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夜弦坐直了身体,宣恪顺手给他递了杯茶。
可以说是很贴心了。
於夜弦以前超想要的那个全能宣恪,现在已经是他的了。
“他是谁?”於夜弦问。
“那天的飞艇。”宣恪提醒道,“把我们砸下云间海的那个,他是飞艇上的人。”
那日在丹夏边境因为迷航降落的飞艇,直接造成了於夜弦和宣恪坠入了云间海。
所以宣恪现在,是在给他们出气吗?
於夜弦不太懂。
不过关于雪靳的任何消息,他都很乐意听。
所以他打起精神,继续听宣恪审问。
“你们为什么离岛?”
那人不说话了。
宣恪亦是沉默,半晌,那人先熬不过了,开口回答:“因为我们奉雪靳城总督的命令,来找一样东西。”
“找什么?”宣恪看於夜弦精神不太好,有点不耐烦,“你一次说完,不然你就再多熬几天。”
问一句说一句,宣处长不高兴了。
那人咬咬牙,终于认命了:“我们在找雪靳城的钥匙。”
“钥匙”是现如今通用的说法,指的是天行岛的动力核心,雪靳城作为唯一能够移动的天行岛,“钥匙”更为复杂,甚至能够操纵整座天行岛。
“你们连家门钥匙都丢了?”家乡人民混得实在不咋样,於夜弦忍不住插了个嘴,泼了个凉水。
不仅丢了,看这势头,还是丢云间海了,甚至说不准,已经落入了下面的世界。
当初雪靳的一小部分人,抛弃了剩余的国民,将天行岛升入天空的时候,不知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我们也不想。”那人忽然凶狠道,“可是谁知道钥匙会被带出去,还和飞艇一起坠落了。”
“找不到了吧。”於夜弦对这群人很失望,“掉进云间海了,还想找回来。”
云间海有多凶险,远航过的人都应该知道,他和宣恪生还已经算是个奇迹,这群人想从云间海里讨东西,简直就是个笑话。
当初他的父母,又是为了什么,把半生的精力都献给了第四座天行岛,最终也就养活了这帮连天行岛的钥匙都能丢的废物。
还不如在家好好养圆圆。
废物就算了,还欺负人呢,那晚的飞艇直接抡他们头顶上降落,生生砸出了於夜弦和宣恪的云间海双人五日游。
故乡人民不值得眷恋,於夜弦越听越累,一个劲儿地往宣恪的身上靠,眼睛也睁不动了。
“圆圆,我的约会让你这么无聊吗?”宣恪好似有点委屈,站起身,轻轻松松抱起迷糊的於圆圆,往审讯室外走去。
“等等!”雪靳的那人在他们的身后大喊,“我还有很多没告诉你的事,关于雪靳城的事情,你不想知道吗?”
宣恪放弃审讯,代表他失去了价值,代表丹夏的人不会再留他的性命。
“你没告诉我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去查,第四座天行岛的情报,我迟早会知道。”宣恪看了看怀里的於夜弦,轻声道,“审你,不过是为了哄他开心。”
哄他开心,想让他听听关于雪靳的消息。
但他好像也没多高兴,所以你,没必要留着了。
“处决。”宣恪扔下了一句话,带着於夜弦走了。
於夜弦被宣恪抱到柔软的床铺时,稍稍有了点意识:“天黑了吗?”
