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家子, 不愧是一家人。
08
“哥,我在说消息之前, 你必须得保证不能激动。”顾无忌冒着暴雨而来,刚坐下,湿淋淋的黑发不停坠下水珠, 被他随意用手捋到后面, 动作潇洒随意, “我也是刚听说的,本不想告诉你,但觉得若瞒着,总有一天你自己发现了,倒要怪我,到时候我可担不起。”
顾葭正襟危坐,脸色微变,一时间脑海里闪过很多可能,被陆玉山握住手后,他转了个方向,同陆老板十指相扣,说:“你说吧,我受得住。”
“乔女士死了。”顾无忌声音冷淡,说这话的时候,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夜空,仿佛天空裂开了一道金色的口子,即将从里面泄出无数洪流。
顾葭一愣,却不知为何,没有太大的感触。
“然后呢?”顾葭声音平静。
“是当时我们天津卫的司机动的手,杀了顾文武后,又杀了乔女士,最终自杀。我知道消息的时候,他们这起事件已经发生了半年之久,又因为到处乱得很,连坟包都找不到一个,我就带回来乔女士的一个首饰盒,是顾家其他人手里买回来的,想着哥哥或许会想要这个冬希,睹物思人什么的……”
顾葭看这那首饰盒,摇了摇头,理智得很:“不必了,人都不在了,思与不思都没有意义。”
一旁的陆老板很想说一说这人前后话中相悖之处,之前还哭着要他永远记住自己,现在却又不去记住乔女士,不过陆老板不想在这件事里面掺和什么,便闭嘴沉默。
09
顾无忌回到隔壁自己家中,身为一个款爷单身汉,满可以在屋子里放十个八个女人,但顾无忌依旧不爱将人带回来,家里还是空荡荡,除了自己就是下人,是完全不打算成家的样子。
他生性风流惯了,红颜知己不少,挤破脑袋想要做顾四太太的人从家门口能排到码头去,但顾无忌打从心里没有这个打算,连孩子都省了,自由自在的像是一阵风,谁都管不了。
然而风也是有家的,他家里卧室也是一张双人床,等着偶尔哥哥和陆玉山闹矛盾的时候,就敞开大门欢迎哥哥过来住,两兄弟躺一块儿,亲亲热热的说说话,一夜便能过去。
他床的另一边仿佛从未为女主人准备,只是给哥哥的避风港,纵然陆玉山那厮很有意见,顾无忌也是不理的,这点程度的关爱若是都不能给哥哥,那他活着实在没有意思。
在告诉完哥哥乔女士的噩耗后,顾无忌就知道总有一天哥哥得找自己哭一场的,果不其然,第三天的夜里,哥哥就来了,从隔壁抱来一个蓬松柔软的枕头,轻轻松松的爬上床,钻进被窝。
顾无忌长手一伸,拉开床头灯,将受伤的哥哥揽入怀里,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对方的背部,说:“哥,我在呢,我在的。”
顾葭紧紧拥抱顾无忌,像是要融入血肉里,不知道生命为何如此短暂,世事无常,他不忿:“无忌,你不要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好不好?我的亲人只有你了。”
顾无忌何尝不是这样?
但顾无忌偏偏要教训顾葭不可,他一面帮顾葭擦眼泪,一面严肃道:“哥,你也知道怕了?当初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候,你做什么叫我忘了你,却叫陆玉山永远记得你呢?你是为了我好,想要我没有负担的活着,可我不愿那样,我也想要永远的记得你,只有记得你才有活着的动力,忘了你,那我是谁呢?你太过分了……竟是想要一个人离开的时候,将我存在这个世界的意义都夺走,只让陆老七永远记得你,太不公平了。”
顾葭抽噎着,湿润的黑色瞳孔满满都是纯净的亮色:“我让陆玉山永远记得我,那是不一样的……我那是惩罚他呢……”
“不是,不是惩罚,对我来说,是自私,你对我无私,我不要你的无私,哥,就像你不后悔让我出生一样,我也不后悔成为你的弟弟,这也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顾葭无奈,笑了笑,说:“那哥哥重说一遍好不好?”
