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女人嘟起的嘴巴越来越近, 褚漾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脸色白得可怕,顿时也顾不上对方是个女人,伸手用力一推。
女人惊叫一声,居然直接被他推出两米远,然后重重撞上后面的垃圾桶。
“砰咚——”
这是脑袋磕在垃圾桶上发出来的声音。
褚漾嘶了一声,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他愣在原地,怔怔望着狼狈倒地的女人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
只见她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忽然感觉额头上一股温热,伸手一摸。
满手的血。
鲜血从刚才磕破的伤口里涌出来,顺着她的脸蜿蜒往下……
女人没哭没闹,一脸懵逼的看向站在褚漾面前的高大男人,那个男人穿着黑衣黑裤,他的脸色比他们头上的天空更加阴沉。
刚才就是这个男人突然抓住她的衣服,并单手把她甩出了两米远。
女人注意到男人眸子里的郁气,一瞬间酒醒了,也吓得浑身都在发抖。
褚漾顺着女人的目光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过来的陆修远,他这才意识到,那个女人不是被他推出去的,而是被陆修远抓着衣服扔出去的。
“陆老师……”褚漾有片刻的呆滞,随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抿着唇转身就走。
可惜他走了不到两米,就被从身后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来的陆修远抓住了手腕。
褚漾想挣扎又不敢挣扎,转过头,眼角发红的看着陆修远,声音都在发抖:“你、你放开我。”
“不放。”
“你放开……”褚漾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哀求。
“褚漾。”陆修远叹息,态度也软了下来,“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褚漾看着可怜兮兮,张嘴就拒绝得相当干脆:“不行。”
陆修远:“……”
下一秒,他咬牙道:“不行也得不行。”
这时,之前羡慕过褚漾的那位大哥气急败坏的凑了过来:“诶诶诶,兄弟,你怎么能对女人动手呢?你没看见那个女人的脑袋都磕破了吗?”
陆修远冷飕飕的扫过去:“没有。”
大哥猛地一噎,缩了缩脖子:“没看到就算了呗……”然后脚底抹油的跑掉了。
褚漾:“……”
陆修远重新看向褚漾:“你家在哪儿?”
褚漾抿着唇,一声不吭。
陆修远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便不想再等下去了,扯着褚漾的手腕,随后径直朝着褚漾所住的单元楼走去。
褚漾心知这次躲不了,只好磨磨蹭蹭的跟着陆修远走。
十多分钟后,两个人在褚漾租住的房子门外站定。
褚漾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原、原来你知道我住在哪里,那你刚才还问我。”
陆修远回答得相当淡定:“我以为你会主动带我来。”
褚漾没说话,从背包里摸出钥匙打开房门,他和陆修远刚走进去,就看到住在他隔壁的男人从房间里走出来。
那个男人似乎才从被窝里爬起来,随便往身上披了件外套,搓着手臂急匆匆的往卫生间跑去,撞上褚漾和陆修远时,男人对褚漾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于是褚漾看清楚了,男人外套下的上半身光着,上面布满了暧昧的红痕。
褚漾表情变得尴尬起来。
男人自然察觉到了褚漾的目光,下意识扯了扯身上的外套,稍微掩饰的对着褚漾笑道:“正常夜生活,别介意。”
褚漾:“……”
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两个字:“没事。”
话音刚落,男人那房门半掩的房间里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女声:“老公,你室友回来啦?我还想去上个厕所呢,身上全是汗水,黏死了。”
褚漾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再也听不下去了,甚至不敢回头看陆修远的表情,埋着头一个劲儿的冲回房间。
他住在次卧里,尽管房间的面积不大,却是五脏俱全,床和书桌椅子以及衣柜等家具一并备齐了,褚漾拿了两张椅子在桌前放好,率先坐下。
陆修远跟在后面走进房间,就看到褚漾已经正襟危坐,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表情十分严肃的看着他。
一时间,陆修远有点想笑,好歹忍住了,随之涌来的就是心酸。