“黑了。”宣恪脱他外套的手停顿了一下。
“阿福,送我回家。”於夜弦揉揉眼睛,翻了个身,抓住了宣恪的衣袖。
“还回啥啊,将就着睡吧。”这里没有别人,樱桃又飘出来了。
樱桃是明白人。
“不行。”於夜弦丢了个枕头,“不能睡他这里,他对我图谋不轨。”
的确图谋不轨的宣恪:“……”
“很晚了。”宣恪看了眼窗外还么完全黑下来的天空,开始睁眼说瞎话,“夜已经深了,你叫不到马车了。”
“你车呢?”於夜弦问。
宣恪脸不红心不跳:“坏了。”
不想放人走的心思,表露得明明白白。
“宣弟弟。”於夜弦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墙边,“你会不会谈恋爱,地下情才搞了一天不到,你就想拉我同床共寝。”
“不可以吗?”宣恪问,“那我不会,你教教我。”
“别啊,我这不是心疼你嘛。”於夜弦打量着周围的房间,随口应付道,“你不懂,会疼的。”
这是宣恪在情报处的住处,风格很单调,与宣恪平日里的风格类似,只是在柜子上压着一张纸,纸上是於夜弦那次被罚写检讨时故意写的那首莫生气。
窗台上放着一个透明的小瓶子,瓶子里装的是各色的糖果,五颜六色的,於夜弦看着眼熟,才发现都是自己平日里塞给宣恪的,除了云间海他亲自喂给宣恪的那一个,宣恪一个也没吃,全部放在小瓶子里收藏了起来。
“我谢谢你,心疼我。”宣恪的神情似是有些古怪。
第39章
“你不喜欢糖吗?”於夜弦拿起窗台上的玻璃瓶摇了摇,忽然有点馋,想给自己顺一颗糖,“不吃就还给我。”
自己薅自己的羊毛,于情于理宣恪都不该阻止。
他刚把糖倒在手心上,一只手从他的身侧伸了过来,拿走了他手心里的糖。
宣恪神色淡淡的,把糖塞回了瓶子里,把瓶子放在了身后於夜弦够不到的地方。
一点都不合情理。
“宣弟弟。”於夜弦一拍床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极其幼稚。”
宣恪像个幼儿园护食的小朋友。
“你给过我了。”宣恪说。
於夜弦:“所以?”
“所以你不可以再要回去了。”
於夜弦服了:“给你给你,都给你。”
宣恪收起玻璃瓶,又道:“除了这个,我什么都能给你。”
“那宣处长可以送我回家吗?”於夜弦的眼睛亮了。
“哦,这个也不可以。”宣恪谨慎地看了看於夜弦,退后两步,顺手把房门给反锁了,然后搬了把凳子,抵在了房门口。
想了想,大概觉得不够,宣恪又搬了一把。
於夜弦:“……”
“哥哥,你想要什么?”宣恪把房间的钥匙揣进了军服内侧的口袋里,一步步逼近於夜弦的床边,“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你这个骗子。”被扣下来的於夜弦很悲愤,“你明明什么都不会给我。”
“我会。”宣恪笃定道,“你要地位金钱,甚至要丹夏的天行岛,我都能给你。”
“瞎说什么。”於夜弦站起身,一把捂住了宣恪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宣处长,你怎么回事,隔墙有耳,有的话不能说,你不知道吗?”
谁敢要丹夏的天行岛,这他妈是要起义还是要篡位啊。
他俩到底谁才是间谍。
“我要这破岛做什么?”於夜弦松开手,没好气地教训道,“都说了你是少爷脾气,张口就是胡说。”
身为隔壁国的间谍,他竟然在这里对敌国的官员忧心忡忡,越活越回去了。
宣恪没反驳。
於夜弦怕他不高兴,又开口哄道:“那行,就当你什么都能给我,那你又图什么呢,你想要什么?”
没有人是不求回报的,宣恪也一样。
“要你。”宣恪说。
宣恪说这话的时候,靠得很近,他原本就比於夜弦高出一些,此时这两个字说出来,於夜弦明显瑟缩了一下。
他不用再问了,他可以确定以及肯定,宣恪对他有欲/望。
他承认自己觊觎宣恪很久了,可这份情感,还未上升到欲/望的地步。
宣恪可能是太优秀,上升得比较快。
毕竟宣恪还把门给锁了,今晚是不打算放人的。
於夜弦不得不从啊。
“我想问问。”於夜弦举手,“你这个‘要’,是个什么程度的,是一夜情那种呢,还是……”
宣恪打断了他的话:“想成为你的家人。”
每天都能要你的那种。
“领证的那种啊。”於夜弦有点呆。
“嗯。”宣恪点了点头。
那有点难度啊,於夜弦没法跟宣恪解释,他是个间谍,必须莫得感情不能瞎和敌人谈恋爱的那种。
“要不。”於夜弦提议,“你先来个一夜情体验一下,要是试用效果不好,你可以选择退货,但是今晚不行,我紧张。”
不仅紧张,而且他不会。
“闭嘴。”宣恪冷冷地命令道。
於夜弦乖乖闭嘴,顺便用手捂了自己的嘴。
