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外面冰天雪地,可江慎仍旧觉得心中烦闷,他剑眉紧缩,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片阴影里。闻澈的房间与他隔了一间,从回来到现在他好几次都想出门去找人,但又强压下了那股念头。
手机微信点开又退出,也没能打出一句完整的话,到最后索性扔到一边看也不看。
没一会儿,水声停了,浴室的门被拉开,白书意穿着毛茸茸的睡衣出来,站在沙发边上不知所措。
江慎抬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你...你还穿小白兔呢?”
“啊?”白书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睡衣,珊瑚绒材质,做成了萌萌的小白兔样式,背后的帽子上还有一对兔耳,这是他妈给买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高二学生了,不能穿这种小孩子才会穿的衣服了之后,白书意在江慎笑吟吟地目光里红了耳根:“这...我也没带别的啊。”
急匆匆地就被拽上车,然后回家收了几件衣服,他连想都没想就把这件睡衣带上了。
“没事。”江慎坐在沙发上冲他笑了笑:“挺好的。”
白书意在他旁边规规矩矩地坐下,老实巴交的点了点头:“哦,好。”
“你干嘛那么紧张?你以前没这么怕我啊?”江慎回头看他:“我又不揍你。”
“不...不是这个!”白书意摇了摇头:“其实,你们带我玩儿我是很开心啊,但是我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就是奇奇怪怪的。”
白书意从小到大都挺软,上小学那会儿因为个子太小没少被班里的其他男生欺负,初中的时候因为孟钦时他们的缘故稍微好了一点儿,因此他就变成了孟钦时的小跟班。
可后来分别去了不同的学校读高中,再加上现在孟钦时身边跟着那样一位冰山大美人,白书意就不敢再靠近了,生怕被人误会。
谁知道江慎突然来这么一出,他也很无奈啊。
江慎注视着他,对上白书意那双小兔子似的干净清澈的眼时轻轻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啊,让你为难了。”
“哎,也没有。”白书意摆了摆手,目光落在电视上,盯着屏幕上那个正在努力奔跑获得名次的男艺人:“其实,我就觉得你和闻澈是不是得好好谈谈,这样也不太好,我是没什么关系,可他应该挺生气的吧。”
毕竟白书意也是第一次看见江慎这么对闻澈,以往江慎只是嘴上说得不留情面,可实际上并不会真的对闻澈不管不顾,闻澈喜欢的东西他事无巨细全部记得一清二楚,闻澈想要去做的事情他都会陪着他去做。
闻澈闯了祸,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替他解决,即使是闻澈有错在先,他也会选择站在他那一边。
护短就护短吧,他护惯了——
江慎低着头,轻不可闻地叹出一口气:“他总得长大,我不可能一直这么惯着他。”
“可你喜欢他不是吗?”白书意脱口而出。
江慎身形一顿:“什么?”
“啊...哦...那个......我是说......”白书意反应过来,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解释不清楚,恨不得自打嘴巴:“我就随便说说,你不要在意,可能是我......”
“你说的没错。”江慎打断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腕处的手表,那是去年他生日的时候,闻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虽然那傻狗可能不懂送手表有什么寓意:“连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看不出来。”
江慎说这话时眼神有些暗淡,语气里带着几分晦涩。
白书意清了清嗓子:“那个,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你,但我觉得...他对你也不是完全......完全没有感觉的。”
“咳——!”孟钦时在闻澈惊世骇俗的言论里狠狠地咳了一声,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你...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闻澈的声音放大了一倍,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闭着眼睛冲孟钦时的耳朵大喊:“我说他追白书意!还不如追我!我不比他好吗?!”
江慎收到了一条微信,他点开发现那竟然是来自秦锦,并且还是一条语音。他和秦锦加微信的契机源于某一次出去吃饭,也不知道怎么就互相留了个联系方式,但一直都没有过任何对话,这还是他俩的第一条消息。
江慎点开了语音,闻澈中气十足的声音立刻在房间里回荡开:“我说他追白书意!还不如来追我!我不比他好吗?”
“呃......”白书意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十分尴尬的扭过头看向江慎,表情有些复杂。
“你别误会!”江慎赶紧解释:“我不是要追你。”
白书意赶紧摆手:“我没有,我没有,我没误会你放心!”