他和褚漾才半个月不见,可是他感觉他们仿佛分开了几十年。
褚漾不在的日子里,时间太难熬了,他甚至是数着秒数过日子,很多次他都忍不住想放下手中的一切跑来找褚漾,但他又害怕褚漾像上次那样逃跑,于是他只能压下几乎将他逼疯的思念之情,加快速度完成手上的事。
陆修远在褚漾面前坐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褚漾磕磕绊绊的说:“陆老师,我已经知道您母亲和您家人的态度了,我不想让您为难,也不想让您母亲和您家人为难,所以我今后会当做从来没有认识过您,我不会打扰您的生活,更不会对其他人讲述我们之间的事情,今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可是您对我的帮助,我也永远铭记在心。”
虽然这番话说得结结巴巴,但还是被褚漾顺利的说完了。
陆修远听得眉头直皱。
他怀疑褚漾早就猜到自己会来找他,也早就做好了和他诀别的准备,所以才准备了这么一大段向他告别的话。
陆修远掀了掀嘴角,笑容有些苦涩:“我是有点为难……”
褚漾垂下眼睑,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安的交握着,房间里的灯光不是特别明亮,褚漾苍白的脸在光与影之中,显得分外落寞。
“但是……”陆修远冷不丁转了话题,“我心甘情愿。”
褚漾明显愣了一下,他没听明白陆修远话里的意思。
陆修远倾身扶住褚漾的肩膀,逼迫褚漾抬头直视自己的眼睛,他从褚漾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以及涌动着的忐忑。
“褚漾,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认识你,相反,能够与你相遇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不相信我能勇敢的迈出这一步,是你给了我反抗的勇气。”
褚漾听得懵懵懂懂,呆呆的看着陆修远。
陆修远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诧异又有些无奈:“你都不看新闻吗?”
褚漾仍旧一脸懵:“什么新闻?”
“我已经和陆家决裂的新闻。”
这下褚漾彻底懵了。
陆修远也不说话,也就这么等着他反应过来。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足足过了两三分钟,褚漾才从一片迷雾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他脸上和眼睛里无不充斥着震惊,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我已经和陆家决裂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是陆家人了。”陆修远顿了顿,又说,“当然,我还是姓陆,只是我和那些人口中的京城陆家不再有任何瓜葛。”
褚漾呐呐道:“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
想到这里,褚漾大惊失色,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不过陆修远眼疾手快的按住了他的肩膀。
“和你的关系不大,是我个人原因罢了。”陆修远像是猜到了褚漾在想什么,温声细语的解释道,“我在很早的时候就厌倦那个家了,对我来说,陆家不像家,更像是我爸的寝宫,里面住着各种女人,勾心斗角,争夺我爸的宠爱,至于我们这些儿女,还真是可以用足球队来形容。”
说到这里,陆修远被自己的形容逗笑了,扑哧一声笑出来,可惜他眼底是一片冷然。
褚漾一瞬不瞬的看着陆修远,他看着陆修远脸上虚假的笑容,忽然感到很难受,好像心脏被人活生生的拧了一圈一样。
陆修远继续说:“自从我有意识开始,就要学着防备我的兄弟姐妹,他们不只是想要我从陆家退出去,有时候更是想要我的命。”
褚漾吓得抖了一下。
“没事。”陆修远连忙停下这个话题,轻轻拍了拍褚漾的背安慰道,“已经过去了。”说完还状似轻松的笑了笑。
然而褚漾怎么也笑不出来,还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无法评判陆家的家事,只能保持沉默,埋头抠了半天的手指,小声说道:“刚才你和我说的这些,我不会说出去的。”
陆修远不解,疑惑的嗯了一声。
褚漾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开口:“以后你要是觉得难受的话,就来找我吧,我可以做你忠实的听众,我的嘴巴很严,这些事情只有你知我知,绝对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
闻言,陆修远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古怪了,他这才意识到——敢情褚漾以为他只是想找个地方诉苦。
