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电话又响起来,他该走了。
字明均从衣柜里找到自己的衣服换上,又看了一眼床边地上躺着的男人。
那人沉沉地睡着,呼吸起伏匀称。字明均来不及把他弄回床上了,只得把被子拽下来,给人盖上。
离开前看到洁白床单上的衣服,字明均的手伸进陌生的西服外套,从里面摸到一个名片夹,抽出一张又塞回原处,房卡放在那个男人的衣服旁边,还贴心地在门口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
在投入工作前字明均又想起一件事,便发短信给詹一江:那个房间明天再退。
詹一江没有秒回,但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公司报销。
字明均把那张名片拿出来,左看看右看看。他不是无事可做,但这小小一张卡片远比手边的一摞台本要来的诱惑。
真的只是一张普通名片,上面也只商务风地写了几条信息。
“怎么连微信都没有。”转念一想,还是不用等好友申请的好。
这种事情是不能让公众知道的,字明均第一次给自己善后,程序不太懂,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可付诸行动的时候总会生出诸多顾虑,字明均联系了自己的私人法务顾问,让他拟保密协议。
做完这些还觉得不够,考虑再三又在飞机临起飞时发了一条短信给名片上的号码:“白先生,有空约您出来签份协议?”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白连玺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意识还没有回笼。
等稍微清醒了点,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有点忧郁。
睡觉都能睡到地上这在他这儿称得上糗事了。当他手扒着床边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动作刺激到了腰部的伤。
“疼。”那位置是视线死角,只能用手轻轻蹭过去。
表面光滑,没破。
他又用手轻轻按压,从明知离伤处很远的地方开始,一点点靠近。按压的痛感渐渐增加,刺痛的那一瞬间白连玺放下手。
青了,可能都紫了。等白连玺摸了个大概,这才想起看一眼时间。
表呢,手腕上的没在。床头的呢,没在。墙上呢,没挂。
等等,白连玺又看了一眼这房间。一块白色圆形的表挂在墙上,指针走动有秩,秒秒分明。
这不是我的房间。
白连玺升职成经理以后直接住进了酒店,方便值班和处理紧急事务。房间和厨房健身房那些容易吵到人的地方在一起,但设施是标配,甚至算是个小套间,比普通标间多一个独立客厅和小厨房。
这表本是酒店标配,可白连玺有戴手表的习惯,又觉得它白框白表盘的破塑料不好看,早就摘了。
房间的窗帘很厚,只有落地处的一层光擦着地照进来。白连玺摸黑找床头灯。
灯啪地一下打亮房间。不要说细节,这户型都不一样。
白连玺顾不得腰疼,两手借着扒床的力站起来。那陌生又熟悉的表盘好像白纸黑字,大声宣判着他的失职与他此时境况的可笑。
十点五十一。
他这工作不是坐班,没有大批人需要他应付,也更没有那么多非他不可。
但他白连玺从进九景龙延工作起,就没迟到过一分钟。更不要说一觉起来在其他房间,这种事情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
白连玺沉思。
其实他完全记得,但那印象未免太魔幻,让人怎么敢当真。
“字明均?”数小时前有个男人在离自己不到一尺的距离这样自我介绍道。
等白连玺从房间找齐自己的衣服配件,衬衫袜子都穿戴整齐,捏着那张明显是留给他的房卡往外走。
当务之急是去露个面。
酒店职员的办公区域在一楼,前台后面那堵墙的另一面。
白连玺姗姗来迟,每当路上有职员向他道早安,他的心就虚一分。直到闪进了相对独立的私人办公区域,刚要坐下,身后又是熟悉的声音。
“大玺你什么情况?”
是丁谦尔,人力资源部二把手,又是白连玺的发小,两人办公室挨着。
“我......睡过了。”白连玺避重就轻,比起和陌生男子抱一起过夜,这个理由也相对可信一些。
“这样啊,发生在你身上真难得。”丁谦尔不是喜欢追问的人,但看白连玺一脸严肃样,又看看他的衬衫,忍不住道,“你不会在酒店里找......人了吧。”
“说什么呢。”白连玺把椅子拉出来,刚要坐,后腰又是一阵疼,一时间站也站不起来,坐又坐不下去。
丁谦尔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一把,“我本来是随便说说的,但你这衬衫上的,是唇印吧?”
