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婚礼当天,杞星才见到了盛席年的父亲盛铭礼。
对方已经有了银发,一套黑色的中山装看起来威严无比,脸上倒是一直挂着笑,先是跟祝锋任道了歉,说自己刚从国外回来,又和杞星说了会话,倒是温柔的很,搞得杞星有点受宠若惊。盛席年一直站在一旁,最后盛铭礼又跟他说了几句话,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盛席年微微低下头,安静的听他说话,时不时回复一句,倒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
几人还没有说几句,客人大多已经进了场,卓澄阳过来找对着长辈打了招呼,又催促两人:“人来的差不多了,上去收拾一下,要走仪式了。”
盛席年又把许逸叫到门口应付着,两人上了电梯到三楼的化妆室补妆换礼服。刚坐下没多久,许逸的电话就来了。
“老盛,颜延到了。”
盛席年:“那就让他进去啊,里面给他留了位子。”
“我也这么跟他说呢。”许逸也一副摸不着头脑的语气。“可是他一直找你,觉得挺急的,可能是工作上的事儿,你要不要下来看看?”
盛席年挂了电话转头去看杞星。杞星站了几个小时,此刻正半死不活的闭目养神,任由化妆师在脸上抹来抹去。盛席年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有个同学过来了,我下去接一下。”
杞星连眼睛都没睁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颜延穿了一套黑色的正装,外套搭在手臂上,站在酒店的庭院里等盛他。现在大多数客人都已经进了正厅,等待婚宴开始。盛席年朝他走了两步,问:“怎么不进去,站在这干什么?”
颜延看着盛席年,慢慢开口:“没事,我就是过来看看。”他勉强笑了笑。
“没想到你真要结婚了。我还感觉是当初我俩一起在国外的时候,一起上课,一起工作。你还记得大学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盛席年皱起眉,直接打断他:“你怎么了?”
颜延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盛席年:“我就是想问问——这场婚礼你是自愿的吗?”
他语气急躁,面色也很差。盛席年看了片刻,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想。
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微微收敛,呈现出严肃的意味。
“颜延,你——”他顿了顿,终究是没往下问,只是转而道:“对不起,如果我曾经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那我向你道歉。但是我确实是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颜延脸色瞬间白了下去。
杞星靠在走廊的柱子上听了半天,听到这忍不住啧了两声,心想盛席年真是好冷漠一Alpha。
他真的不是有意偷听的,谁让自己都弄好了盛席年还没回来,一堆人急得要命,杞星只能自告奋勇下来找人,结果一来就是一场大戏。
颜延的脸杞星还是记得住的——是上次盛席年朋友圈里看到的那个男生。当时杞星只当他们是同学,还没想到其中这么多弯弯绕绕。
看着颜延苍白的脸色,杞星叹了口气,心中默念:哥们我是真不知道你们俩才是梁祝,盛席年还是个蠢的——所以喜欢一定要早说,暗恋害死人。
眼看两人陷入沉默,杞星上前几步喊了一声盛席年的名字,等两个人都回头了,他才指了指会场,一脸无辜:“聊什么呢,里面都等着呢。”
说完他还对着颜延笑了笑:“站外面干嘛,进去吧。”
盛席年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往里走。
婚礼的流程彩排了好几次,两人轻车熟路的走了个过。好在司仪够敬业,生生把两人搞的情深意切似的,气氛把控的很好,等最后新人交换完戒指有一个吻,许逸卓澄阳之流在底下大声起哄,氛围更是热烈得很。
盛席年在欢呼与掌声之中低下头,吻了吻杞星的唇。
这个吻大概持续了五六秒钟。时间太短,盛席年没什么其他感觉,只觉得杞星的嘴唇温热柔软。
让他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第二次见面时买的那束玫瑰。
至于杞星,他没有任何感觉,脑子里茫然了一会儿,想:靠,我居然真结婚了。
仪式完成,新人一桌接一桌敬酒。虽然有盛席年有许逸,杞星有卓澄阳帮着挡酒,但两人还是喝了不少,幸而桌不算太多,半轮下来,已经到了颜延坐的那一桌。
一桌都是年轻人,吵吵嚷嚷的说了些吉利话,只有颜延脸色难看的坐在原位。杞星已经决定对刚才的事装聋作哑,装作看不见。敬到颜延时他示意盛席年给人倒酒,但颜延却先一步按住了杯子。
“不用了,席年胃不太好,不能喝太多酒。”颜延转头看向杞星,面色冷然。“你连这个不知道吗?”
