉的店打电话。
对,就是那种对外别人都不知道能送餐反而还要预订的店的“外卖”电话。
唐盟两天前就得到了罗来“可以营业”的赦令,但是肯定还是不能自拍的,气色太差了,让他拍他都不拍。
他用小号在微博吃瓜吃得风生水起,关子真又和谁谁谁传绯闻了,马上要到来的春晚又怎么怎么了,XX台今年的晚会XXX又被临时踢掉……正high的时候猝不及防刚挂了的魏元洲凑了过来:“给你点了牛肉羹。”
唐盟看着两人之间过近的距离眨下眼,没忍住笑意。见魏元洲冲他扬扬眉,他摇摇头:“没事……只是你这样让我想起来上学那会儿,我故意总在临下课的时候跟你说话,背着老师声音特别小,就能离你特别近。”
他一脸得意的看着只是挑了挑眉毛纹丝不动的魏元洲:“唉呀魏总裁,风水轮流转啊。”
“还叫我魏总裁。”
唐盟一脸的“不然呢”。
魏元洲现在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你真得庆幸自己现在有伤在身。”
唐盟真男人一点不惧:“你可以拿个本记着,等我好了连同你的帐咱俩好好坐下来算一算。”
这次不等唐盟提,魏元洲先开口了。
当初魏元洲突然出国的时候魏元治刚初中毕业,他和唐盟的学校是高中里的扛把子,教学顶尖,学生全住校,所以兄弟两个关系也不是很亲近。魏元洲到国外的第三年,一直生活在爷爷奶奶身边的魏元治也出国了,两个人的关系却并没有好转。
有意思得很,魏元洲学习好自制力强,后来他有了个男朋友。
魏元治不爱学习,走艺术专业课也不强,最后算是走后门才混出来的。高中开始就喜欢买好车,开车跟一群朋友出去旅游、玩,倒是把人生享受了个十成十,女伴一沓一沓的换,就没带出过一样的。
然而这么玩的开的魏元治,恐同。
有人开玩笑说恐同即深柜,但当身边真有这么个人的时候,魏元洲真的是经历了他一辈子脾气最暴躁的时期。最严重的一次,他直接在上楼的时候转身把魏元治一脚踹下了楼梯。
当然这件事就没必要跟唐盟说的那么详细了。
后来过了三四年魏元洲创立的环娱已经走上了正轨,在业内有了一定知名度,魏元治又惦记上了想当明星。
当然,他想当明星但是却不是要进环娱,毕竟他怎么可能愿意屈居魏元洲之下?在他眼里,魏元洲不过就是一个拖累全家、害父母将产业移到国外、害他一个人留在国内还心理变态的同性恋罢了。最后他选择了国外的一个经纪公司,却想要环娱的资源,逼着魏母去找魏元洲。
魏元洲只让陶仕拿了一份资料,在国外,魏元治去的那种小经纪公司,基本就是个毒窝。魏母慌慌张张的走了,后续也没再提过这件事。
魏元洲一点也不在乎魏元治吃喝玩乐还是败家,虽然家里有他的一份,但他早就已经将自己刨除在外了,但凡魏元治有一点拿得出手,都算是对得起魏家家业。
魏家老爷子是在南方做房地产起的家,魏父后来发展起了电子产业,按照本来的轨迹,魏家应该由魏元洲扛起担子,做一做互联网。如今是2020年,所有人都知道在这十年里互联网是怎样的日新月异蓬勃发展,魏家有没有后悔魏元洲不知道,他已经很久没见到魏父了,回国之后,也没有去见过老爷子。
这两年魏元治总算在败了无数家之后有了点自己的买卖,具体做什么的魏元洲也没去关心,没想到就是这么个没放在眼里的人,狠狠戳了魏元洲一刀。
魏元洲讲完的时候,唐盟的捧着牛肉羹,强忍着才没说一句mmp。
别说劝了,他为魏元洲鼓掌的心都有。
“我真心觉得,当初该被带走教育的不是你,而是魏元治。”
唐盟看着并没有什么反应的魏元洲,心里慢慢泛起丝丝心疼,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
要说他当初怨恨魏元洲,倒也没有,恋爱分手是很正常的事,虽然魏元洲做的不怎么地道,可他能对一个十九岁的大男生有多少要求?一言不合就天荒地老?
