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易维沉浸在路硚的话里寻不回思绪,他脚步顿住很久,一直侧头看着路硚。
他鼻尖萦绕着香气, 酒气。直视路硚的眼睛,他最后问着:“小路, 我是谁?”
他急需确认路硚的话,是不是对着自己说的。或是因为醉酒, 胡乱脱口的醉话。
路硚笑了, 把花别在姜易维耳朵上,一双手捧着姜易维的脸又是摸又是捏的。
“你是姜易维啊!”他的唇轻轻碰碰姜易维耳垂, 半嘲半笑,“你怎么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
“小傻瓜……”他继续开口, “还好我记着你的名字……”
姜易维发誓, 他从来没有过紧张到嘴唇颤抖的时候。他喉咙都在发干,向路硚确认:“你说,你喜欢我。”
路硚点头,眼睛弯起极为开心地“啊”了一声:“喜欢啊!”
“你感觉不出来吗?”说着, 路硚把自己的胸膛完完全全地贴到姜易维的后背上,“感觉到了吗……我心跳快得像要跳出来一样。一面对你……它就跳得这样迅速。”
“声音也很响……像不像打雷?”
“像。”姜易维沉声回答,心底似卷起千层海浪。
路硚的头枕着姜易维的肩膀, 声音小了一些:“它总是这样,面对你,一点儿都不争气……”
姜易维还想说些什么,耳边却传来均匀的呼吸。
路硚睡着了,说完让他激动,高兴,不敢相信的话后就睡着了。
床上,姜易维一直看着路硚的脸发呆。
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是婚前恋爱时喜欢上的?还是结婚后喜欢上的?
出神之际,怀里的人突然动了,想要翻身。
姜易维微微松开手臂,让路硚把身翻好。
从侧躺变成平躺,没过多久,路硚头上又冒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
姜易维以为路硚发烧了,立刻去摸路硚的额头,好在温度正常。他刚放下心来,却又听路硚道:“好热……”
路硚下意识地推开姜易维,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热死了……着火了吗……”
姜易维唇角泛起笑意,轻轻说着:“没着火。”
路硚皱皱眉头,明明醉得不清却回复着姜易维:“胡说八道……没着火怎么可能这么热……”
他噗通一下坐起身子,拉着姜易维就要跑:“赶紧逃吧……再不逃咱俩就被烧死了!”
姜易维是真的笑出了声,按着路硚让他躺回床上,耐心地哄他睡觉:“乖,没着火,是你喝得太多,所以才会这么热。”
路硚不信,还在闹腾。闹着闹着,又说想吐。
他起身下床,因饮酒过多脚步还有些发虚,险些跌掉。被姜易维及时扶住,才站稳身子跑到卫生间。
路硚吐得眼泪都出来了,无力地瘫在马桶边。
姜易维拍着路硚的后背,又帮他倒杯漱口水,问:“好受点了吗?”
路硚点点头,两手一伸向姜易维讨抱:“你抱我回去吧……我腿软。”
姜易维轻轻一抬,便托抱起路硚。
重新回到床上,他趁着路硚没彻底睡过去,低声询问:“小路,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路硚真的太困了,头也疼,捂着姜易维的嘴就说:“别吵……小路想睡觉。”
姜易维没有办法,只能安静下来,看着路硚入睡。
结果没睡多久,路硚又哭了出来,嘴里嘟囔着:“妈……我害怕……”
姜易维擦擦路硚的眼泪,把人拉进怀里。
可能是动作有些大,路硚一下就睁开了眼睛。对着姜易维出神片刻,他听姜易维问:“怎么哭了?”
