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东阳的解释非常详细,我也不难猜到了叛逃的缘由。
“见证了外界丰富多彩的生活,岛上的日子,足够让人发疯。”
“他们短暂的自由,是靠岛上其他人的付出换来的,”宋东阳缓慢地停下了车,“将自身的快乐立在他人的痛苦上,这类人,总要付出代价。”
我偏过头,恰好看到宋东阳铁青的脸,按捺不住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笑着问:“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宋东阳抓住了我的手腕,亲吻了我的指尖和掌心,说:“做你应该做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132章
我收回了手,不置可否,转身下了车。
我们的面前是一座西式的庄园,进入大门后,就是一座很漂亮的大型喷泉。我很喜欢它,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宋东阳说:“要不要搬到这里来?”
我没回他的话,因为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给我挖的一个坑。
宋东阳也没再追问,像只是随口一提,我们进了一座哥特式的建筑物,照明的不再是电灯,而是燃烧的蜡烛,猩红的地毯搭配上褐色的家具,总有种正在电影中的错觉——还很像恐怖电影。
宋东阳停下了脚步,很自然地向我伸出了手,我装作没看见,直接略过他向前走了。
绕过长长的走廊,宋东阳带我到了一处通向地下的台阶前,他说:“背叛者被锁在了地牢里。”
“你希望我做什么呢?”我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究竟是严惩背叛者,还是选择宽恕他们,总要给我个选项。
“做你应该做的事。”他给我的答案与之前的如出一辙,却停下脚步,略弯下腰,示意我先行。
我轻咳了一声,顺着台阶一路向下,约莫下了七八十个台阶,终于走到了一座木质门前,刚凑近它,血腥味扑面而来。
我不再犹豫,直接抬手推开了门,门内的景象令我倒吸了一口气——足足有上百人,赤/裸着身体,双手被绳索捆绑着吊在顶棚上,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口,流淌下的血液已经浸湿了脚下与外界走廊同款的猩红地毯。
除了他们外,有上百个身着黑色长袍的行刑人,他们听闻动静,齐刷刷地扭过头,看向了我,又看向了我的身后。
不等我们说什么,他们便跪了下来,烛光下,每个人的容颜都英俊而冷淡。
我对他们身上的气质感到熟悉,略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们和我初次见到的宋东阳很像。
——说不出哪里不对,总之不像个正常人。
我穿过了他们,走到了最近的一个受刑人的面前,他的身上都是斑驳的鞭痕,嘴唇却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我们目光相对,他的眼神初始是呆滞的,却很快迸发出惊人的光芒——他认为我能够救他。
我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问他身边的行刑人:“他犯了什么错?”
“企图逃离岛屿,教唆同伴,窃取资料。”回答我的并非行刑人,而是宋东阳。
“他会收到什么惩罚?”我的声线比我想象中更加冷漠。
“囚禁在这里接受足够的刑罚,之后降级,沦为岛屿上最低级的奴隶。”
“嗯。”
“主人,您可以选择宽恕他,也可以选择宽恕所有人……”
他温声提醒,像是丝毫不介意我的决定。
“没必要,”我打断了他,并没有预想中的犹豫,“他们罪有应得,应该受到惩罚。”
我的确对宋东阳抱有恨意,但这并不妨碍我看清事实,现阶段,我们的处境看似平顺,实则生死都在监视我们的人手中。
这些背叛者,他们如果真的顺利逃脱,会给联盟官员足够的理由,悄无声息地绞杀岛上的所有民众,即使没有顺利逃脱,相信也会为监视者敲响警钟,为宋东阳的计划增加妨碍。
在不涉及到生命的前提下,对他们的任何惩罚都称不上过分,因此,我不能心软,也不能宽恕他们。
我说完了这句话,几乎所有被吊起的受刑者都睁开了双眼,他们盯着我,眼里是明晃晃的仇恨与愤怒。
我毫不避讳地回视他们,说:“失败了就怨恨他人,未免太过懦弱。”
“啪、啪、啪……”
宋东阳鼓了鼓掌,无人应和,他亲昵地搂住了我,说:“我们该回去了。”
“嗯。”我同他一起迈上了向上的阶梯,当我即将离开地道时,身后骤然传来一声哀嚎。
我本能地想要扭头去看,宋东阳却单手扣住了我的后脑勺,吻上了我的唇。
一个吻并不足以让我意乱情迷,却能让我变得冷静,我狠了狠心,向前走了一个台阶,像是在同他说,也像是同自己说:“该回去了。”
当天晚上,我竟然发了热,整个人烧成了一滩浆糊,宋东阳的眉头难掩焦躁,他抱着我,不时地同医生交谈着什么,冰凉的液体通过针管注**了我的身体里,我也顺从地吞咽下了宋东阳递来的各种药水。
高烧持续不断,我的眼前也雾蒙蒙的,偶尔,会有一种接触死亡的错觉。我伸出手握住了宋东阳的手腕,极力睁大双眼,试图看清他的脸,他亲昵地凑了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用迟钝的大脑思考了一会儿,说:“你会给我收尸的,对吧?”