白连玺连忙顺着丁谦尔眼神看,真有,还不止一个。那明显是唇的形状,但不是口红的颜色,像是油印子。
“不是,可能是昨天做夜宵的时候不小心弄上的,少拿你那点偏门思想往我身上套。”
“得,好心当成驴肝肺。”丁谦尔笑笑,“我要是不提醒你,你是不是想穿成这样去见领导啊?”
“领导点我名了?”
“是啊,不过不是因为迟到,具体是啥不太清楚,昨天你值班的时候是不是接待大人物了?”
白连玺最后坐在桌沿上,手时上时下,总下意识地想要挡住污渍,“对,好像是个演员,前台小姑娘没留心还把人家给得罪了。”
“就是他咯,你记好,这主儿路子野得很,谈个女朋友热搜都快挂一天了。”丁谦尔想了想,提醒道,“他今天没退房,今晚估计还在,你注意点。”
“嗯。”白连玺在某些方面是个老年人,不追星也不用微博,热搜长啥样都是自己脑子里的概念货,“叫什么名字,我搜搜资料,省得踩雷。”
“字明均。”
“什么?”
丁谦尔以为他和自己当初一样没反应过来,耐心解释,“姓字,汉字的字,挺少见的,估计是少数民族。”
“我知道这个姓......你说他叫字明均?”白连玺把名字那三个字拆开,一字一顿。
“对啊,算新生代吧,最近挺火的。”
白连玺其实问完就没再听了,他的意识游梭回昨晚,明明是气声音节却清晰敲上他的耳膜。
脑海里回荡着字明均本人对自己名字的理解。语调平淡,气息可不是,简直是赤裸地挑唆,是勾引。
后续的对话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
白连玺换完衣服去找领导,领导在开会,他便在办公室门口等。
等待时还怀着些许忐忑的心情在搜索引擎敲出一个名字,是根据大众搜索次数排的序,白连玺直接按了第一个。
蹦出来的百科附带着正主的一张硬照,是年轻男人的脸,笑得耀眼。四十五度角拍出来的照片,好看得堪称完美。可白连玺觉得字明均最美的那个角度应该是昨晚俯视他时,下颌,唇,鼻构造出的自然线条。这张修得太过了。
当然这都不是当下重点,重点是,是他,没错。
和自己过了一夜的男人是个刚公布女朋友的大明星?
他不是说自己是同?
算了这真的不重要,白连玺有些自嘲地想。
突然成为名人私生活的一部分,这感觉还真是微妙。那是不是昨晚全当你情我愿便能草草翻页?或许吧,蝴蝶采蜜又不需要知道花的名字。
“连玺,等很久了吧?”那边领导开完会往办公室走,和白连玺打招呼。
“没有的事。”白连玺赶紧收了手机,站起来。
领导刚过四十六,本就不显老的相貌,那身灰色正装配条纹领带又衬的人年轻了几岁,“进来聊吧,就是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办公室是中式简装,普通白墙壁加红木作为主要颜色覆盖,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对坐倒也没显得太格格不入。
“昨晚你处理得很及时,这种应变能力是很多经理达不到的。”领导顿了顿,”这边想让你继续接手,争取再把小事化了。”
白连玺本还想着尽量不要再见到字明均,此事就此翻过便是万幸。哪知领导两三句话就帮他把这个想法堵严实了。和公众人物扯上关系很可能会影响到酒店声誉,而另一方面,上头的考察意味也很明显,不接下实在不合适。
领导看白连玺没有出声,稍作劝慰:“没多大点事,你就去代表酒店道个歉,送些东西,又不是让你送命。”
领导不知道的是,这事在白连玺心里跟送命是同级的。
他在心里默默决定去搜索两个男人一夜过后有什么潜在危险,嘴上应了下来。
“是,您放心,我一定尽力去办。”
“好孩子,去吧。”
白连玺出了办公室,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窝进沙发,想为自己的后腰找一点依靠。
再拿出手机的时候看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
他这个手机号算是工作号,现在稍微有点关系的人都用微信联系了,除了垃圾短信这恐怕是近年来的第一条。
“白先生,有空约您出来签份协议?”