这个想法让陆修远哭笑不得,扶住褚漾肩膀的手指不断收紧,直到捏得褚漾疼得皱眉时,他说:“我之所以来找你,主要不是为了跟你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褚漾茫然的眨了眨眼。
陆修远:“我是有其他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
褚漾的话音刚落,陆修远抓着褚漾肩膀的两只手忽然往上移,顺势捧住了褚漾的脸,紧接着,他凑过去……
第52章
[1.告白]
褚漾还沉浸在刚才的悲伤情绪中。
他还以为陆修远又会说起关于陆家的事, 哪知道当他有所感觉时, 一张温热的唇已经贴在了他的嘴巴上。
褚漾惊了。
在这一瞬间, 仿佛有一簇簇火花在他脑海里升起, 然后砰砰砰砰扎成一片, 整个脑海里全是绚烂绽放的火花。
就像元旦那天晚上看到的烟花大会一样。
褚漾的思绪断了足足五秒钟。
就在这五秒钟内,没有被他推开的陆修远犹如得到了他的默许似的,用舌尖轻轻撬开了他的齿关, 一点一点的往里推进。
褚漾:“……”
褚漾很想推开陆修远,可是他的身体仿佛被定住了一样,四肢不能移动分毫, 甚至连眼珠子都不能动一下, 直勾勾的盯着陆修远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陆修远的吻技不好,褚漾又像个僵尸似的, 以至于两个人接起吻来磕磕绊绊, 进行得一点也不顺利。
可是陆修远的呼吸滚烫,喷洒在褚漾的鼻尖和皮肤上, 那几块地方好像要烧起来, 还有被陆修远捧着的脸也烫得吓人。
褚漾的身体有点发抖。
他的手在陆修远胸膛上虚虚推了两下,没有推开。
其实他有力气把陆修远推开。
只是他没有这么做。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修远还是没有放开褚漾,他低声喊着褚漾的名字,低沉的嗓音里夹杂着浓浓的**, 好似一团火在褚漾耳边燃烧。
褚漾被吻得昏昏沉沉, 差点找不着方向, 他脸颊染上了一片绯色,不好意思做出回应,就在这时,他感觉到陆修远的手摸索到他腰间。
“啊,唔……”褚漾轻呼一声,结果下一秒又被结结实实的堵住了嘴巴,他微微睁大眼睛。
“褚漾。”陆修远低喃着他的名字,好听的声音宛若带着致命的诱惑。
可褚漾压根听不进去他的声音,已经被他的动作吓得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匆忙之下一把抓住身后还想深入的那只手。
由于褚漾用力过猛,指甲几乎要掐入陆修远的皮肤里。
疼得陆修远蹙了蹙眉。
“别……”褚漾全身软弱无力,身体的大半重量都靠在陆修远身上,他声如蚊呐,“别这样……”
听到褚漾近乎哀求的声音,陆修远的理智也逐渐回笼,他忙不迭收回手,沉吟片刻,才缓声道:“抱歉,我刚才情不自禁。”
褚漾摇了摇头:“我就是还没有做好准备。”
陆修远本以为褚漾反应这么激烈是以为排斥,因为不喜欢自己对他这么做,要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这会儿冷不丁听到褚漾的解释,他愣了良久,眼里的失落还没散去,表情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惊喜覆盖。
褚漾这话的意思是……
已经接受他了?
陆修远乐得像个情窦初开终于追到喜欢姑娘的年轻小伙,又有些紧张无措,连双手怎么摆放都不知道了。
饶是他没日没夜的忙了那么久,终于和陆家划清界限时,也远远不如此时此刻这么高兴。
不……
应该是回顾他走来的二十八年里,从未有过像刚才那样跌宕起伏的心境,像在坐过山车,把这辈子的喜怒哀乐全是品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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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的晚上,外面大部分餐厅已经关门了,外卖平台上只有寥寥几家餐厅还在顽强的抗争着,陆修远干脆又把之前合作过的阿姨请了过来。
由于房子里的厨房共用,卫生条件不怎么好,褚漾也鲜少在这里下厨,冰箱里几乎没有他买来的食材,于是阿姨直接去陆修远的家里把饭菜做好了,放在保温箱里带了过来。
阿姨敲门前特意给陆修远打了个电话,褚漾赶紧跑去开门。
提着几个保温桶准备往回走时,就碰到了从主卧出来的女人,此时的女人已经换上了毛绒绒的睡衣,额头上的伤口经过处理,缠上了一团厚重的纱布,看起来有点可怜。
褚漾感到心虚,不敢看女人,埋着头就要往房间里去。
结果才走到一半,就被女人拦住了去路。
女人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妩媚动人的笑容,她恶狠狠的盯着褚漾,似是有些害怕,不过还是鼓起勇气说道:“看医生加上误工费还有精神损失费,一共十万块钱,你赔还是你朋友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