“你在说什么胡话。”他的表情骤然变得超凶,眼底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像个疯子一样。
“我死了的话,会给你带来困扰吧,”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幅狼狈的模样,我竟然还有一丝开心,“你精心筹备的棋子,就这样废掉了。”
“迟睿,”他的双手攥紧了我的肩膀,指甲甚至扣进了我的肉里,“如果你死了,我会让他们都替你陪葬。”
我扯起嘴角,想说他们同我有什么关联,我在意的人,其实只有你一个人啊,但大脑一阵眩晕,还是不甘不愿地合拢了双眼。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睡醒的时候,我是躺在宋东阳的身上的,我略动了动,才发觉我们身体的隐/秘/处正相连在一起,这让我有一点尴尬。
我试图抽出属于我的东西,刚动了一半,宋东阳的手就扣在了我的后腰上,令我前功尽弃了。
他睁开了双眼,用额头贴了贴我的额头,松了口气,说:“烧退了。”
“我昏睡了多久?”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断断续续有两周,都是靠营养液注射。”宋东阳搂紧了我,亲了亲我的额头,“抱歉,不该逼你那么紧的。”
我躺在他的身上,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立刻回他:“你没做错什么,从你的角度来看,我的确需要一次预演,以免出什么差错。”
随着宋东阳行动的深入,联盟的人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们总是要寻找各种契机,想办法瓦解他的势力,令他前功尽弃。
他本身没什么弱点,除了一个我,如果能令我们反目成仇,自然再好不过。宋东阳逼我去岛主的山庄,其实也是为了教育我,让我在真正遇到挑拨和磨难前,有个初级的演练。
但他可能没预想到,我会摒弃了作为人的同理心,直接选择同他站在一线。
他以为我生病,是因为无法承受数百人的直面憎恨,是因为后悔做出不宽恕的决定。
但我自己清楚,我的病是出于恐惧,恐惧于自身的冷漠和决然,在那一瞬间,我想到的,只有我和宋东阳的利益如何最大化,并没有我过去所一直秉持的善良和正义。
作者有话说:
第133章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在床上又修养了半个月,才勉强恢复了健康。
宋东阳给我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衣服,说要带我去看星星。
我已经知道在这座岛上,任何天气的变化都要付出同监管者交换的代价,并不赞同宋东阳的提议。
但他耐心同我解释,这次不过是虚拟的室内投影技术,我略犹豫了下,还是点了头。
我们到了一座圆球状的建筑物前,宋东阳从工作人员的手中接过了一条绑带,同我说:“我帮你系?”
“好。”
我的话音刚落,宋东阳伸手将绑带绕过了我的眼睛,系得不松不紧,我的鼻尖嗅到了松柏的气味,不由问:“你换香水了?”
“并没有,是空气中撒了香薰。”
我透过绑带依旧能看到阳光,但看不到什么景物了,宋东阳很自然地挽上了我的手,引领我向前走。
“为什么要系上绑带?”
“想给你一个惊喜。”
“刚刚松柏的气味,真的是香薰?”
“不然还会是什么。”
我的直觉告诉我,宋东阳在骗我,但已经问了两遍,再问第三遍,总归不太合适了。
我心中有点气,胡乱捏了一把他,他也不知收敛,大方喊疼,倒像我真用了多大力气似的。
我们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宋东阳低声说:“可以坐下了,小心一点。”
我摸索着四周的环境,他却做得更彻底,几乎是半抱着我,将我安置在了座位上。
我坐下来后,又向旁边摸了摸,摸到他也坐下来,方才安心些。他轻笑了一声,反手握住了我的手。
“座椅会上升到合适的高度,你会不会怕?”