“他...他乱讲的,我过去找他去!”江慎抓着手机,迫不及待的就要出门。
白书意点了点头:“你...你慢走啊……”
等到人离开,他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认为自己应该出去走一走透透气,这一晚上他经历了太多事情,幼小心灵受到了伤害。
走出房间,沿着走廊散步,穿着大白兔睡衣的白书意看上去就像个小朋友。大雪过后,星空似乎格外璀璨,一轮弯月悬挂在半空中,他突然觉得这里的空气还不错。
顺着楼梯往下走,没走几步就听见了几个人交谈的声音,有说有笑地冲着这头来了。白书意下意识地回头,只见几个人簇拥着一个高个子的年轻男人朝自己这边走来,他们身上穿着酒店提供的浴袍,看样子是打算下去泡温泉。
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笑起来时宛如新月,浴袍下露出一小片肌肤,雪白而结实,还有十分漂亮的锁骨。
他一开口,白书意就觉得这人的声音有点熟悉,总觉得在哪儿听过。
“哟,你是......”男子在他面前停下,笑吟吟地打量着这个穿着毛茸茸兔子睡衣的小孩,弯下腰来压低声音问道:“你不是我的小粉丝吗?”
“什...什么?!”白书意磕磕巴巴,在人凑近时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这人身上带着一股清新的薄荷味道,很好闻,但这样突然的靠近会让白书意感到不自在。
男子的同伴冲他比了个手势后先离开了,空旷的走廊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不记得我了?”男子冲着他眨了眨眼睛:“那天,我给你签了十本书呢。”
那天,签了十本书。
白书意啊了一声,指着眼前这个男人道:“你你你...你是X先生!”
事情还得追溯到白书意给孟钦时在图书馆补习那天,在人走后,白书意抱着厚厚一摞的书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去该留,原以为签售结束打算离开的X先生一抬头就看见了这个小孩。
他抱着足足十本书,站在不远处东张西望,一时间X先生竟然不知道这小孩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粉丝。
“喂,你签不签名?”X先生笑吟吟地开口。
白书意转过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对上人视线,X先生戴着黑色口罩,眼眸里盛满了笑意,看上去十分和蔼。白书意想了想,还是一步步走过去把书放在了他面前。
“我签呀。”白书意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嗯...:”X先生重新坐回来,握着笔抬头看他:“给你牵什么?你最喜欢哪本?”
白书意愣了愣神:“啊?什么?”
“你最喜欢哪本,我就给你签哪本。”X先生耐着性子解释道:“一人签一本的。”
“可是......”白书意咬了咬嘴唇,面露难色,最后用蚊子哼哼似的声音询问道:“能不能全签了啊?”
“嘘——!小点儿声。”男子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放到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姿势:“我叫纪明司,不要在这里叫我X先生,被围堵怎么办?”
“呜呜呜呜呜!”白书意听话地点点头,指了指他捂住自己嘴巴的手,示意他松开。
纪明司左顾右盼了一阵,确定他是一个人后问道:“小白兔,你怎么一个人,未成年出门都没有家长的吗?”
“我和我朋友一起来的,而且,我不叫小白兔!”白书意壮着胆子冲人嚷嚷。
“哦——”纪明司拖长了音调,唇角上扬,眼底倒映出白书意那张过分秀气精致的娃娃脸:“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白书意。”
“姓白?那不还是小白兔嘛。”纪明司剑眉一挑:“从今天起,就叫你小白兔了。”
“我不叫小白兔!”白书意又重复了一遍,一张脸涨得通红。
“小白兔,你去泡温泉吗?一起啊?”纪明司装作没听见,笑眯眯地冲人发出邀约。
“不去!”白书意气鼓鼓地说道,然后转身往楼上跑:“我要回去了,再见!”
纪明司站在楼梯口,仰头看着穿着大白兔睡衣啪嗒啪嗒往上跑那一团背影,冲着人朗声笑道:“晚安明天见啊,小白兔。”
白书意停顿了一下,下一秒如同离弦之箭,嗖的一声跑没影了。
第57章 双保险,谁不喜欢呢?
