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一个半月不见,我再不出现就太不孝顺了,我准备去医院看看他。难为老头子了,在医院躺了一个月,他有这兴趣爱好还读什么古代文学,从电影学院出来到他这个年纪怕是能拿小金人和大满贯。”桑野说,“我甚至能想象到桑秦会怎么和柏婷荷解释——”
“我们是夫妻,是一体的,我的就是你的。”桑秦握住柏婷荷的手。
柏婷荷已经不是年轻时候淳朴天真的她,柏婷荷下意识想抽回手,她有些害怕。
甜言蜜语让她觉得害怕,因为这样的甜话意味着她身上还有可待压榨的价值。
可她面对的人是桑秦,是她的丈夫,是她曾经也简单真挚喜欢过的人。
桑秦曾是她就算披上插足者的骂名也想要与之在一起的人。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些被困在广州出租房里的浪漫和甜蜜,那些来自于南下奋斗者的挣扎和无奈,都被柏婷荷看在眼睛里。她和桑秦在一起的时候桑秦并没有十分富有,柏婷荷看中的也不是他的钱。
年轻人身上总会有迷惑住无知猎物的闪光点,那是架在枪上的瞄准镜,在阳光底下微微反着光。
直到婚姻降临,自由的小保姆头顶“哐当”砸下一顶粗铁巨笼,阴冷的蛇攀住笼子,柏婷荷什么都不知道,她吓坏了。
婚姻能撕裂一个人的真相。
没有什么比看着你爱的人流露出他真实的丑恶更让人觉得难以接受。
桑野的妈妈接受不了,所以她连带着连生活也厌恶,生活欺骗了她。
当初柏婷荷也曾动摇过,在她看见了桑野的妈妈之后,她觉得自己被耍了,被桑秦拿捏,她很难过,对桑秦也十分怨怼。
可桑秦低头向她妥协,给她送花,帮她家里做事,带她去约会,然后牵她的手。
爱情遮蔽双眼。
“它薅了羊毛挖了墙角,看见了丑恶却给丑恶放行,一叶障目。时空摇摇欲坠,而陷入恋爱的人还要高呼:我们是永恒的!”桑野坐在车里,街对面就是一家私立医院,很明显,是桑秦的。汽车停在这里有一会儿了,林烝开的是一辆很低调的车,桑野手里还拿着一束康乃馨。
林烝抬手揉了揉桑野的头:“去吧。”
桑野想到一会儿要见到桑秦,他就非常不愉快,挑刺说:“你别忘了我们一年一期的约定,别总动手动脚的,不然明年让你全年都下不了床。”
林烝笑说:“那你要加油。”
说着他把手放到桑野肚子上:“你的腹肌少了两块。”
桑野被养胖了,他恶狠狠地推开林烝的手拉开车门:“滚蛋!”
林烝目光柔情地对他笑,桑野撑着车窗又探进头来,两人接了一个短促而深入的吻。
像是为彼此打气加油一样。
桑野走进医院,从咨询台处找到了桑秦病房的位置所在。
咨询台一再确认他的身份,给桑秦病房里打了个电话。
那头接电话的是桑秦的助理,桑野吊儿郎当地走进病房的时候桑秦坐在床上玩扑克。
四张牌,24点。
这曾经是桑野幼时最爱的游戏之一,因为那时候他比不过他的父亲,总对父亲有一种畏惧和敬意。
这种敬意让年幼的孩子心生依赖,并且怯怯地推过去一碗甜豆花。
1,5,8,12,桑野只扫过一眼,淡淡说:“(1+5)*(12-8),爸爸我们谈谈。”
桑秦收起扑克牌,一言不发,套间病房里是重新闹翻和紧绷起来的父子关系。
“爸爸?”桑秦鼻梁上架着眼镜,他把扑克放在一边,冷笑说,“桑总,我当不起啊。”
桑野也不愿再和他维持一派和睦的假象,这已经没有外人,就连助理都已经退出门外。
“那最好,”桑野说着把花随手扔在旁边,“你看上去气色不错,我还以为你得绝症了呢,那我可是要笑死了!”
桑秦目光锐利地看着儿子:“要是死得早,你不就拿不到我的遗嘱了么?”
“说得好像谁稀罕一样,”桑野拖过旁边的单人沙发往里一坐,若有所思说,“一份遗嘱而已,就能换十四亿三千三百万,划算呐……”
桑秦气得把床头的东西都一股脑儿扫落,瓷片碎裂的声音和各种大小的礼物盒一齐砸在地上。
“桑野,你不要得寸进尺!”桑秦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动了什么手脚,和那个林烝又有什么勾当,你以为你是个天才?你是我生的!”