“不会。”
他未免对我太过小心翼翼,我又不是瓷做的娃娃。
“好。”
他说完了这句话,像是做了什么手势,我们的座椅果然向上升起,速度一开始很慢,后来稍微变快了一点,但完全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我的耳畔响起了悠扬的乐曲,音质很好,并不像录播的。
我捏了下宋东阳的手,他很“老实”地回答:“我安排了乐队。”
我在那一瞬间,第一反应是略微尴尬,又忍不住捏了下他的手,说:“你像是在拍电视剧。”
“我不太懂,”他的声音很小,却贴着我的耳畔轻轻说,“我不太懂怎么谈恋爱,只能参考下别人的经验。”
于是,他准备带我在乐队的伴奏下,坐在半空看星星?
我想吐槽他的套路实在老套,却按捺不住越来越快活的心情。
座椅终于停止了上升,宋东阳松开了我的手,开始解我眼睛上的绑带——我的眼前一亮,下一瞬,我看到了漫天璀璨的繁星。
我知道这不可能是真实的星星,但不妨碍我为它的美丽而震撼,我甚至有点懊悔自己没带个相机了——我应该拍摄点照片的。
宋东阳轻轻地扯了扯我的衣袖,我扭过头,发现他的手里捧着一个相机,很腼腆似的,说:“我充好电了,内存卡也足够大。”
我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又摸了摸他的脸,这才拿起了相机,开始调试设备、拍摄照片。
照片刚拍了十几张,我的身上多了一个甜蜜的负担,宋东阳紧紧地楼主了我的,将大半个身体强行塞到了我的怀里。
实话实说,他抱着我,我拍摄照片受到了一些阻碍,但我一点也不想提醒他松开我,甚至有些享受这一刻静谧依偎的时光。
在悠扬的乐曲中,在漫天的星光下,我可以短暂地忘记我们的处境、我们的关系、我们的矛盾,单纯地面对真实的自己。
我喜欢宋东阳,是真的很喜欢他。
我拍了一会儿照片,忍不住将镜头向下,偷偷地拍了一张宋东阳的腿。宋东阳没理由看不见,但他装作没看见,很好地为我打了遮掩。
我放下了相机没多久,宋东阳坐直了身体,说:“一会儿还有流星雨。”
我忍不住毒舌了一句:“你还想许个愿?”
“当然要许愿,”他说得一本正经,“你也可以许个愿。”
我刚想反驳说我不信这个,眼前就滑过了一颗流星,很快地,无数颗流星划过夜空——流星雨正式降临。
我甚至没有想起重新抬起相机,反倒是双手合十,许下了心愿——“愿宋东阳一切顺利,这座岛屿能突破桎梏,不再成为牢笼。”
许过了心愿,再睁开双眼,眼前却是宋东阳的眼睛,我惊呼了一声,骂道:“你不要命了?”
宋东阳踩了踩脚下,回我:“我们脚下有透明的挡板,撑得住体重的,我只是突然想吻你,坐着不方便罢了。”
“坐回来。”我低斥道,谁知道那些透明挡板究竟能承载多少重量,他这样脱离座位,简直是在胡闹。
宋东阳非常乖巧地坐了回来,又主动地握住了我的手,问:“你刚刚许了什么心愿?”
“与你无关。”我故作冷淡地回答。
“我刚刚许愿——”
我攥紧了同他相握的手,打断了他,说:“许的愿说出来就不成真了。”
“那我一定要说出来了,”他这时候一点也没有沉稳冷漠的气质了,反倒有一丝调皮,他说,“我向流星许愿,希望你有一天能摆脱这座岛的束缚,重新回归正常人的世界,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
我有些愕然,我没预想到,他许下的心愿,竟然会是这个。
“但我实在是不甘心,不甘心放你走,我是想长长久久地同你在一起的,所以我要把它说出来,这样我的许愿就不会实现了,你也能一直陪着我了。”
他笑得毫无阴霾,没心没肺,看起来无比真实。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他的眼里划过愕然与欣喜,最后变为沉迷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