“秦锦,秦锦……”
秦锦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见孟钦时的声音蚊子似的嗡嗡嗡在他耳边环绕,他本就有起床气,再加上昨天夜里实在是睡得不好;江慎火急火燎的从隔壁房间过来,和闻澈两个人闹个没完;期间闻澈哭丧着脸非要拉着孟钦时给评评理。
于是他从自个儿穿开裆裤开始一直数到了现在,说自己对江慎多么多么好,简直是新一代三好兄弟,感人肺腑应该要写下三千字文章宣扬的那种。
“我的那些限量版变形金刚!别人谁敢碰?谁敢?!”闻澈的语气十分不满,漂亮干净的眼眸里写着放大加粗的我很委屈,转头看着江慎:“连我哥都不能碰的宝贝,我都给你玩了,我对你还不好吗!还不够好吗!”
江慎坐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茶几上那一排的啤酒瓶问道:“你们谁给他喝酒的?”
“别看我,不关我的事,他自己叫的客房服务。”孟钦时无辜的摇了摇头。
将喝多了的闻澈弄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一点多了,秦锦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按照他的生物钟,一般来说十一点他就已经困了,一沾枕头就能睡着的那种困,可今天他被唧唧喳喳的闻澈吵得根本睡不着觉,即使隔着门也能听见客厅那头的动静。
而这会儿,孟钦时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还敢在他旁边吵吵嚷嚷,简直是嫌命长。秦锦深吸了一口气,把蒙过头的被子掀开,一双眼几乎可以喷出火来。
“大清早五点钟你想干什么?”秦锦问他。
孟钦时指了指窗外,明晃晃的笑眼在台灯下格外温柔:“我们去看日出啊?昨天酒店经理跟我说,前面那座山上的日出可美了。”
“不去!”秦锦转了个身背对着他,裹上被子继续睡觉。
“去吧去吧……”孟钦时连同被子将人一把搂住,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来回磨蹭着:“真的特别好看,而且那座山上有一个情人崖,据说一起去过那里的情侣就永远都不会分开的。”
情人崖,听起来就是封建迷信。秦锦默默地腹诽道。
“不去,你再吵我试试?”秦锦懒得跟他废话。
孟钦时长叹了一口气,只能取消这个他从昨天中午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就开始谋划的计策,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他走之后,秦锦也睡不着了,听着浴室那头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秦锦坐起来扭亮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床头柜上放着酒店提供的笔记本和笔,有翻阅过的痕迹,秦锦拿过翻开。
这熟悉的字体,熟悉的语气,还有一看就是孟钦时那个满脑子言情小说的蠢蛋才会想出来的蹩脚计划,秦锦都不需要多加思考。他就说为什么昨天下午这人一个人猫在卧室里鬼鬼祟祟干什么呢,搞了半天是在计划这个。
五点起床,然后一起出门,一定要记得给秦锦戴厚围巾和帽子,山上特别的冷,可以抄近路上山,先去情人崖,在那棵树上绑红绳,然后再去看日出。除了这几句简单文字以外,还有孟钦时亲手绘制的上山地图,画得歪歪扭扭,秦锦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是个什么路线。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孟钦时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从里面出来,却看见秦锦已经起了床在穿衣服,原本黯淡的双眼一下子被点亮了,他扔下头上顶着的毛巾凑过来笑眯眯地问道:“你怎么起这么早?不再睡一会儿了吗?”
秦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要去看日出?”
“啊?!”孟钦时愣了一下,唇角上扬形成一抹明媚的弧度,迅速点了点头:“去!走,现在就去!我给你准备一下!”
随后,这人一阵风似的从他面前扫过,秦锦回过头看着他;孟钦时就像一只兴奋过头在屋子里撒欢的金毛猎犬,摇着尾巴准备着各种东西,能用的不能用的一股脑往背包里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第一次出门郊游的小学生。
冬日的天本来就亮得比较晚,两个人出门时,这座城镇仿佛还沉在睡梦中一般。酒店值班的服务生正在清理门口的积雪,看见人出来笑眯眯的打招呼。沿着唯一一条出去的路往外走,交织在一起的身影被路灯拉长,一夜大雪后的道路被他们踩出了一串串或深或浅的脚印。
孟钦时的体力一向充沛,即使晚上睡得再晚,第二天早上只要起了床就能生龙活虎;而秦锦,本来就没睡好,再加上他向来就懒得动,能静止绝对不会多动一下,刚爬到半山腰呼吸就变得粗重起来。
孟钦时一手拿着从酒店前台借来的电筒,另一只手拉着秦锦:“你看,我觉得我们再走十分钟就能到那个情人崖,我保证,咱俩一定是今天来这儿的第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