他之所以大受打击,只是因为这个人是魏元洲罢了。
时过境迁,他和喜欢的人完完整整的十年,都被别人抢走了。
互相安慰好像有点矫情,内心又无法置之不理,两个人曾经最喜欢彼此的人,此时在相处中进退维谷。
原来时间真的能让一个人失去喜欢别人的能力。
“别发呆,要凉了。”
唐盟的情绪今天几经大起大落,他掩耳盗铃的低头吃东西,现在每天睡醒吃、吃饱了就睡,刚在医院时的那些浮肿,现在是真的都成为了肉,他都不敢想自己出院之后要进健身房多久才能再维持回体型。
想到自己腿上手术之后会留下的疤,唐盟悠悠的叹了口气。他见魏元洲吃完,偏着头碰了碰他:“魏元治要判刑吗?会判多久。”
他说话语气有些犹豫,魏元洲很容易就能听得出来:“想劝我?”
“你以为我愿意当这个圣母?”唐盟自己也有些不乐意:“他要不是你弟弟,我活剐了他的心都有。但是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首先我就不希望你一辈子背着把他送进监狱这个事实,以后你怎么面对家里人?”
唐盟说的对,他们都不是孩子了,这个时候说什么跟家里断绝关系,也不过是嘴皮子一时爽快而已,血脉这个东西,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
现实就是如此,无论父母对孩子造成多大伤害,无论觉得他们有多偏心有多不可理喻,父母也只能是父母。
魏母至少这件事是做对了,魏元洲心底有再大的怒气和怨气,但凡他内心有半分松动,如果说有这么个人能够撬开他,那只能是唐盟。
作者有话要说: 桂圆干辣椒酱是真的下饭。
晚上炸条鱼来吃。
☆、第二十四章
唐盟也没有多少信心真的能够说服魏元洲,毕竟他也不知道魏元洲对他弟弟的不能容忍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但是至少有一点,唐盟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如果魏元洲一定要坚持自己现在的决定,那么魏家不可能坐视不理。
就算魏元洲愿意凭一己之力去对抗魏家,唐盟也不希望看见他成为孤家寡人。
毕竟他还没有天真到能够对魏元洲说出“你不需要家人,你只要有我就够了”这种厚脸皮的话。
魏元洲显然没有想要主动说话的意思,这就代表他暂时还没有想要改变自己的想法。唐盟只好没话找话:“起诉的话是以什么罪名?”
“故意杀人。”
“他的动机应该是为了找你的麻烦,这个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吧。他没有要直接杀我的动机,怎么能以故意杀人罪去起诉他?”唐盟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儿来。
“总会有办法的。”其实魏元洲有合适的理由,但是暂时还不想跟唐盟说,只能敷衍过去。
他们哪里听不出来魏元洲的意思,他用手碰了碰他的肩膀,“嗯,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他自己说完又觉得用词不太好,“我的意思是也是这件事也许还有商量的余地。”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服魏元洲,不由得有些丧气,在病床上耍起无赖来:“你也不可能24小时都跟着我,就像这次你妈就找到了医院来。如果魏元治真的被判得很重,她以后总来骚扰我怎么办……你就当我是图个清静行不行。说不定不止是他,以后整个魏家都要记恨我,我只是个小明星。”
“不会的,他们只会记恨我。”
唐盟干脆连脸都不要了,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太乱了,魏元治在监狱里生不了孩子,你就是魏家的独苗苗了。这次我是真的要好好想一想,要不要跟你继续有更多牵扯,以免魏家真的要记恨我。”
魏元洲明智道唐盟是在演戏,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表情有了一丝松动,最后也轻轻地叹了口气。
要不是魏元治这次碰到了他的底线,魏元洲道倒宁愿他跟魏父魏母一家三口在国外过上一辈子。
可是现在他的底线正在劝他,魏元洲真的很难拒绝。如果唐盟自始至终一无所知,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也就罢了,最近他在给唐盟的烦恼已经太多了,魏元洲不想他还要为了这些事情影响休息,操更多的心。
唐盟当然没有错过他的神色,心中微微一喜,“你要是没意见的话,那这次就听我的,其实放人一马也没有那么难。你要是不愿意见他们,可以跟你妈约法三章让魏元治以后都别出现在你面前。你要是心里实在消不了这个气,也可以以这件事情作为筹码,跟魏夏谈一些东西,毕竟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这一次的惊心动魄和提心吊胆经过唐盟这么一说,就仿佛是只是一场镜花水月似的。
但是落在谁身上的伤,谁疼谁知道。魏元洲知道,唐盟是不可能不生气的,甚至可能比他还生气,因为这件事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飞来横祸。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让他受伤,有可能断送职业生涯,甚至因此丧命,即便最后没有成功,唐盟也会追究到底。处理事情的态度,比魏元洲恐怕还要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