“对,”桑野笑着说,“怪不得我这么无耻呢,我是您生的。”
桑秦铁青着脸:“以亿为单位并不是小数目,可我也不缺这点钱,你真以为你爸我没有存款吗?十四个亿算什么东西。”
“当然不算什么,这对于您来说就是蚊子肉、苍蝇血,可是你就是舍不得啊!不然就183号地那一个多亿,难道梓安会拿不出来?你不过就是想多套一点我的钱罢了,”桑野双手交搭抵住下巴,笑道,“我们是一样的人啊爸爸,我们都贪婪成性。”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写了四五版都不太满意,一直改来着,所以来晚了。
对不住,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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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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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秦目光阴沉地看着他,桑野丝毫不惧, 反而笑开, 说:“除了我,您的财产还能给谁?您有别的孩子吗?没有。这是柏婷荷的问题吗?不是。”
桑秦瞬间紧绷了咬肌,桑野笑得十分开心:“你生不出小孩来总不是我下的药。坏事做多了的人会遭报应, 举头三尺有神明。”
“当然了, 您还有一位妻子, 柏婷荷是个卑微的女人, 您可以把资产全部转到她名下,我无所谓。”桑野摇摇头笑说,“可是啊爸爸,你也知道,人一旦有了钱,念头就会变得嚣张起来,就像你有了钱就一脚把我妈踢开一样,”桑野拿出一份牛皮纸文件袋, “这里面可都是您和那位小明星的照片——啧啧啧, 你该锻炼了,肚子上的皮肉都松弛了——太不好看!”
桑秦脸色一变:“你想做什么?你以为柏婷荷和你妈妈一样吗!你以为她敢吗!”
“为什么不呢?”桑野玩味道, “你把钱全部给了她,离婚的时候她把这些照片一拿,你觉得你那些财产可以平分?不不不,我一定会让柏婷荷胜诉,你得不到你应得的财产。”
桑秦面色一白, 下唇都在发颤。
桑野说:“与其给了她,不如全部交给我,遗产嘛,要等你死了我才能拿到,你还活着呢,操什么心?”
桑秦也不愧是一只老狐狸,他心神迅速地镇定下来,抿紧嘴角,而后说:“生日宴上给了你20%的股权。”
桑野:“不错。”
“梓安20%的股权不止三千万这么一点点,”桑秦冷哼说,“要我写遗嘱,可以,你把该投的钱给我投完。”
桑野笑说:“可以。”
桑秦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轻松简单,很是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可桑野这人谁看得清楚?他的心思都藏起来了,谁也看不出真假。
“那二个亿的钱我可以先出,”桑野说,“但是您也知道的吧,绵山上的地是我的,我投钱当然是为了我自己挣钱。可是您呢?除了绵山,泉镇别的地方的土地补偿款、出让金以及后续建设,花的都是钱。既然已经放弃了老城改造区的地,泉镇再拿不下来可就亏大了。如果您要食言,我恐怕也不能再奉陪。”
桑秦沉着脸说:“除了绵山的一亿九千万,你还必须拿出别的诚意,桑野。绵山已经是你的了。这给不给没有区别,就算加上186和192的钱,也没有任何区别。”
桑野嗤笑说:“我真想不到你一个堂堂的董事长,好歹也把梓安做到了全市第一,还是连续几年的省级优秀企业,怎么亏空这么多钱的,都挖地里埋了吗?”
桑秦亦是冷笑:“你除了吃喝玩乐,和林烝厮混,还知道什么?知道用下三滥的方法来挖父亲的钱吗?如果不是梓安出现了亏空,你以为我会想让你回来?”
桑野“噗”的一声就笑出来:“对对对,我还应该感激涕零,应该感谢梓安亏了钱,这样我才有机会趁虚而入,谢谢您啊爸爸,感谢您给了我这样的机会。”
桑野没有规矩地在病房里抽烟,说:“除了186和192,我倒还真对一块地有兴趣。我发现梓安的账上还有一处没有转手也没有开发完全的地,城区扩建早就结束了,偏偏还剩一个名叫‘清风苑’的小角落没有动,这是为什么?”