“总有一天,我要带你走。”宣恪定定地看着於夜弦,单方面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这样的宣恪,是於夜弦曾经期盼了许久的那一个,可真的得到了,他又胆怯而不敢向前。背负的东西太多,连一点点希望,他都不敢抓在手心了。
可宣恪给他送来的希望是成吨的,他又不得不有些贪心了。
“你能带我去哪儿呢?”於夜弦怔怔地看着宣恪,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话。
人类已经无路可退,四岛在云间海上苟且偷生,你又能带我去什么地方。
“去该去的地方。”宣恪说。
於夜弦看不到未来,可这一刻,宣恪口中的那个约定,他是真的很想去赴约。
所以欲/望先于理智一步控制了他,他站起身,像是豁出去一般,两臂环绕在宣恪的颈侧,轻轻贴上了宣恪的唇角。
宣恪似乎没料到他的动作,稍稍迟疑了一瞬,被他抢占了先机。
除了在云间海救宣恪的那一次,於夜弦没主动吻过人,这方面的事情,其实他也不太会,所以他与宣恪一触及分,他还乐滋滋地觉得是自己强吻了宣恪。
欣喜就这么摆在他的脸上,从宣恪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他眼中盈盈的窃喜和摇曳的睫毛。
然后他就被宣恪狠狠地推倒在了身后的床上,宣恪抵着他的身子,一点点俯身压了下来。於夜弦伸手略微挡了挡,偏过头去,小声谈判:“你可以亲,但你不可以咬人。”
不可以像上次那样,一边咬还一边审问人。
“成交。”宣恪低头去吻他。
宣恪这次真的没咬人,可他却比上次更进了一步,以至于於夜弦根本腾不出空来去吼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樱桃。
“你吻技不好。”於夜弦强行掩盖身体的反应,偏过头去躲避宣恪的目光,眨眨微红的眼睛,眼泪却落在了床单上。
不是不好,是他的反应太大了。
“我可以学。”宣恪稍稍撑起上身。
“你上哪儿学?”於夜弦被他逗笑了,“你们好学生是不是什么都可以学。”
“勤能补拙。”宣恪认真地看着於夜弦道,“毕竟我打算无师自通,所以只能,拜托哥哥多来情报处喝茶了。”
於夜弦:“……”
他笑不出来了。
“我不!!!”於夜弦悲愤。
情报处约会这种事情,为什么还会有第二次。
“今天可以休息了。”宣恪表示今天差不多了,可以暂且放过於夜弦了。
“我能回家了吗?”於夜弦底气不足。
“不能。”宣恪抿唇,看着像是有了再练习一次的想法。
“好吧好吧。”於夜弦认怂,打算先将就一个晚上,“我睡哪里?”
宣恪指了指他身下的床。
床单因为两人刚才的动作,现在有点皱,於夜弦产生了一丢丢不好的联想,赶紧摇头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你睡哪儿?”於夜弦放眼望去这屋子里没有其他的床,所以他有必要确认一下这个问题。
宣恪又指了指他身下的床。
“会挤的。”於夜弦目光挣扎,其实挤不是问题,主要是他俩现在不宜靠近,实在是很不安全啊,万一他没忍住,把宣弟弟给睡了,那以后怎么办,总不能拔那啥无情吧,那他这间谍还要不要干了。
战争面前怎能儿女情长,於夜弦已经是个不合格的间谍了。
“不会。”宣恪说,“我睡相好。”
“我睡相不好。”於夜弦欲哭无泪。
“那床给你,我看着你。”宣恪想了想,给了个自认为比较合理的答案。
“那我怕是要睁眼到天明。”於夜弦想想就觉得可怕。
床的问题暂且不谈,他又换了个话题:“这是你家吗?”
“是。”宣恪点头。
“你把家就安置在情报处的办公室后面?”於夜弦有点意外了。
丹夏的官员会在外城添置自己的住宅,於夜弦也不例外,他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家搬到了办公室里。
“你上任之前呢?”於夜弦问。
“在外城租的房子。”之后便搬过来了。
於夜弦:“你怎么像是……”
像是不会在这里长住的样子。
人总要有个住处,才能获得应有的安全感,连於夜弦这种隔壁国偷偷潜入的间谍,都懂得利用职权的便利,在丹夏找了住处。
可宣恪却没有,明明他看起来那么热爱权力,在政治斗争中力争上游。
他到底想要什么。
他就像是漂泊至此,在这里暂且停留,转眼间,就会消失不见。
你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於夜弦忽然很想问宣恪。
如果丹夏仅仅是路过,那你又能去哪里。
可是这种末世,每个人的来历,又怎么能说得清。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秘密。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