顾四爷立即眉开眼笑,埋进哥哥怀里去,听着哥哥的心跳,也听着顾葭温软迷人的声音:“我亲爱的弟弟,百年之后,不管你先离开,还是我先离开,我们都要永远记住对方,好不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10
离开香港时,顾葭两手一揣兜,无所事事,左逛逛家里一堆行李,右逛逛弟弟家的一堆行李,怀里还抱着个小朋友,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糖葫芦。
初冬,顾葭已然穿得跟球一样圆了,他历来怕冷,搂着小火炉一样的小陆也不禁风,连打了三个喷嚏后便被陆老板和弟弟纷纷勒令坐在火炉前面烤火,整理一下两个男人的小金库。
陆老板的小金库箱子里面一叠子外国银行的兑票,除了钱就是钱,数不胜数,顾葭脖子上还挂着曾经在国内可以随意取用钱财的玉玺呢,只不过这玉玺出了国就不好使了。
顾无忌的小金库箱子里除了一叠银行兑票外,还有一张字条,上头龙飞凤舞四个大字‘哥哥保管’。
后来陆玉山得知此事,‘啧’了一声,当天也往自己小金库箱子里放了一张字条,上书也是四个大字‘宝贝保管’。
11
去往美国的国人很多,一部分想要避战,一部分是想要赚钱,还有一部分是来学习,就连陆玉山从香港带去的人都足够多,好几船,甚至日后议程里,整个陆家都要陆陆续续的去往美国发展造船业。
顾葭看陆玉山一副要过去大展拳脚的样子,很受感染,说:“你过去了,除了造船还想要进军哪一方面的生意?”
陆老板腿上坐着自己这辈子最珍贵的人,随着轮船摇啊摇,两人烙饼一样叠一块儿汗涔涔的对话:“什么都做,如今石油也很赚钱,得想办法分一杯羹才行。”
“那这么多人,大家都住在一起吗?”顾葭其实蛮担心去了国外,不能适应,“好多人都不会外语呢。”
“不会就学。”陆老板冷声说,“学会了就跟我干大事儿,学不会就打杂。”
顾葭哼哼唧唧说:“我若学不会,你也要我打杂去?”
陆老板笑嘻嘻地说:“这哪能呀,我亲爱的顾三少爷想学一个东西,那绝对能成功,就算不成功,也是不用打杂的。”
顾葭笑了笑:“那我学会了,给我安排什么工作?”
陆玉山思索半晌,很不愿意让顾葭出门乱跑,但又不想这样气氛好的时候说出扫兴的话,便说:“以后再说吧,总是让你满意的。”
“真的?你真好。”顾葭抱着陆老板亲了好几口,两人便又继续下一回合的打斗。
后来陆老板领着一群华人定居的地方,被外国人叫做唐人街,陆老板本人不住在那里,但却被称为唐人街的龙——外国人只知道中国最厉害的动物叫做龙,所以称呼陆老板那庞大势力的家族叫做龙会,头目叫做龙,龙的爱人,叫龙夫人。
于是,热爱拍照的顾葭到底是有了两份工作,主业摄影师,副业龙夫人。
12
“这一天天的,什么玩意儿?为什么不叫我龙的男人?”顾三少爷某日在饭桌上和陆老板抱怨道。
陆玉山哈哈一笑:“我叫你龙的男人吧,别不开心了。”
陆成琳和他爹一个德行:“我也叫!哈哈哈哈”
顾葭恼羞成怒:“都闭嘴。”
二陆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乖乖闭嘴。
第234章 番外2.1
01
玛丽亚今年四十一岁, 和丈夫金装打扮一番后,踏着红色高跟鞋坐上了劳斯莱斯轿车, 后座上是她美丽的十八岁女儿安妮, 一家三口正前往陆先生的豪宅,期间, 窗外风景优美,刚入夜, 天空上有一大片的火烧云, 就像玛丽亚那火热的心一样, 无法平静。
玛丽亚是衣柜制造业巨头的女儿, 五年前在高级卖场结识了密斯顾, 多年来和密斯顾建立了友好的感情,并借力将自己的丈夫尤金推上密斯顾的各种舞会酒会, 与龙会的陆先生取得生意来往。
玛丽亚是家中的大功臣,因此这几年来她在家中说话的分量比任何一位当代女性在家中的地位都要高许多。
她此刻正看着自己手上漂亮的钻石戒指,一面欣赏,一面对后面坐着的女儿安妮说话:“一会儿见着密斯顾, 要好好打招呼, 不过你还是孩子,也不会叫你总守在前面,你得和陆先生唯一的继承人建立友好关系。我亲爱的安妮, 你已经长大了, 不要放弃摆在你面前的机会, 那位十七岁的少爷不比你学校的男同学差, 哪怕是长相丑陋了些,但身世显赫,陆先生日后所有的船厂、油田、银行、酒店,都是他的,只要嫁给他,你一辈子都不必担心会破产露宿街头,和那些贱民为伍。”
安妮是有着一头金发的女孩,丰满、漂亮、白人,从小拥有幸福的一切,对黄皮肤的唐人印象很刻板,并不能想象那些偷渡来美利坚做最低贱工作的,只比黑人好那么一点点的黄皮人究竟哪一点让母亲这样赞美。