路硚把头埋在姜易维胸口,说:“我刚刚做梦了,梦到我妈了。一时没忍住,就哭了。”
姜易维没说什么,只是吻了吻路硚的额头。
对亲人的思念,他说再多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本想再问问路硚说喜欢自己的事情,但这会儿路硚眼底发红的模样让他觉得不合时宜。便耐下心来,没急着去问。
-
接下来的几天路硚和姜易维一直在法国旅行,方旭寻没跟着,定了回国的机票提前走了。
路硚去了想去的埃菲尔铁塔,和姜易维拍了好多合照。还去了香榭丽舍大街,在暖黄的灯光下和姜易维接吻。
在坐着私人飞机和姜易维回国的那晚,姜易维抱着路硚说:“小路,你快过生日了。”
路硚看眼日历,才把生日这事儿想起来。
从前他很少主动提议去过生日,就算过,也是被陈烨和许升荣硬拉着过的。
但今年不一样了,身边有了姜易维,他开始憧憬。
憧憬着姜易维的惊喜,憧憬着他陪自己过生日的场景。
回到国内,路硚倒了几天时差。
姜易维连倒时差的时间都没有,回到公司继续忙碌地工作。
今天路硚恢复拍摄。
方旭寻接了个封面给他。杂志知名度在亚洲数一数二,合作的摄影师在国内首屈一指,跟拍的团队专业效率。
换做平时,可能拍一上午才能结束的拍摄只用了四个小时。中午和摄影师团队吃个饭,路硚又去陪姜易维在办公室呆了一小会儿。
从公司走的时候下午一点半,路硚直接去了医院。
他前一晚和段衍临打了招呼,说要去医院好好查查。段衍临说行,安抚着路硚说:“检查的时候你也别害怕,你这病目前来说药物控制就可以。”
这些路硚都懂,可能因为在国外查出来的自己病发了,他总觉得不太安心,想在国内重新检查一遍。
到了段衍临的诊室,屋里除了段衍临,还有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男孩白白净净,有些清瘦。
段衍临让路硚坐下,随手指着这个男孩说了一句:“这小孩长得特像你小时候。”
路硚也觉得挺像的,尤其是那股子清瘦劲儿。
这男孩也不认生,对着段衍临问:“那我长大了是不是也能像这个哥哥一样好看?像他这样高?”
段衍临摇头:“说不准,你不长劣还好,就怕你以后长劣了。”
“有你这么和孩子说话的吗?”路硚把男孩拉到自己跟前,“别听他瞎说,我就觉得你长大能好看。”
“你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叫季天天。”
名字还挺可爱的。
路硚笑笑,极有耐心地和季天天聊天。没聊多久,季天天的父亲就拿着挂号单和病历本过来了。
“段医生,钱我交完了,是不是直接照着病历本开药就成了?”季天天父亲声音很急,翻着病例的手都是抖的。
段衍临点头,嘱咐道:“别担心,药物是可以控制病情的。孩子都不怕,当父亲的得稳住。”
季天天父亲叹了口气:“天天妈才走不久,要是天天也……”
“爸。”季天天拽了拽父亲的衣角,“我不会走的,妈让我好好陪你,我说到做到。”
季天天父亲的眼圈都红了,深吸几口气稳定下情绪,带着季天天去开药。
路硚看着季天天和他父亲的背影微微出神,回过神后问着段衍临:“他们怎么了?”
“小孩他妈前几天刚去世,小孩就突然病发了。”语气顿了顿,段衍临又说,“主要是季天天年纪太小了,把他爸急坏了。”
段衍临的话有些模糊,隐去了病因,也故意把语气放得轻松。
路硚先是没回话,过了能有半分钟才问道:“病因呢?”
“……”段衍临沉默,然后说,“和你一样。”
路硚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尴尬的气氛在诊室里蔓延。
思考很久,他嘴巴动了动,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一样,发音困难:“百度上说的是真的吧?说遗传性心脏病都是中年时病发,像和我季天天这样很早就病发的人……根本就活不长。”
“我不是说了吗?百度的话不能信。”段衍临表情严肃了一些,“我是医生,我明确地告诉你,这病药物可以控制。我的话你也不信吗?”
“我不是不信,我就是害怕……”
“别害怕。”段衍临按着路硚的肩膀,“没事的。”
起身带路硚去检查,他在路硚身侧问:“你病发这事儿没和姜易维说?”
路硚摇头:“没说。”
“我说的么!不然他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过来检查。”段衍临就知道路硚这种性格肯定不会把这种事情说出口,能自己抗就自己抗。
但这样真挺让人心疼的,所以他开口劝了几句:“别把什么都憋在心里,该说就说,你总不能什么事儿都瞒着他吧?”
“我也不想瞒他。”路硚停下脚步看着段衍临,缓缓说,“我马上就要过生日了。”
段衍临一懵:“我知道啊!”