……这话说得就没意思了。盛席年皱起眉,想要开口说话,结果被身边的杞星打断了:“没事,我跟你喝。”
“喝什么红酒啊”,杞星眼睛向下一睨,“拿白的。”
杞星倒不是因为别的,他心眼小,不喜欢别人砸他场子,更不喜欢别人冤枉他——盛席年眼瞎是他自个儿的事,不能把气撒我身上啊。
每桌席上配的酒都是一红一白。这桌大多都是年轻人,只开了红酒。杞星拿起白酒,也不换杯子,拉开盖儿直接往自己的高脚杯里倒了大半杯。举起来对着颜延点点头。
“这一杯我敬你,你刚才说的我确实不知道,不过盛席年都一过法定适婚龄成年人了,做什么事都心里有数,我管不着。”
我都管不着,更别说你了。
说完他仰起头,居然真的把那杯酒一饮而尽了。
别桌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这桌的人都没搞清楚状况,不敢轻易出声,看着杞星又倒了第二杯。
“第二杯是我替盛席年敬你的,反正我俩都结婚了,他喝我喝都一样。盛席年拿你当朋友,你当然也是我朋友,以后有事你都可以找我,就别麻烦他了。”
杞星又一口气喝完。此时许逸差不多已经明了了,立刻往前解围,笑嚷道:“怎么老让新人喝呢,咱们自己喝,来来来我先走一个。”
被他这么一打岔,气氛又重新活络起来。杞星面不改色的对着颜延笑了笑,转身去下一桌,临走前还不忘乜了盛席年一眼。
真有意思,暗恋确实挺感人的,可惜都这么多年了,一个不明说,一个是傻子。等到结婚了还来这么一出,搞得我跟一见证他俩爱情的炮灰似的——开玩笑,杞星忿忿不平:我长的这张脸,能是炮灰?
我这么好看,注定是主角的命。
9
第9章 蜜月(1)
一场婚宴,杞星和盛席年从早晨开始准备,一直到所有事情结束众人散去,已经是晚上**点。
杞星喝了不少,又累又困,撑着眼皮看盛席年和余下的人告别。留到最后的卓澄阳也喝了不少,抱着杞星的肩头控诉他居然抛弃自己走进了婚姻坟墓,把杞星念得快要睡着了。
那边的许逸倒还挺清醒,趁人不注意低声问盛席年:“颜延这什么情况啊?”
颜延什么时候走的盛席年也没注意,大概没吃完饭。他看了一眼杞星那边:“我也才知道。”
许逸叹了口气:“倒也是,我都没看出来更别说你了,要不是你突然结婚——”说了一半,他又觉得现在说这些没意思,笑道:“算了,我才不掺合呢,赶紧洞房花烛去吧你。”
等许逸走了,盛席年把助理叫过来处理剩下的事,又过来把卓澄阳拉开扔给了服务生,让他们叫个代驾送回去。
送走了这最后一尊大佛,杞星脱离苦海,跟在盛席年身后到了车库。司机已经等在车里,杞星迷迷瞪瞪的上了后座,不假思索的报了自己的小区名。
司机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后上车的盛席年,对方拉上车门,抬眼道:“去云景雅苑。”
杞星一整天又白又红喝了不少,虽然没有醉得厉害,但明显跟不上盛席年的思路了。等车已经开动起来,他才望着盛席年,问:“不回家吗?”
“就是在回家,回新房。”盛席年坐在他旁边,偏头回答。“我们以后就住那儿。”
杞星坐在后座,眼睛在闪过的路灯下像汪了一潭水。婚礼前他把头发染回了黑色,看起来乖觉得很,满身的傲气又化于无形了,他认真想了想,才慢吞吞的答:“哦,对,我结婚了。”
盛席年头次见他这个样子,有些想笑,又看他实在太困了,忍不住道:“睡会吧,到了叫你。”
杞星嗯了一声,头一歪,立刻睡了过去。五月初的夜风还有些凉,盛席年看杞星头发被吹乱了,把车窗关上,又把西装外套搭在了对方身上。
等到了楼下,他才把外套拿起来。杞星还没醒,司机回头看了一眼,小声询问:“盛先生,要帮忙吗?”
“不用。”盛席年拍了拍杞星的肩膀,低声喊:“杞星。”
杞星睁开眼,先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才恍然:“到了吗?”