她一直在祖父那边上学,偶尔回来一次,便耳朵里都是母亲对那陆家鼎盛之势的赞美,她回到学校后也做过调查,询问过同学,评价褒贬不一。
但危险时一定的,巨富也是绝对的,唯一让安妮忐忑的,只有那位继承人的容貌,母亲说只有一点丑陋,不足顾虑,但安妮很在意,她光是想到自己以后若嫁给一个丑陋的怪物,便生不如死。
“我知道了。”安妮心里有自己的打算,但还是很好奇陆家的酒会是什么样子,能够跻身上流社会的黄种人,不管身上背着多少血腥暴力,都不能否人他们的能力,安妮想知道一手创造了龙会的陆教父是什么样子。
02
精美的欧式小城堡建筑耸立于纽约市区距离自由女神像不愿的高端社区内。
轿车络绎不绝进入一道雕花铁门,有十几个车童负责将停在大门口喷泉处的轿车开走,安妮随着家人刚下车,便被整个豪宅的氛围给震撼住,蓝色的眼睛生出一些无法控制的赞叹,跟着家人一同登上阶梯,和其他前来参加酒会的名流们走入这座奢侈的建筑内。
地毯是昂贵的手工地毯,两旁的长桌摆放着价值上万美元的珍贵佳肴,美酒不限量供应,来往之人皆是气质不凡的非富即贵者。
安妮在这么多人当中,原本的自傲渐渐消失,反而产生一种微妙的自卑,她认为自己不该穿这条裙子来,和其他人身上的裙子比,自己这条简直就是地摊货,其效果和没穿差不多。
她很难过,打算缩在酒会角落里默默端了一杯红酒,假装冷漠不在乎任何人。
可她大约是太急切的逃避这里,没有看路,转身的时候一下子撞到别人怀里去,酒撒了人家一身,酒杯也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安妮话还未说完,抬头便看见一个极度俊美强大的男士,男士身着昂贵的三件套西服,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黑色礼品盒,身后是两名健硕的白人保镖。
男士身高大约在一米九,不到四十岁,黑发黑眼,肩宽腿长,视线锐利,充满神秘的东方魅力。
安妮红了脸,连忙嗫嚅着嘴唇低头说:“真的很抱歉。”
“哎呀,安妮快和陆先生道歉!”一旁本来在和其他贵妇聊天的玛丽亚登时大惊失色,小跑着过来拉着安妮的手与陆玉山道歉。
陆先生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红酒污渍,略微皱了皱眉,但却没有怪罪什么,只是用英语说了一句:“不碍事。”然后又对周围人说,“我上去换一身衣裳。”,便款款离开,由陆先生十七岁的继承人陆成琳担任主人的角色,站在无数名流之中,在万众瞩目之下和年长他许多的其他男士流利交流。
陆成琳看了一眼那个红着脸的安妮,轻易窥见少女掩藏不住的心事,虽根本不在意,不过陆成琳到底还是摸了摸下巴,找了个借口到二楼去和准备隆重登场的顾葭说一说此事。
03
二楼的装修与一楼相比,更为华丽,无一处不充满艺术感,墙壁上更是裱了不少照片,都是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是顾葭的作品。
陆少爷举止优雅的敲了敲门,得到一声请今后,在衣帽间找到了正在换衬衣的男人。
男人背对他,身材颀长秀美,骨肉匀称,背部尤为美丽,每一次抬手动作都牵动背上那薄薄皮肤下骨骼与纤细肌肉的舞蹈,呈现出一幅幅振翅蝴蝶般的美妙错觉。
陆成琳脚步顿了顿,目光深远。
04
“爸,你还没有穿好?”大约从十岁起,就被陆玉山训练得能够轻易掩藏情绪的陆成琳走到顾葭身边,熟练地帮忙给顾葭整理衣物,然后又挑了一条银色暗纹的领带出来对顾葭说,“爸,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被叫做‘爸’的顾先生今年四十五岁,然而瞧起来偏偏不像四十五岁的人,皮肤还很嫩,脸上只眼角有一点皱纹,笑起来尤为漂亮,像是璀璨的夏花。
陆成琳很少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人,因为这个词明显更适用于女性,可奇怪的是放在他爸爸身上却没有任何不妥,这人的的确确是漂亮得过分,从眉眼到丰软的唇,从圆润的肩头到细腻白皙的小腿,每一处都仿佛是造物主献给世间的礼物,只不过这份礼物被一个人独占了。
“很好看,就这个了。”顾先生笑着站起来,让优秀的儿子给自己系上领带,一边仰着那纤长犹如天鹅颈的脖子,一边说话,“都是我睡过头了,也没有人叫我起来,酒会都开始了我居然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