蹭地一下,白连玺站起来。
错不了了,他向来为人正直,直到昨晚之前也没做过见不得人的事。
话说的倒客气。协议想必是保密协议吧,原来他也知道不该强求陌生人的信任啊。
正好连同自己这边的事一起做了便算一举两得。
白连玺打好算盘,回复说:看字先生什么时候方便就好,我和九景龙延也希望能和您当面道歉。
发完白连玺还等了一会儿,那头的人却迟迟没再回复。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字明均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可惜它只孤零零躺在休息室的桌子上,主人无暇顾及。
演播厅里台上的七位主创正围在一起做游戏,咖位大的找爆点,咖位小的找机位,主持人负责协调,倒也和谐。
男一号字明均不在状态,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分组做游戏也毫无胜负欲,他还在想着早上的那个男人。
最怕一语成谶。
昨天詹一江劝字明均的时候他还没完全醉,最语重心长的那句他是记得的。混这口饭吃就注定没那个自由享受人生多样性,他还在上升期,又是刚出绯闻的薄弱阶段,击垮他太容易了。
字明均和黄思娇的新剧《一指江河》即将接档黄金剧场。预告于两个月前放出,主演阵容服饰剪辑都颇受好评,不少业内人士预测这剧会爆。
几乎是注定的,字明均将会凭借《一指江河》跻身一线小生,然后身价翻倍,成为一块招牌。
再然后呢?
他可以选择稳或险。
“明均,你的粉丝一直还没取固定的名字吧?”主持人将字明均拉回现实。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恰到好处的微笑竟是无缝衔接,“不过还是定下一个比较好吧,今天我会发一条微博,挑点赞数最高的那个怎么样。”
时间是算好的,节目播出当天就是新剧首播,这样一来,算互相蹭一波热度。
“还真是实力宠粉啊。”主持人笑笑,趁机帮忙补充,“就是今晚,不对,现在这个时间已经发了吧?”
“不耽误大家看剧,我十点半再发。”
后面的环节更加走程序,他和黄思娇对唱了一首情歌,都不太走心,但舞台灯光调成昏暗的蓝和粉,没人看得清台上两人的样子,只觉得气氛到位,是一对金童玉女。
这是《一指江河》剧组在杀青后聚的最齐的一次。
录制完成后资历最老的特邀前辈说要请大家吃一顿,话说到这儿面子鲜有人敢不给。一队主创加上三个主持一起去了附近一家酒楼,直接坐进二楼包厢。
等菜的时候大家闲聊,组里男三总是有意无意想把话题往字明均和黄思娇的绯闻上带。字明均相信他是纯属八卦,能忍则忍,但架不住那男三没眼力见:“我们几个当时就觉得小字哥和娇娇姐特别配,所以看到热搜一点不惊讶。”
这马后炮厉害,半桌的人脸瞬间黑了。
明眼人谁看不出是炒作,便嫌恶男三身在娱乐圈却硬是把自己活成了吃瓜群众。
字明均面无表情,靠在椅背上什么都没说。
没人出来打圆场,谁都不想触霉头。最后也不知道谁桌子底下踢了那男三几脚,他才后知后觉地站起来自罚了三杯,那红脖子红脸的看得出是真想把刚刚说的一串东西一起吞下。
后来都老实了,这顿饭吃得挺顺当。
最后有喝得多的带头叙旧,叙完旧也没人拉着奔下一场了,便道别。
本来字明均该更热络一些才对,好在旁人全当这位爷被刚才那段插曲扫了兴,没人特意过来说话。
反倒是黄思娇主动找过来。
“合张影吧,以后发微博用。”黄思娇态度也是公事公办,无视字明均写在脸上的不情愿,拉着他拿白墙当背景拍了几张,“记得互动。”
酒楼离字明均订的酒店就几步路,将近凌晨路上就他一个人。
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字明均乖得很,滴酒未沾。
到酒店本想着早早睡了,人都躺下了突然脑海里又是早上的场景。
“......”字明均去翻手机,那条未读短信宛如速效救心丸。
这人还想着要和他当面谈?
字明均真心觉得稀奇。为了最大限度避免节外生枝,能不见当然不要见面的好。合同分别签,对方有什么附加条件跟他的法律顾问提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