“嗯。”盛席年替他打开车门,“上去睡。”
杞星睡了一会儿,精神又好了一些,盛席年在客厅接了个电话,他进了门先自己摸去洗澡。
他的东西大部分还留在自己住的地方,但这里基本的生活用品都齐全,洗漱用品都成双成对,连睡衣和明天的衣服都准备好了,和上次相比有了点人情味。
大概是盛席年让人准备好的,杞星刷着牙想。
等杞星洗完澡汲着拖鞋出来,盛席年已经进了卧室,坐在床边不知道在看什么文件,见到杞星,他把东西放到一边。
“洗好了?”
杞星点点头,盛席年起身道:“那我进去了。”
等目睹盛席年进了浴室,杞星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大床,才想到:自己和盛席年待会是要一起睡的。
自己喝多了,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杞星盘坐在床上,苦苦思索一会儿要怎么办。他只有一点生理课时的理论知识,既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卓澄阳上学时想和他分享小电影还被他抽回去了——早知道就该留着看看。
盛席年不知道会不会,不过人家暗恋他那么久他还能一瞎到底,估计也够呛。
杞星听着隐约的流水声乱七八糟想了一堆,想得越来越困,最后一歪,倒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杞星醒过来,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身上好好的盖着被子,盛席年不在。他翻起身仔细看了一眼旁边的位置,确认这张床确实只有他睡过的痕迹——另一个枕头平平整整,连压痕都没有。
白操了那么多心。
他洗漱完下楼,盛席年已经在吃早餐了。见到他下来,道了一声早安。杞星回了一句,坐到他对面一点一点啃着吐司,忍不住问:“你昨晚在哪睡的?”
“客房。”盛席年喝了一口咖啡。“我洗完澡出来你自己睡着了,就没打扰你。”
杞星确实没等到盛席年出来就睡着了,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盛席年吃完了却没离席,问:“从这周五到下周末我都休假,蜜月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都行。”杞星咽下一口豆浆,认真想了想:“意大利吧,我想去斯佩罗。
Spello,意大利中部的小镇,在罗马语里意为“花神栖息之地。”以鲜花闻名于世。
盛席年笑了笑:“可以。”
盛席年效率极高,晚上便告诉他自己订了后天一早的机票。杞星把芋圆寄给了夏筱照看,出发前一天他收拾好行李,又去了趟药店。
刚到药店门口,他就接到了盛铭礼的电话,问他和盛席年蜜月打算去哪里。
杞星只见过盛铭礼一次,不明白他的意思,心说这事你问盛席年不就清楚了吗,但嘴上还是乖乖回答:“打算去意大利。”
“挺好的。”盛铭礼笑了笑,“让席年好好照顾你,玩得开心。”
直到这通电话挂了,杞星都不知道对方打来干嘛。他一头雾水的进了药店,拿出身份证递给工作人员。
“抑制剂,谢谢。”
药店的小姐姐扫了扫他的身份证,往下拉了一点口罩。
“已婚?”对方笑道:“已婚就不能购买抑制剂了,不知道吗?”
见杞星愣住了,小姐姐冲他眨眨眼:“有爱人了还需要什么抑制剂啊?”
杞星:“……” 你不懂,我需要。
人家不卖,杞星只得空着手回去。晚上他把盛铭礼的电话随口和盛席年说了一遍,盛席年只是回答知道了。等夜深了,盛席年又让他先去睡,杞星习以为常,自己利索的洗漱好躺下了,连灯都没留。
半晌,传来了隔壁客房的门关上的声音。
杞星在床上打了个滚,叹了口气。
盛席年过不过来跟他一起睡倒是没什么要紧的,杞星乐得一个人占主卧。他们俩的婚姻算不上封建压迫,但本来也不是情投意合,两个人睡不睡、怎么睡都说得通。
只不过——杞星认真算了算时间,他发情期可能要到了。
以前可以去药店买抑制剂,现在不行了,只能依靠盛席年,但照目前的形势来看,盛席年很难靠得住——他连这么睡都不愿意,怎么可能那么睡?
中华语言博大精深,杞星把被子盖过头。
我好难,我上辈子一定是道数学题。
*
第二天一早,两人出发去机场。
不管怎么说都是出门旅行,两个人心情看起来都不错。进了机场,盛席年电话响了,杞星示意自己先去取票,盛席年点了点头,往一旁走了几步,接通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