桑秦的神色剧变,手指不自觉攥紧床单,但他面前的桑野却好像只是不经意地一提,甚至都没有关注在他的面部表情上。
桑秦冷淡道:“因为那块地出了事故,不吉利。”
“什么事故?”桑野无所谓一般地问,“那块地地方很好啊,只做成普通居民区太浪费了,何况还根本没有安排售楼部。”
“那里曾经发生过火灾,死伤不少,不吉利,”桑秦说,“还涉及到当年市领导的财产损失,闲置不动是董事会的一致决定。”
桑野耸耸肩:“好吧。原本我想投资这块地的,不吉利那还是算了。回头我看看还有梓安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我记得外市还有一些地方,就是远了一点,我要去考察一下——顺便——”
桑野晃了晃那个牛皮纸文件袋说:“我觉得爸爸您还是别把钱都放在柏婷荷那里的好,她知道的东西比我知道的多多了,万一你以前还包养过谁她那里也有证据,那可不好了。”
桑秦的手臂微微发颤,桑野说的这句话在他听来不只是说他包养的情人,更像是在提醒他别的什么。
桑秦的脑子瞬间就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寒意从肺腑里漫上来冷得刺骨。
但还不等他做出更多的反应,桑野已经离开了。
医院外面林烝还在等他,桑野走出病房往牛皮纸文件袋上轻轻一弹,径直坐去了林烝的车里,然后在文件袋的缠绳扣中间扣下来一个小型的摄像头。
黑色的摄像头和文件扣中间的那一小圈空隙正好卡住,以至于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那是个镜头。
桑野打开笔记本电脑,一边吩咐林烝开车,一边把视频一帧一帧地看过去。
“那里曾经发生过火灾,死伤不少,不吉利。”
这句话桑野听了六遍,每一遍里都能听出桑秦声音里细小的颤抖。
桑野叩着笔电外壳说:“五年前是张市长,他叫什么?”
“张德明,”林烝回答说,“阿野,这事有蹊跷。”
桑野皱眉道:“你有没有参与在里面?毕竟当年这块地被放弃掉之后,桑秦就放弃了向城市功能用地的发展,得利的是你。”
林烝摇头说:“和我无关。”
桑野端详着林烝开车的侧脸,片刻后笑问:“你这么说我就要这么信?”
林烝眉梢微动,耸眉的小动作做出来十分轻慢:“我不需要用碰高压线的方式才能赢过桑秦,那很无趣。”
桑野笑嘻嘻问:“那什么是有趣的啊烝烝宝贝儿?”
林烝随口就说:“你。”
桑野愣神,林烝被上一辆慢悠悠的大众堵在了红灯门口,他侧过头来看着桑野,目光半映着红灯,看起来十分邪性,他说:“庸人无趣,只有一个你是快活的。”
桑野一口呼吸哽在喉咙里,竟然是失神到说不出话来,林烝喜欢他深夜里失神带雾的眼眸,这会儿便等不及,凑过去亲吻他的嘴唇。
厮磨到绿灯了都不晓得,后面长长的车队按出催促聒噪的喇叭,身后那辆奥迪的车主劈头盖脸钻出车窗来就骂:“谈你大爷的恋爱!快开车!”
桑野被他打岔笑到岔气,林烝松开他一脚油门,在桑野快活的笑声里蹿了出去。
冬天越冷,年关也近了,怀特小姐和叶小如租住的房间因为房东的临时毁约被收了回去,住房不好找,怀特小姐要求又比较高,桑野干脆就把她们两个安排在他32楼的那套房子里,自己则理直气壮地住在了林烝家。
除了他们在热恋之外,还因为他想偷喝林烝这里的酒。
今年的冬天依旧湿冷,南方的潮气和热度把雪化成水,把水变成泥,林烝别墅门口的小院子里也萧条了一片,那些个饱满的多肉植物被他细心地搬到了屋里,摆在落地窗边,红色的、蓝紫色的、翠绿欲滴的,看起来还很养眼。
其中还有一盆“屁屁花”……品味独特兼爱。
桑野不乐意林烝每天都盯着它们的“屁屁”看,于是暗戳戳准备把它们浇水浇死。
等到眼看着要烂了根,桑野幸灾乐祸:“叫你和我争宠,还想雨露均沾不成吗?我给你沾沾,我用水涝死你。”
他太过得意,以至于林烝就在他身后楼梯上站着他也没发现。
林烝拎住桑野的耳朵尖,像是拎住了猫的后颈皮,好气又好笑地说:“雨露均沾?”
桑野笑嘻嘻抱住林烝的手臂撒娇说:“你对着这些花花草草那么温柔,对着我就那么凶,我这不是看你偏心,替你好好‘照顾’它们嘛……谁叫你就宠我就宠我呢,烝烝宝贝儿……”
他语调正常并不特别夸张,眼神和小表情却都绝了,又张扬又讨打,林烝没忍住笑,捏了捏他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