路硚低了低头,再抬起来时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芒:“我想好好让他陪我过个生日。这么多年,我头一次希望我的生日能快些到来。我要是先跟他说我病发了,这生日就别想好好过了。”
“等到我生日那天,我还想和姜易维表白,告诉他我有多喜欢他。”醉酒那天的胡话他有些印象,所以姜易维一问起那天的事,他总会含糊过去。
就想等着生日那天,说给姜易维听。
路硚把一切都想得很好。
轻声笑了笑,他也让段衍临放心,开口说:“等我过完生日,我一定把我病发的事情告诉他。”
第60章 欠亲
段衍临表示理解, 他很清楚路硚在怕什么。
起身走到路硚面前, 他语气严肃,对着路硚嘱咐:“少在百度上乱搜,上边小病都能给你说成绝症。你就乖乖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太剧烈的运动不要做。”
路硚点头,又听段衍临继续说:“吃东西也注意点, 少喝酒,多吃菜。”
路硚:“我知道了。”
离开医院的时候季天天和父亲在医院门口打车。
季天天眼尖, 看见路硚立刻伸手对路硚挥着。
路硚笑笑,骑着机车到季天天身边。
“哥哥, 你的摩托好帅气。”季天天眼睛盯着路硚的机车。他第一次离机车这么近, 小手都抬起来了,却没敢往上面摸一下。
路硚握起季天天的手放到机车上:“你摸一摸, 没事的。”
季天天像摸到了珍宝,小手一点点划过车身。他仰头看着路硚, 眼带憧憬地说:“我以后也要买一辆!”
路硚怔怔地瞧着季天天, 这孩子真的和自己小时候太像了。
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像得不行。
季天天父亲打到了车,在季天天旁边说着:“别耽误哥哥回家,咱们上车吧。”
季天天回头和路硚道别, 视线舍不得从机车上移开:“爸,哥哥的机车真好看,我以后也能骑这么帅气的机车吗?哪怕坐上去感受一下也行。”
“天天乖乖长大, 一定可以的。”
路硚默默地听着,在季天天即将关上车门时叫住了他:“等等!我送你回家吧!”
他目光转向季天天父亲,说:“叔叔,您打车回去吧!您放心,我会安全地把天天送到家。”
“这……”季天天父亲有些犹豫,不太放心。
但实在架不住季天天在一边苦苦哀求,又考虑到路硚和段大夫是朋友,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这才点着头,不忘让他们注意安全。
路硚把之前特意为姜易维买的头盔递给季天天。
头盔对季天天来说有些大,路硚让他凑合一下。
待季天天搂紧自己的腰,路硚说了声:“走起!”
季天天兴奋得不行,笑的也很开心。
路硚扭头看了一眼,总觉得他开心了,自己就开心。
他们比季天天父亲先到家,陪季天天在家门口等到父亲回来,路硚才动身离开。
迈着楼梯向下走,他听季天天在上面喊了一声:“谢谢哥哥!”
路硚抬头去看,季天天依旧露着那张笑脸。一排小白牙像可爱的贝壳,眼睛弯弯的,笑的比太阳都明媚。
他点了点头,说:“没事儿,刚刚不是把电话告诉你了吗?以后想坐车了就给我打电话,哥哥带你去兜风。”
季天天家在大南边,路硚家在大北面,回去的路途开了将近一个点。
到家时,姜易维正在院子里陪路易玩。
路易最先听到大门传来开门声,抛弃最爱的球往门口跑。它摇头晃尾,围着路硚的腿边转。
路硚停车弯身摸摸路易的头,看向靠着大门的姜易维,笑着问:“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姜易维看眼手表,不到五点,确实很早。
跟着路硚一路来到车库,在路硚下车后才开口说:“最近太忙,好好陪你的时间都没有。”
把路硚搂进怀里,他声音温柔极了:“所以今天提早回来,多陪陪你。”
路硚在姜易维脸上亲了一口,说:“刚到家就这么黏糊啊……”
他嘴上看似嫌弃,心里却喜欢得不行。
“黏糊吗?”姜易维笑笑,看着跟到车库的路易,又说,“和路易比差了一些。”
路硚是真觉得姜易维的黏糊程度和路易没区别。有时候姜易维也挺像条大狗的,时不时地蹭蹭自己,咬咬自己。
网上形容姜易维的词语也满准的。
说他是忠犬,很听话的那种。当然,床上除外。
收回思绪,路硚听姜易维问:“怎么回来这么晚?”